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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风雨大边外 72

时间:2012/8/18 作者: 艾程 热度: 60080

72

 

赵库这些日子失眠了,牙疼得嘴巴子肿老高,总说:“任茹出事谁也不怨,就是自己没尽到责任!”;郭大海一天也吃不进去几口饭,消瘦了很多,沉默寡言,总是流着眼泪责怪自己。晚上刘主任回村了,赵库和郭大海坐在办公室里,也不睡觉,都默默无言。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两个人抢着去接电话。他们一个共同的心情就是:得到任茹苏醒过来,转危为安的消息。郭大海拿起耳机,手又颤抖起来,担心听到意外,又把电话递给了赵库,赵库的手依然是颤抖的,他接过电话说:

“你是谁?任茹怎么样?啊,我弄错了,以为是医院来的。你是牛辉啊,任茹伤了,很快就会好的,脑袋碰了一下。”赵库显然不愿意把任茹的伤势说得那么严重,他希望她很快地好起来“你有事吗?想问问王文才的情况,什么反革命!那是混蛋给定的。他现在在队里劳动不假,但是不是坏人,老百姓都不承认!行,我见到给你带个好,安慰安慰他俩。怎么?别让别人知道?看把你吓的。好了,明白,我能转告,再见。”

“牛辉半夜三更来电话,也是担心白天来电话打听别人听了自己受连累。不问吧,心里还惦记着。你说这大帽子怎么这么吓人?唉——”赵库撂下电话感叹着。

“大叔睡吧,你要再熬倒了,咱创业队就没主心骨了!”郭大海劝着赵库。

“睡。”赵库说着,两个人和衣躺下,闭了灯。

早晨,赵主任从省城回来,把帽子往会计桌上狠狠一摔,骂道: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说拿下来,就拿下来,隔离审查了。这,这不坑咱们?真别扭到顶点了,靠山山倒、靠河河干!”

会计从赵主任里听出个四五六,便急忙问:

“怎么了,赵主任,生这么大气!”

“老柳头儿子和上面坏人挂上了!” 赵主任象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坐在炕上。

“要我说,上面没有撑腰的了,就按下面领导的意见办,别死拔犟眼子了!”会计劝说着赵主任。

“不行!我就不信那个邪!抓阶级斗争还有罪了?”赵火气更大了。

会计看劝说不了,就不再劝下去了。他说:

“今天公社文教刘助理来了,强调两件事,说是金书记安排的:一是马上落实王文才回学校的事继续担任教育革命领导小组成员;二是公社决定翁胜老师从石嘴子学校调回来到咱学校当领导,让我告诉你。”

“爱怎么定就怎么定,执行不执行是我的事。欺人太甚!都先撂着,我看天能塌下来不?”赵主任喊得眼睛发红,会计看他那样子没敢再出声。

县教育组派人到孤岭总结王文才的先进材料。大队没人就直接到了学校。左青在炉子边烤着鞋垫儿,头也没抬。

“同志,哪位是学校负责同志?”教育组的同志问。

左青转身看了一眼,边烤鞋垫边不屑理睬地说:“什么事,我就是。”

教育组同志把介绍信递过去,左青没有立刻去接,他把鞋垫装进鞋里,才满悠悠地接过介绍信。一看介绍信上卡着县革命委员会教育组的大印,脸色立刻多云转晴,满脸堆笑地说:

“哦,县里的,请坐请坐。”说着喊几个正在批改老师:“拿椅子,拿椅子!”

