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望着坠落在地上,像个破碎洋娃娃般扭曲的身躯、死不瞑目的凌厉眼睛,文家莹应该嚎啕大哭,应该抱着姐姐的尸体呼天抢地,但是四周围观的人群和赶来处理的警察令她像尊石膏像般的僵立在现场,一地的血已经污黑、干涸,看起来既恶心又令人反胃,可是这是她姐姐的血啊!才刚过三十岁生日,才嚷着人生才要真正开始的姐姐,这会已经死状惨烈,了无气息了。
文家莹只有这一个姐姐,虽然平日各忙各的,但是那种手足之情却毋庸置疑,而现在横在她们之间的却是天人永隔,即使想再说一句话、问候个一声,都已是不可能的事……
刘天佑接到警方的电话,他立刻飞车赶到现场来,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婆会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一直以为这是在电视新闻里才会出现的画面,但是他自己亲自碰到了,他……一会要怎么面对各大媒体记者呢?
文家莹看着晚她一步出现的姐夫,表情除了冷漠之外,还是冷漠,她听妈妈提过姐夫和姐姐最近有些“不合”,似乎常吵架、冷战,可是像跳楼这么恐怖的“死谏”,叫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文家莹的口中只吐出这三个字。
刘天佑有些不敢直视他这个小姨子,以前他不敢直视她是因为她太漂亮、太耀眼,身为模特儿的她,除了标准衣架子般的身材,还有一张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的脸,细细的眉、冷然但晶莹的黑眸、高挺的鼻子、性感的厚嘴唇,她是个尤物,可是是那种“慢热”型的尤物,也是男人一辈子都别想抗拒得了的诱惑和挑战。
但是此刻他不敢直视她主要是因为内疚和罪恶感,他无法当她的面自圆其说、无法看着她的眼睛撒谎,他会招供一切的。
“因为……”才讲了“因为”,他就实在接不下去了,他怕她会用眼神杀了他。“因为什么?”文家宝的语调比冰还冷,她看到一堆摄影机正在拍摄她姐姐的死状,就像是一群嗜血的秃鹰,她甚至看到SNG的车在做实况的现场转播。用眼神暗示着姐夫往一边较不受注意的角落站,她要弄清楚,她要知道她姐姐为什么跳楼,现在去赶那些记者已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我……”刘天佑支吾着。“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那只是……小事。”
“什么小事?”她追根究底地问。
“我……我打了家瑛。”刘天佑承认,这会老婆就死在他的眼前,陈尸在离他不过几步之远的地方,他不能说假话。
“你打她?”文家莹表情一紧。
“不是我有意要打她,实在是家瑛太咄咄逼人,而且不给我留余地、留面子。”刘天佑这会不忘为自己开脱辩白。
如果文家莹这时手中有任何可以致命的武器或是刀械,那么她会毫不考虑的宰了他,她姐姐这会都已经脑浆四溢的躺在地上了,他还急着要证明自己是无辜、是委屈、是有道理的。
“我姐姐是怎么咄咄逼人的?”文家莹忍着气,双手放进黑长裤的口袋里,不然她很有可能会撕烂他那一张嘴。
“家瑛她……”他犹豫着。
“你最好举出‘实例’。”
“她……没有给我面子,让我下不了台,夫妻之间的事明明可以关起门来解决,但是她却搞得我颜面尽失,几乎要混不下去!”他仍是在为自己辩护。
“到底我姐是怎么让你没有面子?”文家莹继续通问,她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家瑛她……她捉奸。
“捉奸?’
“她找了警察来……”
“你是说你有外遇,而且被我姐当场捉奸”文家莹很想给她姐夫一个耳光,一个最好可以把他的脸打歪的耳光,这个不要脸的家伙0这样就令你下不了台?这样就令你出手打她?”
“家莹,你也知道现在经济不景气,我在股市的投资完全被套牢,没有资金可以周转,事业受到重创,为了挽救我的生意,我好不容易才搭上一个富婆,可以解决我的燃眉之急……”刘天佑至今仍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错,他是有理由做的。“你真……龌龊。”文家莹一脸的不屑和厌恶,好像他是什么宇宙上最低等的生物。
“我是为了我们夫妻的将来--”
“贱种!”她继续说。
“如果我的事业垮了--”
“事业垮掉的男人多了,但是就怕没有一个会像你这么不要脸!”文家莹露出毒辣的眼神。“家莹--”
“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文家莹冷冷地说:“所以你就恼羞成怒的打了我姐?”
“我只是……”
“当着警察和你那个富婆的面?”文家莹推测着,如果不是什么奇耻大辱,那么她姐姐又何必选择这么“壮烈”的死法,十三楼……这是怎样可怕的一个高度,要有怎样的勇气才能往下跳。
“我一时失去控制……”刘天佑急着说。
文家莹突然的冲上前,由口袋里伸出自己的双手,又快、又狠、又使出全身吃奶的力,她迅雷不及掩耳地给了刘天佑几个巴掌。
刘天佑被打得眼冒金星,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他不知道文家莹有如此泼辣、凶悍、像个什么女战士般的一面,他一直只以为她是朵带刺的玫瑰。
“刘天佑,你会不得好死!”文家莹诅咒着他。
“你……”
“你会有报应!”
“你这个……疯婆娘……”刘天佑面子挂不住地吼,但是他这一吼,立刻就引来那群媒体记者,他们正苦于找不到死者的亲人,这下一群人蜂拥而上。
但是没有人敢把麦克风拿到文家莹的面前,因为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失落、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充满着仇恨及怒火,没有人敢靠近她,这些记者只能用爱慕、好奇、探索的目光看着这美女……
有点眼熟。
有点印象。
她到底是谁?
文家莹朝死去姐姐的尸体走去,这时她才允许自己哭出来,泪珠像是雨滴般的掉落,先是几滴,但接着她再也承受不了的任由泪水奔流,人死不能复生,可是她姐姐的死--
太不值得!
太没有意义了!
家庭暴力防治法自通过后,至今已实施三年多了,在本法第八条中明文规定,各县市政府应成立家庭暴力防治中心,家暴防治中心就法律规定应该结合社政、警政、医疗、教育、民政等单位共同为家暴防治与保护业务。在姐姐死后的一年,文家莹正式成为家暴防治中心的义务工,只要没有服装表演,只要是闲暇的时候,她就到中心来接接电话或是开导、安慰一些上门来求助的受虐妇女或是身处家暴阴影下的不幸女性,一想到死去的姐姐,她就知道自己这条路并没有走错。
原来在这社会的各个角落里有那么多的家庭暴力,加上这一、两年来股价直落、失业率攀高、全球的经济衰退,在在令很多的大男人以打老婆、打小孩来发泄出气,可是问题并没有解决,只是更加的恶性循环,除非申请保护令,否则很难有效遏止。
文家莹现在只想多尽一份力,只要能从自己的手中多拯救到一个受虐妇女,那么她的所有努力就值得,相信在天之灵的姐姐也会感到安慰。
专线电话响起,文家莹拿起了话筒。“家暴防治中心。”
“家莹?
