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说一种制度,到底好与不好,你不能听一人所说,即使所有人都说它好,它也不一定好。要弄懂这个问题,我们得先了解什么是制度,它源于何处,最终会归向哪里。
如果你以马克思主义的身份来教训我,指责我这为歪理邪说,那也随你。我只是想你知道,我从不会将人绑在所谓的永恒不变的定理上,逼迫人去学习,去顺从;我只会从人的本性出发,来此探讨制度是什么,人性是什么,缘于人性而设计的制度又是什么。
再叙述制度之前,我们得先要谈一谈人性,因为制度是人设计的,也由人执行,人是制度的主体,离开了人,无所谓制度。当然你也可以说,动物社会也有一种“制度”,但我们这里只谈论人。
人有人性,最基本的就是善与恶,冲到与理性,激情与冷静;人是双面的,有和善一面,也有凶残一面。对于人以及人的社会来说,设定一种制度来保障社会中的人,相比较于自然界的动物而言,乃是文明的第一大进步。自然是一种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有法则的话,就是这种;它没有什么足以保障弱者的生存,弱者只有在强者追逐之下慌忙逃窜。
而人聚合在一起,先是一家、一族,再是部落,而至部落联盟,这是一种飞越,人之所以为人,强过万物百倍,乃是因为他们能够合力,与自然抗争。我想最原始的社会,他们可以战胜远强过他们的虎豹鲨蛟,不都是合力的结果吗。
到了后来,国家的出现,战争的频繁,抢夺土地资源,从未有一人可以独抗整个国家的,所谓国家只有人能创造出来。
但一个国家的维持,到底需要什么,如果仍然如同原始社会那样弱肉强食,我想一个国家很快就会分崩离析。一个整体必然有凝聚分体的向心力,那是什么呢?在这里,先出现的是一种风俗习惯,或者称之为“由来以久的”,比如原始社会的共劳共得,族长在俱有很高名望的人选出来,很高名望比如说打了一头更大猎物,或者带领部族发现一处水源。
而在封建社会,在中国是一种君臣、父子等级理念,至于西方,比如英国有一种大宪章,到了今日乃是自由、平等、博爱。不同的社会,有不同的风俗习惯。它们不管来自哪里,都毋庸置疑起着一种凝聚的作用,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紧紧团结在一起。这我们就要问,这种“由来已久”来自何处呢,有一点他们有些传自于圣贤之口,或所述书籍,比如君臣之道来自孔孟,后人董仲舒、朱熹发扬光大;至于自由、平等思想,西方的文艺复兴,各种文化运动,造就一个个世代先驱,或在政治,或在文学,或在音乐上,不同程度加以传广。
我们在这里会问,以中国为例,为何后代王朝帝国都一致选择了儒家,而弃墨家、阴阳家、兵家,以及其他诸家不用呢?我们知道春秋战国之时,乃是思想大爆发的时代,出了无数光耀千古的大思想家,比如孔丘,孟轲,列御寇,韩非子,墨翟等等,可是传到后来,只有儒家被历代王朝采用,至于其他家全都仍其湮没不闻。
除了秦重法,汉处重黄老以外,后代历朝无不对儒家青睐有加。其实,翻翻三大宗教历史就知道,佛教、基督教初传之时,皆为当局所镇压,斥以妖祸众人;后来,他们发现教义里面有益于本身的稳固,遂反而加以大力扶持。基督教从被黜赶,到被扶持,与儒家何其相似。战国之时,兵略交攻,各国大君无暇内政,对于孔孟所谓修礼仪,通常都是嗤之以鼻,不予在意。可到后来,江山已固,社会安稳,孔孟又被重新抬了出来,为何?无他也,孔孟所教,除了修身正己之外,还讲君臣礼仪之道,所谓下须敬上,如尊父兄。
至于墨家交相爱,两方限制,不仅下要爱上,上也要爱下,请问历朝君主有几人能做到。而儒家特重忠孝节义,不仅下要忠上,还得女要从男,小要顺长。
至于道家清静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对于最上统治者来说,太过憋屈,可以想见有美食而不敢享,有美女而不敢爱,要清心寡欲,重以修身,不觉太苦了吗。无为而无不为,万物自有生灭,作为上者不该横加干涉,这更不可能,江山好不容易打下,怎可轻易放弃。试想一下,王朝没有不灭,官吏贪腐,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欲要反抗;此时若讲究无为而无不为,可能吗?定是签发大军前去镇压。
