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复读一年，我一直是在边学习边听着“十年磨一剑，只为今朝“这句话的环境中度过的。这句话在高考前听了无数遍，我也就在心里期望了无数遍，到最后所有的期望都变成了令人做呕般的厌恶。我心存的期望没有因此消逝，我期望摆脱这厌恶。我把这一年当十年来过，十年里我没做过一个噩梦，十年后这噩梦却找上门来怎么都挥之不去。谁又能说那不是一种煎熬呢？高考过后，每个人无不怀着惴惴的心估量分数，直到成绩下发的那刻才宁神，这些能够宁神的当然是觉得成绩还比较理想的可怜份子，我不属于那一类，但我觉得自己也可怜。我可怜他们为自己的好成绩而高兴，我更可怜我自己为不好的成绩而哭泣。那天哭泣的还有母亲，当时我用拳头砸了墙，母亲来不及阻止。我与她相隔的比较远，又是出其不意，等她反应过来跑到跟前时我已经往墙上砸了五拳，血染红了半个手背，被送去医院包扎时才觉得痛。还有比读了十年书但最终的结果这么差更能麻痹人的身体的事情么？还有比读了十年书但最终的结果这么令人满意更能麻痹人的心的事情么？母亲哭的很小声，似乎怕打扰我已经平静的心，其实她不知道是她的眼泪感化了我，虽然她哭的很小心很隐秘，但我也知道了。 “好与坏，生活不还是要继续过吗？“她擦干几滴隐秘的泪水后转过身（她哭的时候背对着我）说，眼睛并未看着我。 母亲能够说出主句

让我很惊讶，难道她怕我轻生？我未置一词，同时我的心变得沉重了，沉重的仿佛托不起，脚下的地在狠命抵抗我。那以后我们都没提到成绩的事了，我们都明白，有些事是适合放在心里当教训的。直到上大学我才理解，那“不要盲目的搞学习“的教训只是一个空壳，其本质欠缺着决定性的让我继续学习下去的说服力。我不能从我的痛苦中安全逃逸，反到越陷越深。日后那痛苦又掺杂着别的痛苦了。去学校的那天下着雨，玻璃窗上滴落的雨滴歪歪扭扭的滑落在窗檐。车中的人客的吵吵闹闹、闷恶的空气、来来往往兜售天价食品的小贩，一切都让我厌恶，让我心情更沉重。雨停后，我打开车窗，一阵清爽的风佛过，直凉心意。为着这凉风我想我还是应该快乐的，谁能否定大自然带给我们的美丽风景是不能愉悦我们的心的呢？可是我开心不起来，我觉得我是在往陷阱里跳，而且没有恐惧，我怀疑我的身体的麻痹也跟那些成绩好的学生一样变成了心的麻痹。我与他们不同的是，他们可以用快乐麻痹自己，我只有用痛苦。有时候我又怀疑，如果我还痛苦，我就根本没有被麻痹，说到底，我是不能和那些成绩好的学生比情商的高低的。车停后，我在车站的小卖部买了一个面包一瓶水，店老板轻蔑地看着我给钱，轻蔑地找钱给我。这种轻蔑于我而言已是屡见不鲜了，我的父母我的亲朋我的好友谁没有遭

受过这种事情呢？我觉得店老板是狗眼看人低，他看不起我穿着破了洞的半新不旧的衣服和裤子，更看不起这个穿着破了洞的半新不旧的衣服和裤子的我。那一过程之中，我也始终轻蔑地看着他，我不能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反抗，虽然我的心里还有痛苦。我猜测他年轻的时候学习成绩很好，他的眼神中还充满了狡狯和阴狠，那种狡狯和阴狠是唯有经过时间的积累、反复地沉淀良心中的不该有的淤泥直到完全淹没了良心才会有的，这种狡狯和阴狠的种子也只有在学生时代种下，才能在日后的小社会中长成参天大树，而成绩好就相当于滋润种子的甘露、温暖阳光和一只无形的避雷针。可惜的是这些我都没有。但我并不在意。不在意不代表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报名的时候，我又觉得老师看我的眼神中也满是轻蔑、狡狯和阴狠。我仍然是递了钱，接过找的钱，就走了。“为什么连老师也这么轻蔑人呢？“我问我自己。“如果老师不轻蔑人不狡狯不阴狠，他的学生的心里的那颗长势惊人的种子哪里来的固土呢？要知道学生都是老师教的”。我的未被麻痹的心这样回答我。于是我又不再乎了。直到中途辍学，我都未能跳出这充满轻蔑、狡狯和阴狠的眼神的陷阱。

在校这段时间，我谈过一次恋爱，按照世俗的看法，我是应该和女朋友上床的，大学不存在柏拉图式的爱情，他们（有女朋友的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精神享受不伴随肉体享受，但肉体享受伴随着精神享受。他们怀着这一高尚的信念过着安稳的性生活，乐此不疲，得过且过，未来那东西是不需要考虑的。

我始终觉得在学校和女朋友上床很令我厌恶，即使只是想一想。学校生活的无意义更加让我想跳离这陷阱，去追寻自己理想中的生活。我没有好的理由说服母亲，我不想看她再伤心了。到大学第二年，这契机总算露了头。寝室的一场纠纷让我负了伤，我与他们很难融洽的相处，我换过三次寝室，但我与室友之间的僵局不曾破裂。受伤后又住了院，“我不想读了“这次我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母亲和我第一次负伤后她问我话但我未置一词一样缄口不言，母亲也还是和第一次一样背着身，颤抖着双肩。我知道母亲终究还是哭了。我不是个叛逆的青年，也不是什么愤青，我只是忍受不了虚伪、忍受不了别人看我的眼神，那种眼神仿佛要穿透我的身体似的。逃离学校后我进了真正地社会，令我措手不及的是社会中的虚伪要比在学校多，别人看我的眼神也更让我不寒而栗。涉世不久我才明白，原来那些种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