“依闵?”好友的声音,文家莹绝对不会听不出来,只是钟依闵为什么打到这里来找她。“怎么了?”
“家莹……”钟依闵开始哭哭啼啼。“我要你现在来我这。”
“我在忙正事,你到底哭什么?”
“我被打了……”
“什么”
“我被阮仕宇打了!”
“不会吧?”
“你立刻过来吧!”说完钟依闵就挂上电话。
不敢耽搁的,马上向中心的主任请了假,立即往钟依闵那里赶,在文家莹的认知里,阮仕宇是非常疼老婆的,他不是那种会对自己心爱女人出手的男人,可是听依闵哭得一踏胡涂,又不像是在整她。
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钟依闵位于大安森林公园附近的住家,只见钟依闵哭着来开门,原本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这会看起来有些狼狈苍白,一点也不像平日的“名模”,反而可以用小媳妇来形容眼前的她。“阮仕宇呢?”文家莹问。
钟依闵给好友的回答是一声冷哼。
“他真的打你了?”
“我会骗你吗?”钟依闵吸着鼻子,然后把右边脸颊转过去给文家莹检查,在她的右脸颊处有五条淡淡的手指痕,不明显,但若仔细找,还是看得出来。
“你是做了什么?”
“家莹,你为什么不问他是在发什么疯呢?”钟依闵满腹的委屈要倾诉。
“好吧!他是在发什么疯?”一直对阮仕宇很有信心,所以文家莹是比较偏他那边。
“他要我去看不孕症门诊。”
“那就去看啊!”
“但我反正不在乎是否能生小孩!”
“但是他想要生小孩啊!”
“那他该找别的女人生。”钟依闵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就是生不出来嘛!
“所以才要去看不孕症门诊!”文家莹耐心地说。“你和阮仕宇结婚也快一年了,是该有个新生命加入你们俩的两人世界,有了小孩--”
“家莹,请你站在我这一边,好吗?”钟依闵马上抿着嘴唇。“他真是野蛮!真是粗暴!”
“就为了去不去看不孕症--”
“他还要我退休!”钟依闵不悦地说,抹去脸上的泪水。
“那就退休!”
“家莹,我还不到三十岁,我还可以继续在伸展台上走,如果退休了,那么不出一个月我就会变成黄脸婆,而如果让我真变成了黄脸婆,那我宁可跳楼,一死了之--”一想到自己说到文家莹的痛处,钟依闵马上闭嘴。
但是文家莹并没有表示什么。
“家莹,对不起……”
文家莹接受了钟依闵的道歉,还反过来安慰她。“都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虽然疤痕永远在,但日子总是要再继续。”
“反正阮仕宇不该打我!”钟依闵只坚持这个。
文家莹猜测,“他工作压力太大了?”
“这不成借口!”
“喝酒了?”
“没有人有权利发酒疯。”
“依闵,那你想干嘛?”
钟依闵说:“我要离婚!”似乎是真的有这打算。
“少来了。”
“我要恢复自由身。”
“别闹了!”
“他打我!”
“依闵,我绝对是对暴力深痛恶绝,不然我不会到家暴防治中心当义务工,但是……阮仕宇绝不是那种人渣、混球、无赖之类的男人,你一向嘴快又直来直往,我相信你一定惹着他了!”文家莹中肯地说。“先让我和他谈谈好吗?他人在哪里?”
“我管他去死!”钟依闵嘴硬的道。
“告诉我去哪找人,他带了手机吗?”
“八成是在公司!”钟依闵没有好气地说。“反正我是不会原谅他。”
“依闵,这年头好男人就像是稀世珍宝,没有几个女人有福气或是有好运能握有他,打人的确是不对,不过如果是你讨打……”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可是凡事讲个理字,她要听听阮仕宇的说法。
“家莹,亏你还是家暴防治中心的义务工!”钟依闵很火冒三丈的抗议。
“别急着要离婚,而且少把离婚挂嘴边刺激男人,这增进不了夫妻感情的,反而杀伤力很大。”
“我就要--”
“先让我和他谈谈。”
范天翊是国际知名品牌Mile的总裁,他在美国出生,中学时举家迁回T省,和一般人移民的模式正好相反,但也就是因为这迥异于大众的方式,使得他在退伍回来后可以自创品牌,然后推展到外国,成为世界知名的品牌,当然他在美国的朋友也助了他一臂之力。尽管经济再不景气,但是女人总要化妆、买衣服、买些奢侈品,所以不景气不但没有影响到范天翊,反而公司的销售成长率令他讶异,女人永远是败在服装和化妆品上面,而不是败给男人!
最近范天翊的触角拓展到珠宝,他结合一些新锐的珠宝设计师,推出一系列的限量首饰,很快就打响了珠宝品牌的知名度,至今虽然还无法赢过蒂芬尼,可是至少大家已叫得出名号,Mile,是女性最好的朋友,也是女性想娇宠自己的最好选择。
当然不可讳言的,范天翊是Mile的最佳活广告,因为比起那些又酷又有型的外国男模特儿,范天翊真的是东方男人的骄傲,他英挺高大,五官又比一般的男人轮廓深,像是上帝特别雕琢出来的,所以不管是男男女女,在想到Mile的产品之前,总会先浮出Mile总裁范天翊那张比布莱德比特或是金城武还要俊帅、还要有款有型的成熟男人脸。
和阮仕宇熟识是因为股票,范天翊的手上有一大笔闲置的资金,除了房价跌到谷底买了幢办公大楼之外,他把其余的钱全部都逢低买了股票,反正又可能跌到哪里呢?再下杀也没啥空间了,而经由朋友介绍,他选择了阮仕宇的证券公司,因为是大户,所以很自然和阮仕宇熟了起来,进而成了哥儿们。
男人会不会成为哥儿们首先要讲“对味”,范天翊和阮仕宇虽都是从商,但他们讲义气、有真性情,所以不用多久就好像是多年老友般。
接到阮仕宇的电话后,范天翊马上开着他的跑车前往约定的地点,只见到阮仕宇一头的乱发,脸上写着沮丧、懊恼、悔恨交加,他不是那种美男子型的男人,可是很有日剧麻辣教师GTO里的男主角反町隆史那种坏坏的、酷酷的,充满血性的男人魅力。“怎么?”范天翊看着阮仕宇脚边一堆的烟蒂,不是约在吵闹的PUB里,也不是在什么市中心,范天翊这会是在T市夜景最美的凤凰山上,这里是平日他和美女们最爱一游的地方。
“我完了。”阮仕宇自嘲的对着夜空说。
“什么完了?是事业还是--”
“是婚姻。”阮仕宇承认地道。
“婚姻?