老师搬来两个椅子,县里的同志坐下了。没等开口,左青把介绍信放在一边说:

“你们,你们来总结王文才的先进材料?这不怪你们,你们是对事情不了解,他是现行,我们正准备他的反动材料上报呢。他写反动标语、反对贫下中农进驻学校、鼓动学生破坏农业学大寨……问题很严重。”

老师们听着,都偷偷投去极其不满的目光。

县里来的同志说:“他是县领导点名总结的先进典型。”

“不可能吧?百闻不如一见,也许他的情况上面不太了解。”左青很自信地否定着县里同志告之的事实。

“那你能给我们出个证实材料吗?”县里的同志看着左青说。

“最好是让大队出这个材料。”左青开始“踢球”了。

“大队没人,我们刚从那儿过来。”县里的同志为难地说。

“这样,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去找找。把证实材料给你们拿过来。”左青说着站了起来和县里来的同志摆摆手走了出去。

左青走了,县里的同志说:

“王老师和你们一起工作,他是现行?”

大家沉默着都没有表态。

“你们如实说,我们可以把情况反应上去。”县里的同志动员着老师们开口。

“什么现行?我看走这个就是最现行不过了,整死人不偿命!这叫管理学校呀?快把学校管成监狱了!”吴老师终于再也隐忍不住,说话了。

吴老师的话象水库的大闸打开了一样,在座的老师都气不公地七嘴八舌地讲了起来……

左青来到赵主任家,进门就喊:

“我核计你该回来了吗,怎么样马到成功吧?”

“喊个屁,成功个六!那混蛋被抓起来了,他妈的倒霉的是咱们,把咱们憋进死胡同里了!”赵边喊边骂。

“那还真的要翻案,这一翻咱俩就人仰马翻啊!”左青的话里有几分胆怯流露出来。

“翻个屁!咬住,你就给我咬住不放,往狠里说。顶多撞个鱼死网破!”赵主任的话显然是鼓励左青脱离事实给王文才堆积罪过。

“还狠里说呢,县里教育组来人了,在学校等着呢。要总结王文才学大寨中的先进事迹,说大队没人,我说我来看看才脱身来向你报告。”左青脸上阴云密布。

“先进?谁报上去的?准他妈霍老大在上面瞎咧咧的!你来看看,看看,看什么?看什么?往我这儿踢球是不!你小子关键时刻想金蝉脱壳是不!”赵主任喊着。

“我已经说了他是‘现行’。他们让我写个材料,我来征求你的意见。”左青看赵主任满脸怒气,没敢说来让大队出证。

“你说我不在,你怎么应对,还用我教你呀?你去处理!”赵气急败坏地说。

左青没敢再说什么,只说声“我去处理。”灰溜溜地出了门。

左青回到学校,办公室有重新归于一片寂静,他说:

“找了一圈一个领导都没看见,现在是备耕的时候,可能都出门了,连会计都不在,我出个材料吧。”

说着跟老师要了张纸歪歪斜斜地写道:
敬爱的县领导

王文才书写反动标语,反对贫下中农管理学校,鼓动学生破坏农也学大寨,已被大队革命委员会定为现行反革命,送到贫下中农中监督改造.

                                     孤岭学校教育革命领导小组

写完,打开他的专用书柜取出印章,用嘴哈了半天气盖上章,交给县里的同志。县里的来人接过证实,看了一眼这个既年轻又世故的所谓领导,走出了门。

大边门公社金书记从基层回来还没跨进办公室,就听见里面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金书记急忙打开门拿起听筒:

“哦,李主任,你好!几天前我已经给大队赵主任电话了,并安排文教助理亲自去解决这个问题。什么?到现在也没让回去?县里去总结学大寨先进事迹材料的人也吃了闭门羹,拿回一个证实材料?什么材料?证实王文才是现行反革命?这,这赵太不象话?我马上亲自去一趟!大队王书记回来?太好了,谢谢领导。我去不用解决具体问题,只去把王书记回大队工作公布一下?好,好!什么时候回来?马上,好。县里建议他担任公社副书记,兼大队书记?同意,我同意!赵重新安排?怎么安排呢?哈,好我安排。好,好,谢谢领导队大边门的支持,你放心,我一定把这项工作做好!王书记回来我到孤岭连夜开会,请领导放心。”

    晚上,孤岭大队大队部召开了大队革命委员会扩大会。各队正、副队长也都参加了会议、迟校长也从水利工地撤回来了。公社金书记十分郑重地说:

