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了窗子,铜镜将晨光折成金黄色洒落到床边,我缓缓起身,敛锯坐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虽模糊却是不能淡漠相看娇美容颜,肤若凝脂,樱唇巧鼻,桃花勾魂眼?
那些人是这么说的么?
今日,便靠这张脸,这双勾魂眼,去了却一桩心事。
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画了淡妆,随手挑了一件粉色衣衫穿上,虽不精心,依旧是比平日的打扮上心了许多,不是因为那人要来么!
叔叔是京中富商,时常有贵客来访,我见的也不多,如今一反常态的出现在厅堂之上,叔叔甚是惊讶额看着我,一时竟是不能反应过来。
我则是一面与叔叔见礼,一面打量坐在上首的那个青衣男子,虽只是平常的青衣,却是真真将此人的丰神俊朗显示的淋漓尽致。
叔叔连忙介绍道:“阿裳,这是昌平王爷,还不快快见礼。”
我从善如流的蹲身行礼,口中轻柔有礼的道:“民女碧裳见过王爷。”
这位年轻的王爷极为有礼,还煞有其事的起身回礼,问叔叔:“不知这位是……”彬彬有礼的声音仿若上等绸缎丝滑柔顺,直直落入人的心里,真的很动听。
“这是小人侄女儿碧裳,到叫王爷见笑了。”叔叔谦虚的说着,可是眼角流露出的得意并非如此,他一直以我的容貌的荣的。
“民女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无甚招待的,只有清茶一壶,请王爷品尝。”身后的侍女机智的端着早已沏好的上好香茶上前来,放在我手里。
“那真是有劳碧裳姑娘了。”昌平王爷裕丰果真如传言中的那样温润守礼,对着我一个小女子也微微做了个揖。
趁着沏茶的功夫,我小声的问他:“久闻王爷年少有为,尤善音律,碧裳不才,斗胆请王爷赐教一番,不知王爷意下如何?”我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段颈脖,乌黑的秀发滑落几缕,想来是极美的,我从来都极有信心。
果然,裕丰含笑点头了,而且临走时还说,两天后会再来,并且会带琴来。
叔叔有些不满的说:“为何要劳烦王爷带琴,咱们府上一把琴还是有的。”
“叔叔觉得你的琴比得上王爷的么?”我淡淡的问,随后转身朝后院走去。
第一步,至少已经成功了,很好!
两天后,他果然如约而来。彼时我在院中泡了一壶香茶,他随着侍女分花拂柳般走来,嘴角一如既往的含着三分温润笑意。侍卫放下他的琴,便和侍女一起退下了。
我今日的装束又比那日略略精心了些许,连他也说:“碧裳姑娘几日不见,又美了几分。”语气甚是由衷。
我轻描淡写的回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将话题引到了琴艺之上。我弹了一曲《流水》,果然博得他的阵阵掌声。他赞叹我弹得入神三分,却是不知道我为了这曲琴音,耗费了多少心血,只为投其所好。
“王爷真是说笑了,碧裳琴艺粗浅,倒是污了王爷的耳了。”
“怎么会,阿裳一曲《流水》已然出神入化,谈何粗浅。”他轻抿着手里的茶水,一脸温柔笑意的说道,一声阿裳叫的朗朗上口。
我含羞垂首!
裕丰来的越发勤了,三两日便会登门一次,叔父看在眼里,喜在心中,王爷时常登门,他的门户也光彩丛生,于是,不仅不拦着这外男自由出入后宅,还时常准备好食物送到我院中。
我亦是欢欣,眼见着计划一步步实现,这些日子的辛苦,便也值了,如果心里没有那股隐约的不安和挣扎的话,想来我会更高兴的。
一个月后,裕丰带着京城最好的媒婆和贵重的彩礼上门提亲了,我和叔父尽皆含笑。
婚礼很隆重,皇帝下旨赐婚,满城共贺,登上花轿的那一刻,我却忍不住想要落泪,明明,明明这就是我想要的机会,为什么心中却有着挥之不去的痛?
我穿着鲜红如火的嫁衣,脸上带着十足的欢颜坐在新房里,等着我的新婚相公,等着他与我……白头偕老。
今夜,我终于要与他以最亲密的姿态在一起了。
我起身检查了一番带入王府的那柄木琴,完全没有问题,却是那丫鬟以为我要自己揭盖头,惊讶的说:“王妃,您不能掀开盖头的。”
我不在意的挥挥手,“我又没掀开,只不过是看看我的琴。”
“王妃放心,奴婢会小心照看王妃殿下的琴的。”
“这是我的命根子,还是放在身边好点。”我低低的念叨了一句。
裕丰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身酒味。他从来都是极克制的人,平时便是饮酒也从没有醉过,今日,看来是喝的有点多了。
我看到鲜红的鞋子落在我的面前,一杆金称穿过鲜红的盖头,出现在我眼前。忽的,心竟然砰砰砰的跳的极快,我竟是如此不舍眼前的时光。
“你今晚,特别美。”他微凉的指尖缓缓滑过我的脸庞,带着怜惜,带着满满的爱意。
我知道他爱我,很爱很爱,那样的神情,不可能作假的,于是,我的心里,竟有一丝不舍。
我起身,捧来一壶热酒,为他,为自己倒了一杯,亲手送到他手上,含着三分羞涩,十分喜悦的与之交腕饮下,我想,这要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相公。”我轻唤,“你我因琴而识,今晚我们大婚之夜,让阿裳,为相公弹奏一曲可好?”我依偎在他胸前,微微仰起头,问他。
裕丰伸手揽住我的腰身,低头,与我前额相触,柔声道:“你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不,我要弹。”我娇笑的推开他,翩然走向琴台,火红的半透裙纱扫过矮几,映过烛火,带出一片氤氲。
裕丰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缓缓放下僵在半空的手臂,负于身后,似是不甘心的轻声问:“一定要弹么?”