“九成是完了。”
范天翊并没有见过阮仕宇老婆本人,只知道她是个模特儿,只见过他皮夹上所贴的照片,那是阮仕宇和他老婆的亲密合照,照片里的女人美丽、大方、娇艳,绝对是个美女,可是现在……
“你到底做了什么?”男人自然是比较护着男人。“你不是搞什么外遇被抓到吧?”
“没有外遇,但我……”
“你干嘛了?”
“我打了她!”
“你……打女人”范天翊真的是有些吃惊了,在他的想法和了解里,阮仕宇不像是个会动粗的男人。
“有香烟吗?”阮仕宇的身上已经没有一根烟。
“没带来。”
阮仕宇叹了口气,除了叹气之外,他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事已至此,他似乎要自尝苦果,因为他清楚依闵,她绝咽不下那口气。
“仕宇,说清楚一点嘛!”
“结婚快一年,我们没有避孕,但是她一直无法怀孕,我想要小孩,拜托她去看不孕症门诊,可是她根本懒得去,然后我和她商量是否可以不要再做模特儿,专心留在家照顾家庭和丈夫,她回答我说那是黄脸婆的天职,不是她做得来的!”
阮仕宇一脸的无奈。
“至少她诚实。”
“不!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当人家老婆!”
“所以你打了她”
“我一时气不过!”阮仕宇并不自豪,甚至深深的感到遗憾,但依闵是那么的牙尖嘴利、那么的得理不饶人,虽说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只有石器时代的女人才躲在洞穴里,但她那刁蛮、顽固的表情令他发狂,他绝非有意,只是不小心擦枪走火,但……
“那向她道歉!”
“不会有用,她比一般女人爱面子,这一耳光……对她而言是莫大的羞辱。”阮仕宇已作了最坏的打算和心理准备。
“你是说……”范天翊和女人之间一向“没问题”,他很懂得处理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不会搞到无法收拾、一团糟的地步。
“完了。”阮仕宇硬挤出一个认命的微笑。“我的婚姻完了!”
“真会离婚?”
“九成九。”
“那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范天翊知道阮仕宇是爱老婆的,不然他就会直接建议他离了算了,反正全世界六十亿的人口,女性就占了一半,以阮仕宇的条件,再找女人是易如反掌,但问题是他爱他的老婆。
这时阮仕宇身上的手机响起,他立刻接听,但是几句话之后,他结束了电话,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悲或喜,只有“逆来顺受”、“听天由命”。
“你老婆?”范天翊随口问。
“是老婆的死党。”
“找你干嘛?”
“她在家暴防治中心当义务工,但一向很理性,不会跟着依闵瞎起哄。”
“那么她这会是要送你下地狱,还是准备声援你呢?”一听到家暴防治中心,范天翊的脑中就浮现出一个老处女的影像,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身穿黑色的衣裙,脚踩暗色的老式皮鞋。
“我不知道……”
“如果需要我助阵--”
“我会通知你的!”
知道文家莹有抽烟的习惯,一向她也不会故作矜持或是清高,但是由她的手中接过香烟,这还是有点奇怪、有点滑稽,可是阮仕宇没有拒绝,这会他是真的需要一根烟,至少可以安抚一下情绪。
文家莹看到的是一个痛苦、自责的男人,她优雅地吐着烟圈,知道自己不需要再长篇大论或是说什么教,因为那是最无聊、最没有任何意思的事,只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现在的重点是把问题解决。在这家打烊时间是凌晨两点的咖啡屋里,他们各点了一杯浓咖啡,希望能大事化孝小事化无。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文家莹实际地问。
“我已作了最糟的打算。”
“离婚?”她眉毛一扬。
“如果依闵坚持,我会点头。”
“但是你们深爱彼此啊!”文家莹当然不愿看到这种结果,虽然她已不相信男人、不相信婚姻,可是阮仕宇和钟依阂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相爱容易相守难……”他深深的感慨。
“如果你没有冲动的动手,那么……”
“文家莹,我不为自己说任何话,我的确打了依闵,我没有任何借口,但是依闵似乎还不了解什么是婚姻,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在谈恋爱,不是天天只要我爱她、她爱我就够了,我们有了责任、有了义务、有了一些要求对方的权利,她能体会吗?”阮仕宇很庄严的表情,敢做敢当,希望自己的心境文家莹会知道。
“依闵是娇了一些,但是--”
“她还不知道真正为人妻该做些什么。”
“所以你要有耐心!”她正色道。
“在依闵的心中,她的模特儿事业摆在第一位,她只想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只想接受众人的掌声和注目,她没有想要当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即使只是去巷口的便利商店买个寿司,她也要搽上口红、涂些粉底才会走出去。”阮仕宇的口气有些尖酸。
“我也会这样啊!”其实文家莹一点也不会,只要能不化妆,她就想素着一张脸,但为了依闵,她只好把自己拖下水。
“你说谎!”他马上揭穿她。
“我是--”
“你要不要拿出镜子来照照?”阮仕字不想她这么委屈自己。“你现在的唇上甚至连护唇膏都没有。”
“我太匆忙……”
“文家莹,或许我和依闵可以当恋人,但是却不适合做夫妻吧!”阮仕字已冷静下来,他不是在说气话,现在的T市离婚率高到每二点九对就有一对离婚,离婚已不是什么大事了。
“只要依闵原谅你……”
“但是问题还是在!”
“依闵有天会清楚该怎么扮演自己的那个角色!”文家莹仍不放弃努力,她一定要把他们凑在一起。
“‘那一天’欷吁不已?”
“你比她大了快十岁,你该有点耐性。”
“但她不会原谅我打了她。”
“我会帮你,只要你低个头,只要你脸皮装厚一些,依闵不会气太久的,她爱你!”接着文家莹说着自己在家暴中心的心得。“你们的问题不大,这不是真正的家庭暴力,你有错,但离家暴还有段距离。”
“文家莹,你明明比依闵年轻,但是你为什么这么世故、这么成熟?”阮仕宇注视着她。
但是文家莹只是沉默地抽着烟,眼底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怨和凝重,一年前的悲剧已夺走了她所有的纯真和她心中美好的东西。
“我会跟依闵再道歉一次,但如果她仍不接受……”
“不要离婚!”
