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建议

劳动节过后的一天，教初中社会课的高育英老师正在整理学生交上来的调查报告。陆自为校长走了进来，顺手拿起一份看了起来。这是溪南村小组的，标题为“转变观念，发展新经济”：

“……所以要转变‘吃鱼打江上，吃粮靠田里。山上拾柴烧，坡下掰玉米。’面朝黄土背朝天，千古而不变的旧观念，充分发挥本地的优势：临南江而取水便，人稀而地广，属丘陵而坡度缓，因地制宜地发展多种经营，来提高农民的收入，改善山民的生活。

一、发展淡水养殖。本村临江长度共有2、8KM，江边的水田也有五百多亩，与江面的落差五六米，完全可以提江水至田里，建成人工鱼塘，养殖淡水产品；也可发展网箱养鱼技

术。形成‘吃鱼塘中圈，吃米有粮店。商贩频进出，舟车常往来。’的新局面……”

   “ 这注意是不错。”陆自为对高老师说，“我看学校前面的那片水田就可以用来改作鱼塘的。”

“是呀！关键是这里的人许多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大山，孤陋寡闻，以为吃鱼当然是靠江里打的。水田改成鱼塘，这吃粮怎么办？况且这里的人也从未养过鱼，没这技术。”高老师说。

“养鱼的效益远比种粮好，部分农户可以试试看，卖鱼换米吃。我老家有好几家水产养殖户就是这样的。”陆自为放下《报告》说，“养鱼技术也不难学的，我以前在亲戚家帮过忙，略知一二。要是这里真的有人要学，这个暑假回老家时可带过去学一下 。我原来在大路中学时的学生中有几个在搞淡水养殖的。”

“陆老师，这是真的吗？”正在科学老师黄益法那儿订正作业的篮球队长问道。

“当然是真的。”

“我家有四亩多水田正好在江边，可以改成鱼塘。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块读书料，毕业后我就养鱼去。”

“你这篮球打得很好，可这书读一点也不用功，上课老是开小差。现在又在想养鱼了。”黄老师举起作业本轻轻打了大个子队长一下，把作业本还给他说，“ 这门课你可从未及格过。”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若象打球一样专心养鱼，那是能成功的。”陆自为看了一眼这实在不是读书料的大个子说，“不过这四亩田太少了些，至少得近十亩才有较好的效益。”

“我小伯家也有五亩，我可与他家商量一下，一起养。” 大个子说着跑出了办公室。

“陆校长，其它几个组的建议也不错。”高老师指着桌上的本子说。东盆村组调查报告的题目是“无工不富”。该组分析了本村经济落后的原因主要是企业太少。建议大力发展乡镇企业；南岭组报告题为“要致富，先修路”，建议化财力先把这条连接邻县的公路加宽修平。“这确是很重要的，也是很迫切的，每次到镇上或局里，我的车都是跳着舞去的。一旦路好了，发展经济就方便多了。”陆自为感慨说。

“还有这溪西村组的 ，建议利用当地盛产竹子的优势，发展竹刻艺术与竹制工艺品，对竹子进行深加工。”高老师拿起一份报告说。

“这确又是一条致富途径。我们劳技课与美术课上不是正在做这些么！”陆自为赞同道。

高老师又指着另一份报告说：“这溪北村组的分析了当地红土的性质、成分后提出了在广多的山坡上种植柑桔、杨梅的建议。最有趣的是这次参加县运动会的学生，提交了一份关于在城市里增设公共厕所，以解决人们如厕难的建议 。”

“这确是一难，我可深有体会的。刚来这里不久，一次我到县教研室办完事，便到街头上转转，真的遇上了这难事。我这个外地人，对街道不熟悉。找了好些也不见厕所，只好把车开回教研室去方便。说来可要让你们见笑的。” 陆自为接着说，“高老师，你让学生作的一个月调研效果很好。但我们不能单为调查而调查，而要让学生真正做到认识社会、参与社会改造社会，何况这批评建议权也是公民的基本权利之一。高老师，你把学生的这些建议加以整理、归类，最作适当的完善后寄给县人大、政府或其他相关部门。前面这条路的拓宽修建，与附近几个村有很大关系，我们还需向这几个村委会反映一下。”