“为了保持孤岭大队原有的领导力量,继续抓好政治建队这个典型,县领导再三研究决定:王继承同志重新返回大边门工作,任大边门公社副书记兼孤岭大队书记,革命委员会主任职务,坐阵孤岭大队工作。”

下面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

金书记继续说:“根据革命工作的需要原大队赵主任调任到公社土建队任副队长;

刘长林同志任党总支副书记,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原学校教育革命领导小组组长迟阵同志任大队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公社党委希望孤岭大队党总支、革委会,团结一致,在毛泽东思想指引下,深入贯彻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在继续革命的道路上再创佳绩!

下面请王继承书记讲话。”

掌声响了很久,王书记笑着摆摆手,满脸笑容地说:

“首先我表示服从组织的安排,一定和大家一起努力工作。在学大寨、政治建队方面再跨大步,以优异成绩回报组织对我的信任;第二我谢谢大队干部和乡亲们对我的信任支持,我一定不辜负大家的希望,给大家更好的服务;第三我要说的是我也由衷地感谢在过去的工作中赵主任,刘主任对我的扶助,没有他们的努力,我们的工作就不可能达到满意的程度。当然,赵主任由于工作的需要调到公社土建队担任领导,我们希望赵主任还能不忘乡情即使不在大队领导岗位了,依然要以老领导的身份多关心孤岭的工作。下面我们热烈欢迎赵主任说几句。”

下面响起星崩的几声掌声,满脸暗淡的赵主任,掐灭了手中的卷烟,站起来苦笑着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就一句话:谢谢大家!”便摆摆手坐下了。

下面一片肃静,没有掌声也没有回应,与会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是一派欣喜。大个子队长很响地咳了两声,脸上现出难以遮掩的微笑;左青坐在墙角脸上一片愁云,眉宇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确实有点兔死狐悲的神情,显然他对自己的未来有点不敢想象……

县医院门前,几个医护人员用担架把昏迷不醒的任茹抬上一辆白色的写着“矿务局医院”的救护车。任主任和李主任,吴院长,孤岭大队王书记,刘主任,沈队长,赵库,郭大海一一握手告别,不住地说“谢谢大家”,郭大海又一次哭着说:“任茹姐姐是为了我才到这个地步,大叔大婶等我回城由我来好好照顾姐姐……”

“孩子别这样!我说过她为了你,你为了集体,一个目的啊!”任主任安慰着大海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沈队长这时候走上前哭着握着任主任的手说:

“一定给孩子看好!实在不行去沈阳、去北京,也一定要去啊!”

任主任和他爱人都含着泪,点着头。

救护车飞似的出了县城,任主任的黑色轿车跟在后面,在一片烟尘中远了。人们还久久地站在那儿,望着、祝福着……

晚上,王文才在孙大娘家的猪圈里扒开又湿又臭的稻草,把当时藏在里面的两包书扛回屋里。他打开塑料布一下子怔住了,一股难闻的刺鼻的霉气味散发了满屋子。孙大娘急忙把门打开,王文才翻着发霉的书籍心疼得流着泪说:

“总算保留下来了,你们躲过了这一劫,倒弄了一身残疾!”

孙大娘拽过李玫说:“走,咱俩门口站站,这味这么大,别熏坏身子。”

王文才转身对李玫说:

“大娘说得对,你别在这儿守着了,出去呆一会儿,放放味再回来。”

大娘和李玫走出了屋子。

王文才把书摆了一炕,每本书上或多或少都是黑色的霉斑。王文才每拿出一本都不禁地长叹一声,小声感慨地说:“那样的日子过去了,你们也可以见到阳光了!”