“我也不想,但若这是依闵要的,我会给她!”阮仕字很有气魄地说。
“婚姻不是儿戏……”
“但如果两个人都感到有压力或痛苦……”
把烟摁熄,文家莹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或许现代人真的不适合婚姻,男人变了,女人也变了,连婚姻的本质都变了,叹了口气,她耸了耸肩,一副随便他们怎么决定的无奈。
“还是谢谢你!”阮仕宇一直很欣赏文家莹这个冷冷的、表情不多,好像没有什么感觉的女人,她真的像块冰,看似透明、无害,却可以冷死人。“如果真搞到离婚……不要找我当证人。”文家莹有言在先。“这可是缺德事。”
“但是依闵……”
“拜托,请你们让我相信婚姻是神圣的。”她揶揄。“不要毁了我对婚姻最后的一点点憧憬。”
第二章
百分之二十的怒气,百分之八十的自尊,钟依闵“坚持”要离婚,好像这个男人不跟她磕头下跪,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原谅他。
“依闵,我已经一再道歉!”阮仕宇以一种很冷酷的愤怒神色道。
“有一就有二!”她仍摆高姿态。
“我不会再失控!”
“你骗三岁小孩氨
“那你到底要怎样?”
“离婚。”她赌气地说。
“好!”突然的,阮仕宇爽快的答应了她。
“你……”这会轮到钟依闵哑口无言、手足无措,她一直以为阮仕宇不可能点头,她算准了他死不离婚,她认定了他说什么都会维持这个婚姻,但是……他已经说“好”了,他愿意离婚!
“你有什么条件?”
“你真的肯离婚”她仍有些呆傻地问他。
“既然你已无意要这个婚姻,那么我还挣扎什么?”
“阮仕宇……”钟依闵慌乱不安,她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她只是闹闹脾气、只是使使性子,他打她是不对,但是他已一再道歉,她亦不认为他会再犯,可是离婚的事……竟有些弄假成真。
“需要两个证人。”阮仕宇很平淡的神情,他已经觉得烦了、厌了。
“你真要--”钟依闵怒不可遏。
“我们一人找一个!”
“找就找!”她也豁出去了。
“你要多少赡养费?”他很有道义感地问。
她有骨气地说:“一毛也不要!”
“你最好再考虑一下。”
“不要就是不要!”钟依闵宁可流落街头、宁可饿死,她也不要他一毛钱,既然他都打算要离婚了,她也不要他的施舍。
“好,你讲个时间。”
“就现在!”钟依闵的心已死,她不要再和他多维持一分钟的夫妻关系,她要此刻就把这个问题解决。
“现在?”
“你找不到证人吗?”她讥讽地问。
“现在是凌晨三点!”
“那又怎样?”
“你未免太疯狂了,难道再等个几小时,等到天亮你都捺不住?”阮仕宇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离婚。
“为什么要等天亮?”钟依闵把伤痛摆在心底深处,让骄傲在脸上展现,她不是个将离婚的可怜弃妇,而是一个即将“重获自由”的女人,她露出“笑脸”。“我一秒钟都受不了!”
“依闵……”阮仕宇的语气很沉痛。
“我们现在就各自打电话。”
“你真要这样?”
“你同意离婚的啊!”
“我……”
“我们就成全彼此。”
“你真狠!”阮仕宇忽然一个“佩服”的表情。“说离婚是这么的简单,好像是在丢一辆什么你已不想要的破车,没有回头、没有留恋、没有一点点自省,现在的女人都这么的勇敢吗?”
“那你呢?”她马上杏眼微瞪地质问着他。‘你有坚决说不吗?你有想要捍卫你的婚姻吗?你一口就说好,是你促成这件事。”
“但是提出离婚的人是你!”他破口大骂。
“你也没有反对啊!”
“那如果我现在反对--”
“太迟了!”钟依闵说什么都要争这一口气,她不要他日后说是她反悔不想离婚,是她拖泥带水,是她放不下他。
“依闵!”阮仕宇真想再给她一个耳光,想看看这样会不会让她清醒一些,她真是太不可理喻了。“好吧!我们就别让其他人看笑话,我可以等个几小时,趁这时间就收拾我的东西,我会和你断得干干净净!”钟依闵抓狂起来颇吓人。
怎么会突然变这样?
怎么会突然一发不可收拾?
阮仕宇爬着头发,心想是不是他太冲动了些?是不是他的语气太冷漠了些,不然为什么依闵会一点余地也不留给他们彼此。
“依闵……”
“我去收拾东西!”她转身就要进房间。
“就这样?”他伸出手去扯着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我们的家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离婚的是我们。”
“但他们总是我们的父母!”
“那就签了字再告诉他们。”
“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他吼着她,一脸的震怒。“你永远都只想到自己吗?你会不会去想一想别人的感受?你都不怕去伤到他们的心吗?我们可是有头有脸的人,你一点困扰都没有吗?”
“我不在乎!”她倔强地说。
“你真的这么‘百毒不侵’?”
“我要为自己活!”她不能在这一刻软弱下去。“阮仕宇,你最好像个男人,不要再婆婆妈妈。”
“好!”他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这一次的这声“好”代表的是真正的结束,如果她还要像个长不大的女人,那么她就该受点教训,尝尝人生的苦果。“就照你的意思,我不再多说!”
“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丢下这一句话,钟依闵头也不回地往房间走。
在律师事务所里,除了冷眼相对的阮仕宇和钟依阂,还有一对无辜、出色的男女。
在钟依闵以死相逼的情况下,文家莹不得不跑一趟律师事务所,这回她可化了淡妆、上了口红,因为为了向阮仕宇表示所有女人都是爱化妆的,她只好作假一下,只希望自己不必当这个证人。范天翊是标准的三件头式西装,也是阮仕宇一句“是哥儿们就要来相助”,不然他实在不想出现,当离婚证人真是缺德事,一直以为阮仕宇会把事情搞定,没想到却是这种下常
范天翊看着律师正在和那对即将离婚的男女解释一些细节和双方的权益问题,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女方的离婚证人,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抽烟抽得那么自在、那么自信、那么目中无人,她的架式、她的Style,在在都是脱俗、超凡的,这不是普通美女,她有种浑然天成的傲气和贵气,但是……她似乎也让人感到她在胸前挂了个“请勿靠近”的牌子。
而范天翊一向视挑战为生活中的小小乐趣,他朝那女人走去,一脸的自负和潇洒,不是役有碰过冰山美人,但从来不曾难倒过他,也不曾辛苦的追过女人,一向他是以逸待劳的。
“范天翊。”他向这女人自我介绍。
文家莹没有搭腔,她自然是会瞄一下阮仕宇找来的证人,但是她对任何男人都没有很大的兴趣,虽然知道这男人帅得可以上“时代”杂志的封面,可是又如何?