“好吧，我让几个学生抽课余时间与村里联系一下，若村里也能参与进来，效果会好些。”高老师答应道 。

                       十三、应急训练

“郭宇恒同学，请你为大家回顾一下上堂课我们学的关于固体物质溶解度的知识。”黄益法老师指着被同学们称为“小博士”的“小不点”说。小不点神气地走上讲台，尽管站在“踏步”上，但大半个身子仍被讲台给挡住了，只露出上半身“标准像”。这人小，可声音倒不小：“溶解度是指在一定温度下，在100克溶剂中能溶解某种物质的克数，叫做这种物质在这种溶济里的溶解度。据此定义，某物质在某一温度下的溶解度计算方法应该是”，小博士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起来： 

      100                 溶剂质量                     

                       〓      

                      S                  溶质质量

                                         100×溶质质量

                       S（溶解度） 〓      （克）      

                                           溶济质量

小博士继续说：“这里我们要注意四点：一是在不同温度下某种物质的溶解度是不同的，所以溶解度是指某一温度下的；二是一般固体的溶解度单位为克，这与气体的溶解度是不一样的；三是公式中的‘100’是指溶济的质量，若没有特别注明，一般是指水，而不是溶液的质量，这与以前我们学的溶液浓度的不同之处，计算时特别要注意。四是同一物质在不同溶济中的溶解度也是不同的，课本上所列的部分物质溶解度表也是指其在水中的溶解度……”

已有二十虚岁的“大学生”姐姐听着小弟的讲述很是自傲，黄老师也不时点头。上次黄老师去外地参加教活研动时，班里的几节科学课就是由这小博士代师传授的，且效果不错。大家是从心底里佩服这位县科学竞赛一等奖获得者的，所以没有人因他个子小、老师不在而扰乱课堂纪律的。除篮球队长实在听不懂这些“天书”而自顾扒在桌上睡觉例外。

“嗡——呜——嗡——”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黄老师急忙指挥学生们疏散，按以前讲过的路线，分别从教室前后两个门逃生。师生们在经过教师办公室前时，见陆校长管着一个小铁桶里的烟火。几个学生松了口气说：“我以为是真的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原来是场演习。”

不一会儿，全校师生都已集合到了学校西边的运动场上。又过了一分半钟，各班的人数也汇总上来，一人不少。几位领导碰头交流了一会，然后由严教导对这次突击火灾逃生演习作总结：“尽管我们这次演习只用了四分二十秒钟，全校师生与教职工就疏散到了指定的地点，基本符合我校的应急要求。但我们从中还是发现阶不少问题，以后必须改正：一、某些班级反映有些迟钝，从教室到走廊的过程较为混乱，有堵门状况发生，这是极为危险的。对这，上课教师与学生均有责任；二、也有几位教师听到警报声后没有及时运动，而是批改好手中的那本作业后才起身。也许他知道这是次演习。然要是真的遇上灾难，你几秒钟的耽搁，也许会误了你的性命。所以这是绝不允许的，尽管你教学工作的责任心较强。三、正因为有个别值岗教师的迟到行为，有几处转弯处出现了学生捅挤、阻断，甚至有一位学生故意推前面的学生，这是什么分危险的。所以几处迟到的教师下课后向校长室作出解释。那位‘调皮’学生由班主任进行批评教育，以确保以后绝不出现此类情况；四当许多学生在走过教师办公室前的小铁桶时，方法、姿势均不正确。看见是模拟烟火，且不大，便昂首挺胸，唏唏哈哈，说个不定。若真是火灾，你这样恐怕早就吸入大量烟气而闷倒了。五、到了指定地点，部分班级队伍松散，没有及时点名，导致人数统计超过规定时间。在这一步骤上，初中反而做得比小学差，值得初中的师生们好好反思……”

教导作好小结后，大家按秩序回教室。九年级班主任黄老师利用这余下的十几分钟，对本班的逃生演习过程也作起经验与教训的小结：“本班在这次演习过程中的几个环节做得尚可，就是在通过烟火处时，没有达到‘猫腰，用衣袖等捂鼻，快速通过’的要求，这以后坚决要改正，不可以为是演习而不按要求去做。”黄老师又指着后排的“大学生”说：“郭亚君同学，你说说本地常见的灾害有那些？”

“大学生”站起来说道：“本地的灾难除刚才演习的火灾外，还可能出现地震，下爆雨时的山洪暴发与山体滑坡、泥石流等……”