“自然是的,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我双手抚上琴弦,抬起头,纯真无辜的回视他不复醉态的双眸。
他的眼睛真好看!
“阿裳。”他缓缓的唤我,只是唤着我。然后在案几边坐下,闭目,听琴。
我一直在笑,便是右手离开琴弦握向底座的匕首划断琴弦的时候,依然在笑,那排闪着蓝光的银针应声射出的时候,我觉得我脸上的笑容竟是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那银针刺进他身体的一瞬间,我感到的不是快乐,而是十足十的痛,剜心剔骨般的疼痛。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嘴角渗出丝丝缕缕的鲜红,咧开一个笑容望向我。
我既痛且惊讶,他为什么不躲?
“满意了么?”他问。
“不问为什么么?”我双手笼在袖中,站的笔直,双目平视前方,声音无甚起伏的问。
“需要么?”他问,自嘲的一笑,站起身,抹了抹嘴角的血。
我终于看向他,“你知道了是么?早就知道了!”
“阿裳。”他的指尖再次爬上我的脸颊,轻轻滑动,“你知道么,第一见你的时候,我就忍不住答应了你的邀请,即便知道你不是单纯的要伦琴,我依然答应了,因为,我想,这么美丽的女孩子,不适合仇恨。”
“是吗?”我笑起来,“可是,你害死了我的姐姐,你知道么?你负了她。”
“我没有。”裕丰难得的生气了,竟是对我吼道:“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碧云,是她误会了我的情,对她的死我也很痛心,也自责,可我绝对没有负她。”
“那又如何?”我问,有些不屑:“她就是死了,死在我的面前,死前还在含着你的名字,希望你能见她一面。”
裕丰抬手捂住胸口,嘴角淌下一串鲜红。
我知道大内的太医就在门外,可是他却置之不理。
“你知道酒里有毒,琴中有针,一切都知道,为什么你还要来?”眼中积蓄已久的东西终于不堪重负,争先恐后的淌下来。
我没说的是,酒毒,那茶其实更毒。
啊,我果然是一个坏女人!
裕丰再度睁眼,唇边的笑意扬起,:“因为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化解你心中的仇恨。也相信,你对我绝非无情的,你说是么?”
“你在赌。”我言。
“是。”
眼中的泪水更盛,不知道是为了我的姐姐还是我自己,又或者都不是。
“可是你输了。”
“不,我赢了。”他自信满满的说:“至少,你终于,为我流泪了不是吗?即便是死,,也是无憾了的。”
我抬手捂住眼睛,任由温热的液体流过指缝。
我答应过姐姐绝对不会对他动情,姐姐说不可能,我不可能办得到的,我本来不信,如今,竟是由不得我不信了。从初见我便知道,他便是我此生过不去的那道坎。
“其实,你真的应该揭穿我的。”纤纤素手从眼睛滑落到胸口,那里正一顿一顿的疼着,不知道是皮肉还是内里,只有那湿漉漉的触感分外明显。
“阿裳。”我听他惊呼一声,身子如愿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看见他望着我胸前衣襟的眼神很惊恐。
“是啊,你都知道,那你知道这琴上,我亦下了毒了?你可知一见你我便知姐姐说的对,我终究是逃不过你去。我亦是放不下姐姐的仇恨的。”至如今,我竟然无比平静,只是贪婪的想要多看他一眼。
“太医,太医,传太医!”他裕丰竭力嘶吼,便是他自己中毒,何曾这么气急过。
“最后陪陪我好么?不要有不相干的人,只有你我?”至如今,明知道没有机会,才能抛下所有顾忌真心相对一回,我亦是知足了。
裕丰垂眸看我片刻,终是低下头来。
室内的红烛燃尽,窗外破晓初现的时候,我含笑吻上裕丰的薄唇,无仇无恨,唯有心安,一粒红丸悄无声息的融在他口中,望着他错愕的神情,我忽觉,这样真好,至少他是好好的!
“阿裳,你真是个傻丫头!”注定无人听见的叹息逸散在晨风了,亦带走了那个娇美如画的女子最青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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