仍是男人一个,而对男人……
“范天翊。”他又再报上一次自己的名字,以为她没有听清楚。
“你想干什么?”这是文家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范天诩突然答不上话,因为从不曾有任何一个女性用这么直接、刁钻的话来响应他的友善。
“怎样?”这似乎是她的口头禅。
“我在自我介绍。”他恢复了洒脱。
她冷眼看他,有些嘲讽地道:“我耳朵没有聋。”
“那么基于礼貌,你是不是该……”
“该怎样?告诉你我的名字?”
“至少这是基本--”
“哼。”只是轻轻的一声“哼”,文家莹又自顾自地抽着她的烟,一点也不怕得罪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在乎他会怎么想她,她似乎是率性、自我得彻底,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
范天翊从来不曾受过这种“侮辱”,女人一向只会给他甜笑、娇笑、淫笑,在他耳边说些撒娇、暧昧、崇拜、倾慕的话、但是这女人……她真的令他大开眼界,真有这样的女人?
“你看我似乎不太顺眼?”范天翊并不想撤退,更不可能夹着尾巴落荒而去,这绝不是他的作风。
“我该看你顺眼吗?”文家莹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而即使如此,她仍是美得要命。
“为什么不?”
“为什么要?”
“因为我好像没有惹到你。”
“哼!”文家莹又是一声冷哼。
“你好像很习惯用冷哼来回答问题,是针对我才这样,还是你一向如此?”他开玩笑地问。
“你不会自己判断吗?”
“你说话很‘辣’。”
“那么你就更该闭嘴。”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叫范天翊闭嘴,她们一向巴不得他多说几句话,多表示一些感觉、情绪,她们不爱他沉默、不要他闷不哼声,可是这个女人……她居然叫他要闭上嘴。
“我没碰过像你这样的女人。”范天翊没有发怒,他的表情是带着些迷思的。
文家莹却看着钟依闵和阮仕字,只希望事情能快点解决,不管他们是要离还是不离,总之就不要让她在这干耗,她不想和这个男人扯什么,她知道他自命不凡,感觉得出他认为自己是什么女性杀手,但她一点也不在乎他。
“你是钟依闵的好友?”既然她不肯多说,那么范天翊只好自己又问了。
“那里有杂志。”文家莹突然冒了一句,指指不远处。
“什么意思?”他没懂。
“不然也有报纸。”
“你想告诉我什么?”
“如果你是无聊想打发时间,那么我建议你去看看杂志或是翻翻报纸,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是笑着说,但表情却令人感到好冷。
“所以你是在替我节省时间?”他看着她,一抹微笑漾了开来。
“不!我是在节省我自己的时间!”她回答得很酷,一点面子也不留给他。
范天诩就知道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处于顺境,而他“顺利”太久了,需要一点挫折、一点失败、一点打击,不然他永远也学不会珍惜。
“我们打个商量怎样?”他很诚心的跟她说。
文家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他。
“只要你跟我说了你的名字,我就不再‘烦’你!”范天翊一副自己说到做到的表情。
“如果我就是不说呢?”
“我问阮仕宇好了。”
“无聊!”文家莹皱眉。“明知道我对你没有一点好感,你还这么死皮赖脸。”
“你对我没有一点好感?”这女人可真是打击他男性自尊的高手。
“你觉得我该对你有好感?”她又要发出冷哼声,但是钟依闵的喊叫声打断了她。
“家莹,该来签字了。”钟依闵唤着她。
“家莹……”范天翊重复。
“你真是莫名其妙!”文家莹把烟蒂放进烟灰缸里摁熄,然后不再多说一句,直接就朝自己的好友走。
这会阮仕宇却和文家莹擦身而过,走向他的哥儿们,他拍拍范天翊的肩。“去签吧!”
“真决定离?”
“离。”
“她姓什么?”范天翊用下巴指了指那个令他颜面尽失、自尊丧尽的女人。“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
“她是文家莹,我不觉得她冷血啊!”
“那你一定是不了解她。”
“范天翊……”阮仕宇苦笑了下。“你可是来帮我做离婚证人的,在这种场合你还不忘施展你的魅力?”
“我什么都没施展,反而碰一鼻子灰。”
“是吗?”阮仕宇大笑。
“这样你就高兴了”
“我的心情是平衡了些!”
“要去哪里庆祝?”走出律师事务所之后,钟依闵用颇轻快的语调问着文家莹,好像自己现在再度成了单身贵族,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但是文家莹的反应就不同了,虽然她不赞成继续维持一桩没有感情的婚姻,可是钟依闵和阮仕宇的情况不同,阮仕宇并没有外遇,并没有背叛依闵,是依闵太固执、太要面子,这个婚才离成了。
‘你真不后悔?”文家莹关心地问。
“你现在还这么问我!”钟依闵的眼里蒙着一层阴影,但是她不会承认。
“下一步呢?”
“找房子祝”
“你不回娘家住?”
钟依闵摇摇头。“我都几岁了,还好意思窝在娘家,而且离婚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我从早到晚面对我妈的唉声叹气或是唠叨,还有我爸的关切眼神,那我不到三天就会发疯。”
“至少你还能养活自己。”文家莹从来不想靠美貌和身材赚钱,但谁叫她当了模特儿,而依闵虽然一毛钱的赡养费都不要,可至少她还能再工作,不会日子混不下去,这是值得庆幸的。
“家莹,没这么悲惨啦!”
“但总是……”
“搞不好我可以碰上什么石油大亨或是商业巨子,然后又可以过少奶奶的生活!”
钟依闵有些苦中作乐,不这么消遣自己,难道要抱着电线杆痛哭?婚是她要离的,现在离成了……
“你在做梦啊?”文家莹骂她。“总比自暴自弃好。”
“你们明明不需要离婚的。”文家莹摇头。
“但我们已经离了。”钟依闵耸耸肩。
“还逼我当你的离婚证人。”
“不找你要找谁?”
“你会害我在地狱里不能超生!”
“那你离婚时我也去当你的离婚证人。”钟依闵很有义气地说:“这样行了吧!”
“你想当我的离婚证人?只怕我这辈子连婚都不可能结了,谈离婚?我看下辈子吧!”文家莹的表情是带着冷讽的。
两个女人接着走进一家看起来很干净、很舒服的早餐店,叫了一份总汇三明治和两杯咖啡,自从当了模特儿以来,她们就几乎不曾吃饱过,所以咖啡要两杯,但是三明治一份就行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钟依闵忽然很有兴趣地问。
“谁?