大队正在召开新班子会,讨论落实县里和公社指示精神,王书记说:

“贯彻落实上一级革命委员会的正确决定是个严肃的组织原则,有看法,有意见可以按组织形式逐级向上反应,但是在没有得到上级新的指示之前必须不打折扣的执行,这是一条铁的纪律。对于最近上面的指示和要求,我提几点意见:

1.大队领导分工不变,就是赵主任那摊子迟主任接过来。迟主任还要负责学校的宏观领导。接下来要说的是王文才和李玫必须平反,请王文才回学校工作,并继续担任学校教育革命领导小组成员,李玫老师歇完产假再上班。这件事当然由迟主任代表大队落实。

2.孙彪按县里的意见通知他明天到县里毛泽动思想宣传站报到。告诉他借用期间安心工作,多长时间队里都会按要求给补助工分,这事也由迟主任负责。

3.王文才带领学生在学大寨中的先进事迹责成学校帮助整理,要尽快按县里意见上报,迟主任还由你办。”

王书记说着,看着迟阵笑了笑,说:

“上来就得挑担子,别嫌累呀!”

迟阵笑了笑说:

“我年轻,身体又好,不怕累,王书记你尽管安排!”

王书记说:

“好啊,那我以后就不客气了。”

接着王书记继续说

   第四件事就是:任茹已经回市里治疗了。人家父母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但是任茹是为集体、为他人安全负的伤,大队建议创业队除了给正常的补助外,治病期间按出工给记报酬。这事由刘主任负责。再就是刘主任找创业队整理整理任茹的先进事迹材料逐级报上去,我们要建议上面对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给予表彰。

   5.马上就要种地了,各队备耕工作落实情况怎么样?我们要心中有数,分关把口:刘主任在四队、创业队;我在一队、六队、三队;迟主任在二队、五队;

 6.计划生育的事,群众反应强烈。我们不要强行,多做细致的政治思想工作,可以多种措施。会后我找妇女主任强调一下勤监督、勤检查,要制定教育和奖罚措施,要水没来先憋坝,别到怀上了,四、五个月了再想办法。

7.小开荒的事要事先抓好教育,把过去小开荒的几个老手请上来做好思想工作,这件事由我负责。

8.最后一个事,就是霍大叔那块苗圃。他在县里工作,还总惦记着,我看大队接过来,由共青团组织团员义务管理看是否可行?如果行迟主任就找他们商量一下。

我想到的就这么几个事,看看两位主任有什么意见?”

刘主任点头赞成,他说:

“还有一件事,就是农田基本建设已经告一段落,大队应该总结一下,开个会。特别石山子在沟里开水田的事,是个大好事,创业队虽然出了问题,但是改良土壤的事还值得推广。”

王书记点头说:“对,对,这个材料你让会计统计总结一下,然后我们抓紧时间开个会。”

迟主任最后建议:

“我提个不成熟的意见,我认为学校贫宣队应该换人。我回来后,许多老师找我反应左青在学校不起好作用,反而拉倒车,老师们情绪很大,客观上影响了教育革命。我建议让一队沈队长进驻学校。”

王书记皱着眉头说:

“学校贫宣队是该换人,但是沈队长出来,一队工作吴队长挑起来行不行?”

“我看这样比较合适,贫宣队也用不着总象左青那样总坐在学校没事干,隔三差五的去看看,有些问题需要解决就及时解决。没事总在那烤鞋垫,弄得满屋臭气哄哄的也不是个事!”刘主任特别认真地说。

王书记笑了,接着说:

“你说这事,成了孤岭一大新闻。昨天我到二队去,二队一帮妇女正在溜豆种,边溜边说烤鞋垫的事。还说‘吓唬孩子以后不用说‘,狼外婆’来了,就说‘左青拿着臭鞋垫来了就好使’,大家哈哈大笑。你说这左青,到底是咋搞的?从学校出来就出来吧,要不然以后说不上闹出啥笑话。还回四队挂个副队长吧,别一下子撸到底。我看刘主任说的办法行,沈队长到学校当贫宣队,两边跑吧,一队队长他还得当。我刚回来,村里的事一时摸不着头绪,迟主任也是刚回来,有些事咱们不清楚,刘主任就多点一点。当前工作很多、任务很重,我们都猫下腰,吃点苦,把事情办好,别让老百姓伤心。没事就到这儿,明天就按今晚我们商量的各做各的工作。”