“假若本地发生地震，那我们应该如何做？江心怡同学请你说说。”黄老师又点着被同学们公认为班花的文艺委员问道。

“首先不要惊慌失措，要有秩序地快速撤离到空旷的安全地带。如果来不及或门已变形打不开等等，应立刻躲到合适的地方，如坚固的桌椅旁，较小的房间、卫生间等，这些地方在震塌时可能会留有我们生存的小空间，也许卫生间的水可以延长我们的生命，为他人来救助赢得时间……”

“不错。请坐。”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大个子篮球队长，“本地的雷电瀑雨季节快到了，杨振烨同学，你谈谈我们在这季节里应注意些什么？

“雷雨时不要躲到高树下，也不要站在高压电线下，不要撑铁柄伞等。下大雨时可在屋外放一只脸盆，当脸盆里的水超过一半时，必须从屋里出来，警惕山体滑坡、泥石流等，随时做好撤离到安全地带的准备……”这大个子的文化课成绩很差，可以前的防灾自救知识讲座看来是听牢的，没有象往常似的睡大觉。

                       十四、志愿服务队

在三江学校，由小学高段与初中学生分别组成两个志愿服务大队，又在大队下面按自然村分设五个小队。大队的服务内容较多：定期去乡敬老院打扫卫生；利用周六下午时间到镇上街道捡垃圾，帮城管清除“牛皮癣”乱张贴等，同时宣传环保知识；初中大队还在一些节假日协助交警队维持交通秩序，分发交通安全知识资料等……三江学校每个班都有家境贫困的学生。这志愿服务队的又一个重要活动内容是帮助邻近的贫困学生家庭干些农活、做点家务等，以减轻其在生活、生产上的困难。

今天是六月初的星期天，学校也没什么事情，陆自为便随东盆村服务小队来到七年级的罗陈杰家帮忙。原本这罗陈杰的父母买了辆“小飞虎”，在镇上做点生意，家庭条件还不错。可前年祸从天降，老罗夫妻在去邻县进货回来的途中出了事故，连车带人跌入几十米的山涧，车毁人亡。罗家就此一下子也就“跌入了深渊”，剩下两个年近七十的老人与两个还在读小学的孩子，家里六亩多的水田与两亩旱地只能两老两小去耕作了。尽管每年有一些亲戚或邻居会在自家农活干得差不多后来帮些忙，可这农活是有季节性的，特别是插秧，错过了季节，肯定会影响收成的。爷爷奶奶拼着老命撑着，可毕竟年纪大了，手脚不麻利，两个孩子又小，干活跟不上人家，犹其有些重活更是艰难。到了五月底六月初农忙时，十四岁的罗陈杰只好请假回家干活，连只有十二岁的妹妹小英每天放学后要去割羊草，做饭等。全家人天天要忙到夜里八点多。好在兄妹俩很是争气，即便是每学期要拉下一些功课，但成绩在班里还是中上的。

学校志愿服务队成立后，东盆村小队决定在星期天去帮助罗同学家插秧，且得到了溪南、溪北两个小队的支持，三个小队共有四十多位同学早早就来到了罗陈杰家的田头。七年级班主任顾老师与罗陈杰是同一村隔壁生产组的，两家房子可隔田相望的，今天他第一个来到田里。而小英的班主任，就是郑红霞老师，她今天也来帮忙。陆自为笑着对郑老师说：“郑老师，你这穿惯了皮鞋的城里人来帮农民伯伯种田，恐怕作用不大吧？”

“陆校长，你别小看我。我可是以“下乡知识青年”身份考上大学的，这插秧活以前可是干过多了，待会儿你敢不敢与我比试比试？”

“我这正宗的‘贫下中农’出身，难道还怕你这‘半路出家’的不成？岂不成了笑话！”陆自为很有信心，欣然接受了挑战。

因早就知道今天有好多老师、同学要来帮自家种田，罗家的三个亲戚与一位堂姐昨天就帮着拔好了秧。六十九岁的罗爷爷早上五点稍多些就起来挑好了秧，均匀地分扔在大田里。

同学们也已放好了种田绳。顾老师把学生按年龄分成了两组：十五岁及以上组与十五岁以下组，来一次分组赛。亲戚与教师当然编到了大龄组。小英自告奋勇地当起了裁判员。

“预备——开始！”随小英一声尖尖的发令声，师生们在各自的“跑道”上快速往后退去，前面便出现了一张渐渐扩大的绿地毯。

陆自为校长姿态蛮高，挑了最靠田埂边的一条田。他奋力地发挥以前的插秧技能，一点也不顾泥浆水溅到额脸上，好些学生被他甩到了前面，但他却不敢抬头看落在前面的人，只顾尽力地插着秧……