“阮仕宇的离婚证人啊!”钟依闵瞄过离婚协议书上男方证人的名字。“他叫范天翊,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他似乎是最近才冒出来的Mile品牌的总裁,三十出头,产品今年海内外总销售达三亿美金。”
“那又怎样?”
“他对你有意思。”钟依闵看得出来。
“我对他没有意恩。”
“但搞不好哪天我们会接Mile的活,他旗下有化妆品、服装、珠宝--”
“那只是工作。”文家莹仍无所谓的表情。
“他很帅,帅到--”
“他总是男人吧!”
“而你恨所有男人?”
“恨?”文家莹喝了口咖啡。“我干嘛浪费精神去恨他们,我只要当地球上没有男人这种动物就行了,看看我姐姐的下场,还有在家暴防治中心当义务工的经验,男人……实在可以算是宇宙上最下等的生物。”
钟依闵差点让嘴里的咖啡给喷了出来,文家莹从来不会破口大骂男人,但是她批评男人的话却字字见血、句句刻薄,不管是哪个男人惹到了文家莹,都会很倒霉的。“所以他是白搭了?”钟依闵下结论。
“反正我懒得理他。”
“但他若楔而不舍呢?”
“那就等着钉子碰。”
“家莹,其实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的不堪、那么的糟,还是有一些有血有泪、有情有义的男人,你不该把所有的男人都判死刑。”钟依闵总要说一句良心话、公道话。
文家莹却故意地瞄了瞄手腕上的表。“对一个半小时前才签字离婚的女人,你对男人的仗义执言未免太矫情了,既然男人这么好,你为什么要离婚?也不过是一记耳光,犯得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吗?”
“家莹……”
“现在夸口、赌气说不后悔,过三两天……”
“家莹!”钟依闵打断她。“现在说这个做什么?我反正是自由了。”
“是啊.钟小姐’,你又成了单身贵族,又可以重新享受被追求、被呵护、被哄的日子,但是理智的想想吧,现在的男人哪有多余的闲工夫去伺候女人!”文家莹说出实际情形。
钟依闵看着早餐店墙上的各种价目表,她没有回答,清楚这是事实。
“现在的男人都已经自身难保了。”文家莹有些冷酷的说,眼神超犀利。
“所以没有白马王子了”
“有!在言情小说和偶像剧里。”
“家莹!”钟依闵抗议。
“阮仕宇还不错,但他已经不是你的老公了。”
“不要提他!”钟依闵断然地说。
“现在是提了也没有用!”文家莹喝光杯里的咖啡。“人真是奇怪,怎么也学不乖,不管再经过几百个世纪。几千年,往往都是到了失去之后才知道珍贵。”
如果不是她的经纪人千求万拜托的,文家莹绝不会和这个赞助厂商的小开出来吃饭,一向她就痛恨吃这种应酬饭,更讨厌这种五星级大饭店的刻板和“高级”的一面,食物其实做得太精致反而有害身体。但男人就是贱,愈是得不到的就愈处心积虑,文家莹在模特界的名声很好,想一亲芳泽的富家子更是数都数不完,但文家莹依然洁身自爱、冷漠面对众家公子的追求攻势,她是完全不为所动的。
“多吃一点嘛!”小开哄着文家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
“对不起,为了维持身材,我不能多吃,必须忌口。”她拒绝得很合理。
“但这些都是低脂、低热量的东西……”
“我胃口一向不大。”
“那么一会我请你去看一场电影?”
“我得睡美容觉。”
“其实还早……”小开很努力的想要使她心动。“不然我们可以去逛珠宝店。”
“我对珠宝没有什么偏好。”
“可是女人都喜欢珠宝……”
“我不喜欢!”文家莹很直接地说,她已经很忍耐、很勉强、很委屈自己了。“很谢谢你的抬举,但我想你是白费力气。”
如果是换做别的女人这么目空一切、这么趾高气扬的,小开早就掀桌子走人,并且一定会给对方好看,但在面对文家莹时,他却能压下自己的脾气,乖得像只小绵羊。
“如果是出国旅游呢?”他又尝试地问。
“出国旅游?”她一下子没有搞懂。
“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国家……”
“然后呢?”
“我招待你,你一毛钱都不用花,不管你想去哪一个国家,想待几天,想怎么玩,我都可以安排。”小开非常热心地说。
“如果我要去月球呢?”文家莹正色地道。
“这--”
“如果我要求环球世界一百八十天也没有问题吗?”她故作期待的神情。
“这可能……”小开有点期期艾艾。
“我不是拜金女。”文家莹突然淡笑地说。“我知道你不是,我只是--”
“你不会成功的!”
“你的意思是--”
“对不起,我上化妆室。”好像忽然不能再忍受,文家莹站起身,她必须去化妆室喘口气、调适一下自己的心情,她真的厌烦透了,据她侧面了解,这个小开明明有个同居多年的女友。
当文家莹在化妆室里狠狠地抽完三根烟之后,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推开化妆室的门,她可以跟那个小开说她肚子痛,她一定得马上回家,要不然也可以说头痛、手痛、脚痛的,只要能离开。
但文家莹怎么都没有料到的是当她走出女用的化妆室,范天翊竟守在那。
“真巧。”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你!”
“你应该没忘记我吧?”范天翊接着解释。“我就坐在你的隔壁桌,因为是背对背的关系,所以我不能肯定是你,但是你那说话的方式、语气……”
“是我又怎么样?”
“看来你是真的很有个性。”
“所以你特别跟到女用化妆室?”她讽刺的表情。“既然你都听到了,你干嘛还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只是纳闷。”
“纳闷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不近人情’。”范天翊不相信有如此刚烈又有原则的女人。
“我就是这样。”
“文家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文家莹故意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然后表情有些不耐烦。“如果我没有听错,你是Mile品牌的总裁,Mile已经快和凡赛斯齐名了。”
“所以你是知道我的!”他微笑。
“我‘知道’你,但是我并不想‘认识’你。”
“因为我无法送你上月球?”他有些取笑她。“文家莹,不要这样拒人于干里之外。”
“说完了吗?”她眼睛一脱。
“我可以送你回家。”
“不需要,我有男伴。”
“摆脱掉他,他配不上你。”
“役有什么配不配的问题,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只是我没有兴趣给他。”文家莹说话一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而我认为你要的和他一样。”
“你认为我要什么?”范天翊一脸的兴味。
“性。”
“你是说……你的身体?”
“总不会是我的头脑吧!”文家莹很会自我挖苦。“你们这些有点钱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不是都当我们这些模特儿只有身材,没有一点点大脑吗?以为我们可以玩过就丢的,但你们要搞清楚,天底下没什么绝对的事,还是有极少数的模特儿是既有脑筋又有点原则的。”
范天翊笑而不语。
“我们有‘共识’了吧?”她问他。
“才怪!”他邪邪地对她一笑。
“那你是自讨苦吃!”