孤岭学校老师办公室一阵热烈的掌声,迟主任笑着站起来,看着老师每人脸上都挂着微笑,他亲切地说:

“今天我按着王书记的安排来这里和老同行们见面,传达大队革命委员会决定:

一,是根据工作需要一队沈队长到学校来接替左青的工作,担任学校贫宣队,大家欢迎沈队长讲话:

沈玉久站起来乐呵呵地说:

“说句实在的,我来就是帮大家干点事.没有左青那些文化,不一定干好,大家就多担待我点。”老师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别鼓掌,一鼓掌我就不会说话了。”沈队长继续说道:

“我来呢,就是大家有啥要求,上面有啥希望,我给上传下达。没念过几天书,管理学校这么说,我不敢。大家都知道我传达最新指示时的笑话,不就是没文化吗!我来,说实在的愿意来,还能和大家学点什么,这也等于上学啊!有事大家一起研究吧,别的不敢说,为大家服务保证让你们满意!”

下面又热烈地鼓起掌来。

  迟主任接着说:“第二件事:我身边坐着的这位,有的老师认识,有的还不认识,他是翁胜老师,就是咱孤岭人,家就在东街。公社决定他从石嘴子学校回来到我们这儿担任教育革命领导小组组长。大家欢迎!”

掌声中翁胜站起来,满脸是笑,他说:

“和大家一起把教育革命深入地搞下去,争取争一流,创名校,为农村培养出又红又专的合格人材。”他话语不多,点点头坐下了。

迟主任接着说:

“最后一个问题是个轰动县、社的很长时间我大队悬而不决的大问题。就是所谓的‘王文才反革命事件’。在这里根据县社领导指示精神,我代表大队革命委员会正式给王文才老师平反,向王文才老师和无辜受株连的李玫老师赔礼道歉,迟主任说着为王文才老师敬了个礼。

王文才坐在那儿嘴唇抖动着,流下了眼泪。

老师们激动得鼓起掌来,吴老师激动得喊出了声:“大队的决定十分正确!”

  “我们错了,错了就要改正。毛主席教导我们:‘粗枝大叶不行,粗枝大叶往往搞错。’这个错误会使大队的每个领导成员逐渐地聪明起来,以后少犯, 、不犯类似的错误。根据上面指示,王文才老师恢复工作后仍然担任学校教育革命领导小组成员,继续抓教学改革。下面请王文才老师说两句:”

老师们兴高采烈地鼓起掌来,一阵又一阵抒发着内心都正义的支持。

  王文才满眼泪水,委屈、感激、兴奋一时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他站起来说:“谢谢县,社,大队的领导!谢谢贫下中农!谢谢在座的老师们!他一一敬了三个礼。”此此时此刻,他感觉说不出话来,激动得有一种哽咽感。“我只说一句话:革命委员会好!”便泪水纵横。

“王老师不说就不说了,我知道许多话他一言难尽,留以后慢慢说吧。最后一件事:是县里李主任亲自点将,要整理王文才老师及其他的班级在农业学大寨中的先进事迹。前两天县里来人整理材料,我们有的人给顶了回去,并出示证明诬陷王老师是现行反革命,简直是笑话!王书记说学校委托哪位老师给整理一下,然后报到县里农业学大寨会议秘书组,翁老师这个任务由你安排。关于王文才老师这个不愉快的事件,在学生中影响很大。明天早操时间,麻烦沈队长向学生讲一讲,代表大队承认我们搞错了,大队决定改正过来,消除恶劣影响。”

吴老师把话抢过去:“什么大队搞错了,是姓赵的姓左的搞的!”