以上所讲的习惯,大多皆由人所创,他们被称之为圣贤。我不好说,中国古代的儒家之道,有多好,或是多坏。一种习惯之所以能存而久,必定有原因,比如儒家治国,讲仁讲爱,讲修身治国,也出了很多有责任的士大夫;还有讲究上下相亲,与人信义,多是对国家、社会稳定起到调剂作用,所以这么说,它是好的。
可是,事有双面,儒家所无奈的是,它只是一种思想,一种内心自制,靠自身的反省来纠错,以维持社会的平衡。比如父慈子孝,对于父来说,他要对子息慈爱;而对于子息来说,则要奉上。但这没有外在强制力,虽然有一点的责罚,尚不到让人警醒的地步。更为甚的是,治国理政,它也要求人须自制,比如皇帝,开国者多是好,勤政爱民,可是越到后来越遭,没有谁可以制衡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儒家的缺点就是你信,它就好;不信,它就遭。汉朝董仲舒可谓煞费苦心,将阴阳天理与君臣儒家之道相连,上升至神理的地位,以为国君有失,天必降灾,这里面含义应该,据我推测,是说作为国君若是不体恤民生疾苦,恐怕老天会处罚你,让你生有疾患,死堕地狱,即使生也不满半百。
可惜后来,实践者太多,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天谴之论算是休也;当然除了纵欲过度,气虚体弱以外。
宣扬儒家理道,不是一种长久稳定之计,历朝国君除此以外,另设一种制度,来加以保障。当然这种制度,不是他们设计的,应该归功于秦朝,第一个王朝,一个帝制。对,它的名字就叫帝制,我也可称之它为帝王制,因为它不是稳定的,到了一定时候,各地称王称霸,最后一人胜出,这人便是皇帝,继承前人,帝制延续。
在这里面,帝制从来没有消失,只是有一段时期,我们称之为王与帝之间的转换,帝或可成为王,王也可成为帝。
帝制里面的郡县制是它的基础,后来的三公九卿、三省六部皆没有改变这种本质。郡县制与分封制,根本就是两种极端相反的例子;或许唐朝时的藩镇,汉朝时的九州刺史,方可与其比等。
一种制度它之所以能够建立,它的基石是什么呢,或者说是什么保障了这种制度的稳固与延续?我应该说,它有种奖励与惩罚机制,先分成各种等级,有功进一级,享受的更多更好;有错那就降职,再错再降,甚至夺其生命,坑杀流放。
当然,在这里我们会产生一种疑问,什么疑问呢?你看,这种一级一级的金字塔型的建筑,一切都是稳定的,你会问假如驱赶了最上层之人——皇帝,而自己做上去,一切都不改,那么行不行呢?
这样问是有原因的,如果按照物理学的摆列定律来说,你用三巧板垒成一座塔,将最上面的红色塔顶换成蓝色的,我想这座塔也不会倒吧,除了故意碰触,或无意之失以外。
可是帝制的金子塔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除非,你用暴力,用军队把它推翻了,再造一座,一座自己在顶上的塔,那才可以;亦或者,除塔顶以外,第二层、第三层、以至于最底层都支持你,皇室若没有军队支持,他们才多少人,你就可以取他们而代之。比如三国时的曹操和司马懿。
你若是只是一个平民,不通过暴力,想做上最高位是不可能的,最高最高也只是丞相,或者说是内阁首辅。为什么呢?我们先不说那种惯例父产子袭,先说说军队。
军队是帝制的保障,没有军队就没有帝制,若是军队掌握在他人手中,这个皇帝也算做到头了。对于皇帝来说,军队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所谓郡县制就是将兵权与治权分开,给予你治权,不允许你私自掌握军队,若有军队那就是割据了,并且定期调换,以防止他们拥地坐大。
而对于军队来说,为何要支持皇帝,或者说维护帝制,一则乃是因为军队是皇帝供养的,以国家名义,而调动军队的将领,他只有用权,而无所有权;只有战时出战,皇帝允许他率军,且只可以用作对敌。若是此时出外将军高呼一声“反了”,我估计没有谁会跟随他,除非皇帝不明,暴虐杀怒,军民震恐,此时军才可用。
制度有种“惰性”,对于军制来说,最底层的军队是听皇帝号令的,还有各级军官也是,即使有人想谋反,也是打着为皇帝报仇的口号。一则军队供养、训练均是皇国教育,二则儒家思想渗透,要忠君节义,三则赏罚是由皇帝决定,用以收买人心。在一种“新制度”未产生之前,军队皆是听皇帝的,只有皇帝才能发布命令,他们安于习惯,安于享受,造反要杀头,不反有军饷拿,这就是惰性。
军制是帝王制的核心,没有军制,就没有帝王制,从来都是以军问政,历朝历代皆是,“枪杆子才能出政权”,岂能不明乎?
