理 发
我小的时候,邻居一位我叫姥爷的,经常在家对着镜子给自己理发。我想大概是担心别人给他理不好的缘故吧?因为他的发型很特别,两鬓和后脑勺头发理得很短,几乎是贴着头皮直直的理上去;头顶的发则留的长些,但绝不垂下半点儿,且二八分成,二的部分因短而直直的立着,八的部分平平的躺向右边。现在想起来,姥爷的发型有点像现在朝鲜领导人金正恩的风范。
其实我小时候头发都是由父母来理的。大概也是出于少年的好奇心和模仿心理,在十二三岁的时候,也学着邻居姥爷的样子,拿一面小圆镜子放在脑后,对着一面大方镜子,变换着握推子的姿势,照着给自己理过发。这事多在晚上家人睡着了后悄悄来鼓捣,灯光也不怎么亮堂,估计也理得不怎么样。但当时对着镜子自己还挺满意,反正白天上学没被同学取笑过,我甚至怀疑别人就没看出来。现在想来当时理得肯定也不好看,只不过那时农村的孩子理发多舍不得花钱上理发店,而家长理发的手艺本也就都高不到那儿。
上小学的时候班里搞过理发的活动,推子是同学们拾粪卖钱攒的班费买的。那时候班长拿着推子给同学们理发,理出的发型似乎比家长们理的新潮些,至少不是一色儿的平头短发。我看着很羡慕,但我一直没有享受过。记不清是什么原因,我想是因为当时孩子们之间爱搞团团伙伙,而我常属于孤高自傲的那种,所以也就得不到班长理发的待遇吧。
后来我参加了走出村子去上学、上班,理发基本上就到专门的理发馆了。再后来成家有了儿子,我就学着父母的样子,拿三脚猫功夫给儿子理起了发。一方面觉得自己能办了这事儿,另一方面也为方便和省钱。儿子也不说什么,几年来我就一直理,一直理到我的理发技术不能满足儿子臭美心理为止。
再后来就是给父亲理过发了,当然这是在父亲得了脑血栓病行动不便不能去村里开的理发店后。起初是用手动推子,后来家里买了电动推子。每到周六日休息我基本上是要回家看父母的,赶上父亲头发长了,我就给父亲理。而每给父亲理发,我就常想起我小时候父亲给我理发的事。大概所有的小孩子都曾对理发有抵触心理吧,再加上那时候家里的推子用久了刀不快就咬头发,所以就喊疼或躲避,就免不了被父亲骂,我一直也搞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嫌我喊疼而骂我。这些事本来尘封在心底从未曾翻动过,不曾想多少年后我给父亲理发时却无意地抖落了久积的尘土,但我从未跟父亲提起过,怕父亲心里不自在。倒是每给父亲理发的时候,心底油然而生一些感慨,父亲老了,岁月无情,人生苦短。细想人就是这么一回事,父母养孩子小,孩子养父母老,一辈一辈地延续生命。
一年前父亲走了,走的时候我没能见上父亲一面,我再不能给父亲理发了。遗憾之余能让我些许心安的是,就在父亲走的上个周日,我照例给父亲理了发洗了脚的。只是当时没想到,这竟是我给父亲最后一次理发。
前些时候周日回老家,偶尔给我的弟弟理过一次发。弟弟日子过得不宽裕,让我理发图得不是我的手艺,是为省钱。弟弟说理得短点,最好短到能坚持到过春节再理。
估计以后基本上没人用我理发了。而我自己,也不会再像小时候玩着自己理,或是让家人来理,多是直接上附近的小理发店了。但我还是很怀念父母亲给我理发和我给家人理发的那些日子,那种浓浓的亲情,就真真切切地倾注在一梳一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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