第三章
拿着文家莹Fax给他的地址,阮仕宇来到钟依闵所租的新居前,夫妻一场,而且他们这个婚离得有些意气用事,加上依闵又一毛钱都不要他的,所以说什么他都要来看看她,不管是站在前夫或朋友的立常
钟依闵没料到会是阮仕宇,因为她并没有给他她的新家住址,但是来者是客,就把他当是客人吧,所以她并没有当他的面把门给甩上。
走进钟依闵的小窝,只有一、二十平方大,除了一些基本的家具外,空间都用来放她的衣服,想想真是委屈了她,还是阮太太时住华厦,现在成了钟小姐后却得住小套房。
“随便坐!”钟依闵不冷不热地招呼着。
“屋子不大嘛!”他随意地说。
“一个人住要多大?”
“但是你住惯了--”
“阮仕宇,我们也不过结婚一年而已,你放心,由奢入俭虽不容易,可是我还受得了。”她也不问他要喝什么,直接就从小冰箱里拿了罐果汁给他。
“依闵……”他觉得感伤。
“不必同情我!”她很傲地说。
“你真的不后悔?”
“你后悔了?”
“如果我是呢?”阮仕宇看着自己前妻那张美艳、娇丽的脸,他当然后悔,后悔打了她,更后悔那么臭脾气的点头离婚。
钟依闵面对前夫这语焉不详的回答,她也不肯清楚表态,只好表露淡然的表情。
“依闵,就算我们离了婚,其实……我们还是可以住在一起。”他只想再把她拉回自己身边,就算无法立刻承认错误,但至少没有失去她。
“你是说同居?”
“替你节省房租嘛!”
“这点房租我还付得起!”
“依闵,景气暂时是不会好转的,这些服装表演只会减少不会增加,你又不肯拿赡养费,万一哪天你撑不下去了……”他替她未雨绸缪。
“你怕我饿死?”
“饿死是不可能,但是--”
“那我就给自己找个有钱的老头子,让他包养好了。”钟依闵是随口说说,存心气他的,就算她身无分文,至少也还有父母可以依靠,他们是公职人员退休,拿终身俸的,给女儿一口饭吃还不成问题。
但是阮仕宇却当真了,他的全身肌肉绷紧,脸上的线条也变得冷硬。“钟依闵,你最好不要存有这种念头,除非我不在这个地球上了,否则你想都别想,给有钱老头包养?”他接着一哼。
“阮仕宇,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钟依闵也不动气,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什么状况?”
“我们没关系了。”
“依闵--”
“就算我想给十个有钱的老头子包养,你也奈何不了我!”她赌一口气地说:“虽然我是离过婚,但是行情还不差,对我有兴趣--”
没想到阮仕宇的动作比闪电还快,或者该说是这屋于太小,总之在瞬间,他已像座山似的矗立在她的面前,他并没有去抓她或是有比较粗暴的行为,但他低头看她的眼神却异常凌厉。“你最好不要有那种念头。”他警告她。
“你管不着!”她的音量不敢高。
“如果你真想给人包养……”他愤怒地道,“那我包养你好了!”
“你……”钟依闵咬着唇。
“你甚至可以把我当成是老头子,反正只要有钱就好了,而我绝对养得起你!”
阮仕宇冷酷的说。
钟依阂把头别开,很生气的。
可是这会阮仕宇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面对着他。“依闵,你不就是要我承认我错了,好!我错了!我后悔离婚了,我希望你回家、回到我的身边,这样你可以满意了吗?”
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但是钟依闵却感到自己骑虎难下,如果她现在就跟他回家,那岂不表示之前都是在儿戏,都是在玩家家酒。
把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拉下,她很快地摇摇头。
“你这什么意思?”
“我不跟你回去。”
“为什么?”
“因为我们离婚了。”
“那我们再结一次婚。”
“不要!”钟依闵这回可是很笃定的表情。“因为我觉得单身很好,不必担心自己生不生得出小孩,不必烦恼先生会阻止我外出工作,我可以做我自己,可以随心所欲,我为什么要再结一次婚?”
“依闵,我没有逼你非生出个小孩,我只是要你去看看不孕症的门诊,如果你真的不能生育,我们可以领养小孩。”他和她讲理。
“领养我没那么有爱心。”
“工作的事我们也可以再商量。”
“但之前你好像不是这么好沟通的。”她糗他。
“你……”他快要气炸了。
“阮仕宇,或许这样的结果对我们都好。”钟依闵酸溜溜地说:“你可以找只超会下蛋的母鸡,然后生一窝小鸡,而我……我或许真的一辈子都下不了一个蛋,你就死心了吧!”
阮仕宇是一脸的气结,但是他知道自己无法和她讲道理。“那么工作呢?你以为你可以当一辈子的模特儿?你不会年华逝去?不会人老珠黄?”
“你忘了还有有钱的--”
“那时就算有有钱的老头子,人家也不会想包养一个‘老女人’。”他说得直接而且实际。
“阮仕宇,我想你可以回去了!”钟依闵有些恼羞成怒,下了逐客令。
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金融卡,阮仕宇将金融卡放到钟依闵的茶几上,然后很有风度的看着她。“这张卡你就放在身上,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不要--”
“放着吧!以备不时之需。”他有些嘲弄的表情。
“我说了不需要你‘施舍’。”
“那是因为时候未到。”
“你出去!”她拿起那张金融卡,想要扔到他的身上,但是他抓着她的手腕。
“你可以不领,但是放着安心吧!”
“你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错了!我只是比你有感情。”
范天翊弄清了文家莹在家暴防治中心的下班时间,所以没有等太久,他就看到文家莹走出家暴防治中心,一条黑色牛仔裤、一件帅气的白衬衫,她看起来模特儿味十足。
文家莹不可能忽视在那辆跑车前,斜倚着车身的潇洒男子,范天翊如果不想做总裁,那么他绝对有本钱做男模特儿,而且绝对保证大红大紫。
范天翊朝她走来。“我送你一程!”
“我又没死,你干嘛要送我一程?”文家莹故意挑他的语玻
范天翊先是一愣,但接着他开怀大笑。“你有‘冷面笑匠’的实力。”
“我还会防身术!”她又说。
“所以……”
“所以我绝对不需要人护送。”
“但如果……”范天翊知道他必须想出一些新的理由,否则文家莹肯定会给他排头吃。“但如果我除了送你之外,还有其他的要事呢?”
“什么其他要事?”她倒要瞧瞧他会有什么“好借口”,那晚他明明清楚的见识到了她对男人的态度,可是他居然还不死心!