有了军队的支持,官僚制才能衍生出来,置官理民。军制与官僚制是帝王制的双翼,没有官僚,没有税收,哪来粮饷供养军队;军队一旦缺粮缺饷,还不要闹大,直接颠翻这座金字塔;而对于官僚制来说,它得以运转,靠的是军制,试想若是百姓不满反抗,区区几千衙役真能阻挡?民所畏惧者,后有军队而已,军队镇压,官僚管理。
帝王制双核心就是官僚制与军制,二者缺一不可,而且要严格分开,绝不能相混,试想下若是官军合一,怕不是要地方独立了。
一个制度的稳定,有三个方面,一是惰性,最为主要(比如清末之时,民主大潮风起云涌,为何还有大量清军站在皇室这边,以与民众抗衡?安于习惯而已,自身利益不受损则一切可行);二是独特的晋升体系,从最上层开始,一层一层,下顺从上,才可得到晋升;三则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习惯,或者称之为思想教育,这是很重要的,要是军队被“洗脑”了,不听话了,整个皇朝就要摇摇欲坠,比如清末武昌起义,就是从新军开始。
王朝到了最后,起义不断,为何得以不倒?其一为王朝固有的惰性,基于军队来说,只要粮饷照发,一般不会造反,除非中央控制力弱,对于军队已经无法操控自如;其二,庞大的上层利益,除了最底层以外,倒数第二层开始,直至最上层的皇室,都是王朝最大利益者,试想他们怎能允许自身的利益受到侵害,还有军队各级官员。
帝制之所以能够相沿千年,除了百姓世代遭受奴役,只要吃饱穿暖愿望可以达成,因而不会造反以外,那就是造就一大批上层贵族,与皇帝紧密联系在一起,还有科举兴盛起来时出现的官宦世家。这群家族盘踞上层,剥削百姓,王朝就是他们的寄体,怎会自毁城墙呢。
贵族保护私利,必然产生与被剥削的百姓之间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最终爆发举国起义,淹没这座王朝。消灭了大量上层贵族,起义之中的英明人士,便会以从前贵族夺来的土地,实行均田制,授予百姓,这样百姓有土地,可以耕种,可以吃穿,他们也不会闹了,这样一个新的王朝地基已经打好了,未来的皇帝再消灭其余割据势力之后,又可以分封功臣,再造一另批新贵族,然后再等待下一个大循环。
不设贵族行不行,我说不行,打天下者有功得赏,试想下若是皇帝不赏,没有晋升体系,他手下的将士不会闹吗,自家江山也做不安稳,所以得赏,大赏特赏。有了丰厚的赏赐,贵族安稳了,最主要是士兵安稳了,皇帝才坐的稳。
后来,一代一代,士兵更旧换新,他们就宥于一种制度当中,产生集体惰性,听最高者的话,奉命行事;而那些贵族经过几代之后,失去了士卒的天然联系,耽于安逸,皇帝此时若想废了他们易如反掌,但取了这批,还有下批,皇家只有与人共利,才能“得道多助”。
科举制度,我看是除了选才以外,也是为了与人沾利,让贫寒子弟得以晋升,他们会维护自己的统治。置官,就是为了让他贪,不贪者,从来没有,海瑞包拯那是少之又少。若是官无从得利,谁愿做官,不做官,官僚制不是要崩溃了吗。官僚一倒,民生大浪谁能压制,派军队,不安全,一则易生变动,二则若是激化,百姓起义,那可是得不偿失。
所以治民,用官;御敌,用军;懂此二者,可为帝王,此所谓帝王之道也,无他而。
帝制有人维护,最上层取大利,中层取小利,下层取微利,至于底层则亡利,只有这样这座大厦才能暂时安稳,以等下次民浪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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