这么多人在一起插秧，这种情形在国家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已很难见到了，今天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生产队里集体种田的时候，旁边的好多邻居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观看起这难得一见的插秧比赛，有的“大老爷”们干脆从田里上来，走到罗家大伯的田埂上来看热闹，并帮着小英做裁判。

“第一名：是9号的堂姐；第二名：17号；第三名：4号；……第六名：40号，郑老师！”

“好！郑老师是第六名。”在场的好多人叫了起来。陆自为听到小英的尖叫声，才直起身往后看了看，郑老师已在终点了，而自己屁股后面还有五六米长的田还没插上秧。这下可输惨了。

又过了七八分钟，陆自为也终于到了终点。他双手撑在膝盖上，慢慢直起腰，说道：“看来是老了，不中用了，腰都快断了。”

“什么老了？你比我还小五岁呢！”郑老师走过来说，“我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届大学生，而你是80届的，比我低二级，按这理你该叫我师姐，你说是不是？小师弟！”

“是！是！我是输给你师姐了。可这靠田埂最近的，你应该是知道最不好种的。否则我是不一定会输给你的。”

“输了，就是输了，别找什么理由。”郑老师把头一甩说，“输了你得请客。”

“请客就请客。”陆自为怏怏说。

“今天我请客，我老婆已在家准备好了饭菜。”顾老师过来指着东面远处的一幢房东说，“我家就有那边，走着去也不到二十分钟，你们只要不嫌我家脏、小菜差不合口便是了。”

“我从小就是在脏堆里长大的。你们现在的生活条件比我小时候好多了。我也想去重温一下这乡村生活，并品尝一下尊夫人的手艺呢！”陆自为说道。

“怎么可以这样呢，你们帮我家种田，当然得在我家吃。”罗奶奶过来说。小英也忙拉住老师不放。

“小英，既然顾老师已准备好了，今天我们就去他家吃吧。”陆自为说道。

“是呀，顾老师家我们从未去过，我们趁此机会也想去参观参观。我们下次家访时再来你家吃吧。”郑老师说。

“那陆校长，郑老师，你们先到那边水渠边洗把脸吧。”罗陈杰递上毛巾说。

“哈哈！校长象只大花猫。”一女生说道。

“你也好不了多少。”陆自为回过头对女生笑道。

“罗奶奶，你家今年这插秧是不会落在最后一家了！”一邻居家的姑娘过来说。

“是呀，多亏了这么多的老师，同学们。”罗奶奶心里乐开了花。

“对呀，这下罗陈杰同学你也用不着再请农忙假了吧？”顾老师说。

“那当然。今天大家帮我家插好了三亩多，加上前几天我家自己已种的，剩余的已不多了。”小罗高兴地说。

陆自为在水渠中洗过脸，一边揉着酸酸的腰，一边说：“罗陈杰，我看插秧既费时间，又费体力，效率低。普通农民一般是‘劳力而不劳心’，而你是有一定知识、文化的，在劳力时还得劳心，能不能想个法子，改革一下。比如在我老家，有一些人家采用直接在大田里撒播稻种的方法。这样就省去了拔秧，插秧等过程，效率大大提高，且产量少得不多。要是管理跟上，同样可以得高产的。只是大田的杂草多了些，拔草功夫得多花些。”

“我也听说过这种方法，只是这里没有人试过。”顾老师也说道。

“若是直接在大田播一下种，我家的几亩田只需一天就足够了。下一季我家用一畈田试一下。”罗陈杰说。

“那你就先做个‘吃螃蟹’者，让大家看看。也摸索些经验。”陆自为鼓励说，“不管是科学家，还是做工人，或是做农民，都要动脑子，想法子，敢于创新。如陶行知先生所说的那样：‘在劳力上劳心，是一切发明之母。事事在劳力上劳心，便可得事物之真理。人人在劳力上劳心，便可无废人。’这样才有出息。”

“是呀，若是这‘直播法’成了，我这腰也可少受许多罪。”顾老师也揉起了腰说。

“还都自称是正宗‘贫下中农’呢！不如我这镇上出生、长大的。真没用！”郑老师讽刺说。

“我等是虎背熊腰，怎能与你这柳腰，蛇腰相比。”陆自为又与郑老师打起了口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