“我想……我想多了解一下家暴防治中心。”
“什么?”她真的呆了。
“你不是在家暴防治中心当义务工吗?所以你一定很了解这个单位是在做什么的,而我……不是那么的清楚,想向你请教一下。”范天翊实在佩服自己的机智和反应,这下她可不能掉头走了。
“你要知道家暴防治中心在做些什么?”
“不行吗?”
“你又不是女人。”她冷哼一声,一贯的酷样,以为他在找她的碴、开她的玩笑,讽刺她在当什么义务工。
“你是说……男人都不会碰上家庭暴力?”他故作沉思、不解的迷惑模样。
“你……”
“我记得好像有则新闻,说是有个男人被恶妻打得受不了,然后去向家暴防治中心求助,有这个例子吧?”他故作正色地问。
“有!”她咬咬唇。
“那么家暴防治中心可以提供他些什么帮助呢?”范天翊双手环胸,唇上隐约有着笑意地问她。
“范天翊……”文家莹显然是记住了他的名字。“你真的要知道?”
“我等着呢!”
既然是家暴防治中心的义务工,那么文家莹就有责任要解答,即使自己是满心的不愿意,因为她知道范天翊只是在给他自己制造机会。
“我们会先请他到市立或县立医院的急诊室要求验伤,开具验伤单,并请该医院社工员协助,如果有明显外伤,就将伤处拍照下来,再到警察局报案,要求警员作笔录或协助申请保护令。”因为不是去当花瓶,所以文家莹对所有过程都非常清楚。“那如果有小孩遭受暴力或是目睹暴力情形呢?”
“通报儿保中心,并且告诉孩子暴力的发生并不是他们的错。”文家莹接着说。
“那若是在暴力发生时,那些妇女有没有什么自保的方式?”范天翊关心地问,一脸的真诚。
“避免在言语上或肢体上再去刺激施暴者,避免去家中危险的地方,如厨房、阳台,还可以请在场的亲人或是附近的邻居报警求助。”文家莹流利地说,没有打一点点的折扣。
“我很佩服……”范天翊的眼神充满激赏。
“这是我份内该清楚的。”
“但这是不支薪的义务工。”
“这社会总需要一些热情的人。”文家莹似乎是在嘲笑自己。“还有一点,如果暴力发生时,在有离开的可能下,可携带重要包包和小孩,照着事先规划的安全路线进走或到警察局、医院的急诊室要求协助。”
“为什么?”他突然提出了疑问。
“这是自保的……”
“不!你为什么会到家暴防治中心当义工?你是个模特儿,照理说你会在意的东西……”
“只有服装和化妆品?”她截断他的话。
“很多女人都只在乎……”
“这世界上的女人不是只都在意服装、化妆品,我们还会关心一些‘别的东西’!”她一丝不苟的表情。
“文家莹,你是不是受过什么……”明知自己这么问是自讨没趣,不过一般时髦、现代、美丽的女人是不可能去做什么家暴防治中心的义务工。
果然文家莹一张脸马上拉了下来,比任何一张后娘面孔还可怕,她在狠狠地瞪了范天翊一眼之后,下巴一抬地往前走。
“文家莹……”他两个大步的超前她,拦下她。
“我除了防身术还会空手道。”
“但我不是歹徒或色狼。”
“你挡住了我的去路!”
“因为我们话还没有讲完。”他很严肃的看着她。“我想再多了解你一些。”
以贯有的冷哼,文家莹只差没有给他伸手一推。“范天翊,你看清楚,我不是那些只有外表、脑袋空空的衣架子,更不是那种只会傻笑、只会在意穿什么衣服的花蝴蝶,你搞错了!”
“就因为你不是,我才想多了解你。”他一副诚恳、真心的模样。
“但我没有一点兴趣让你去多了解。”文家莹很明白的告诉他。“你去打听一下好吗?我文家莹对男女之间的这些事是完全的没有意思。”“这不合常理。”
“我就是这样!”
“什么原因呢?”他一再的想知道。
“不干你的事!”她一脸不屑地对他说:“反正你少惹我!”
“如果我就是想惹你呢?”他比她更顽强地问。“你吓不了我的。文家莹,你已引起我的好奇,而我不会就此罢休!”
“真是……”她大动肝火。“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吧!人生苦短,范天翊,我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如果今天你是觉得没有面子的话,因为被我给拒绝了,那你大可看开些,因为你不是第一个,我想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不是我的问题?”他自嘲。
“我讨厌男人!”
“你喜欢女人?”
“我只是讨厌男人!”她大声地说:“范天翊,别再来试你的运气!”
“可是一向我的运气都叫人眼红。”
知道自己即使说破了嘴也没有用,像范天翊这种男人是即使到了黄河也不会心死,所以她头一扬,像只骄傲的孔雀般,冷然地离去。
范天翊眯着眼、皱着眉,一脸的不甘心,没有女人能这么断然、冷酷,甚至是“狠毒?”的拒绝他。他绝不言退。
他决心比她多撑一秒钟。
吴俪瑭曾代言过Mile的唇膏,和范天翊算是认识的,当时她曾对他施展过魅力、放过电,可惜就是没有办法可以使他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后来她搭上了个财团大老,于是就没再纠缠他。
但是这一波的全球不景气扫到了不少大企业,很多财团负责人应声而倒,她跟的这个老头跑到上海去了,想要在上海东山再起,可是说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呢?
俪瑭又得重新开始找“靠山”了。
之所以会把目标锁定在范天翊身上,实在是因为他的企业非但没受影响,反而是生意蒸蒸日上,这种“金童”如果不抓牢,那就枉费她在社会上打滚多年了。
范天翊看到吴俪瑭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他的反应还算热络,毕竟曾经合作过。
“好久不见,吴小姐。”
“叫我俪瑭就好了。”她娇嗔的语气。“我们又不是不熟,你忘了我曾代言过Mile的口红吗?”
“我当然没忘。”范天翊客气地说。
“Mile现在都跨行到珠宝业了……”
“总要多方尝试嘛!”
“什么时候找我代言钻石的广告啊?”她毛遂自荐地说,表情是极尽妩媚之能事。“价码好商量!”
“如果适合的话……”他拒绝的很巧妙。
“你不必透过经纪人,直接跟我敲定就可以。”她朝他抛了个媚眼。
“我知道了。”他并没有给她下不了台,明知自己不会再找她代言什么,但不必说穿吧!
“范先生……”吴俪瑭用很嗲的声音道。“或者我可以叫你天翊?”
“你叫我范天翊好了。”他和她保持距离。
“范天翊,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她很大胆地试探着他,他是一定有很多女人,而她要知道的是他是否有固定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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