“当时他们也是代表大队,虽然没经过班子会通过,纠正错误还是以组织的名义更严肃些。沈队长你明天就和学生们通报一下。”

沈队长点着头。

“明天是哪个老师值周?”迟主任问道。

大家都说“是吴老师。”

“那吴老师你早操时间先做个介绍,把沈队长来校当贫宣队,翁老师来校担任教育革命领导小组的事介绍一下。当前备耕生产很忙,大队几个人都有了明确分工,明天我得下到队里去。学校的事就麻烦几位了,我就说这么些。学校我工作了很长时间,舍不得离开大家,好赖一个村,大队分工我还分管学校,有时间我一定来。”

下面掌声更热烈了……

晚上,四队队部大寨工分评议前,社员们有说有笑,天南地北地扯着。左青坐在东面的腕子炕上,徐庶进曹营的样子,没有话说,象个蔫巴茄子。炕头的小年轻依然磨着生子“来一个!来一个!”的。

“没有了,真没有了!”生子推脱着。

魏二说:

“你来一个我给你棵好烟。”魏二拿出来一盒仅有两棵卷烟的“大前门”。

“这是我大哥回家带回来的,趁我爷爷不注意我偷偷拿了两棵。”魏二拿出一棵在生子眼前晃着。

“给我呀,给我我就讲!”生子急了。

魏二把烟递过去,生子一把又把那个还有一棵烟的烟盒也抢了过去。

魏二说:“真是出家人不贪财,我还没抽着呢,还赚个偷了一回!”

生子一听又把拿烟盒还给魏二。魏二划着火柴先给生子点上,然后自己点上狠抽了一口说:“开始吧!”

大家也哄着“开始!开始!”

生子说:

“今天不讲荤的了,讲个贪的。这可是健康的、传统的老故事!说有这么一个家伙,太贪。不是贪钱,也不是贪色,那贪什么呢?贪官!一心想往上爬。你说他是干啥的?跟咱们差不多。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是个打鱼的。这一天他撒了两次网,一网是鱼草,两网是石头。他想:他妈今天绝了怎么没鱼呢?于是决定再撒一次,没有就算了。打鱼卖钱再重要,也没去村长那儿溜溜舔舔弄个小官当当重要啊!可是你说巧不,第三网网上个小金鱼。小金鱼会说话,就说:‘大哥放了我吧,你要什么都可以?’

这小子一听乐了,不用上领导那儿去溜须舔腚了。他开口就说:‘我要个生产队副队长当当’

鱼说:‘你太右。’

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你说反了我不姓右’。

金鱼没在与之争辩,说:‘你回去吧,你现在就是副队长了。’

果然这小子回去,大家都叫他副队长,人们对他客气多了,他感觉当官真好!

晚上他睡不着觉,琢磨副队长哪有正的好,不行,明天得去要正的。

第二天他来到海边,就大声喊:‘小金鱼,你出来,我是你的恩人呀!’

小金鱼游上来就问:‘大恩人有事吗?’

‘我不想当副的,我想当正的。’这小子贪婪地说。

小金鱼说:‘大恩人你回去吧,你现在就是正的了。’

这小子的回到村里,大家都叫他指导员。小青年们听着,听出点门道就都看着东面小炕上坐着的左青,哈哈大笑起来。

左青多少也听着一点,心里琢磨自己正背的时候忍点吧。

生子继续讲:

‘你说这小子当了正的,一比较,感觉这官带员的除非司令员,不然都没有带长的好,他又来到河边大声喊着:‘小金鱼你的大恩人来了!’

小金鱼又游上来问:‘大恩人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不想要当员的官,不好听,想要说了算的当带长的!”这小子恬不知耻地说。

小金鱼说:‘你回去吧,现在你就是了!’

这小子回到村子果然有人跟他叫起了‘校长’。

年轻人听了,‘哈哈哈’笑声迭起,越笑越响。

左青往生子附近凑了凑,以为能吓住生子。没想到生子不但不怕还抬高了嗓门儿:

“你说这家伙当可校长还不甘心。心里又想:现在带长的还不行。当书记,自己还不是党员。想啊,想啊,对,当主任呀!主任最小也是村级干部啊。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又来到水边,喊:

‘小金鱼,你的大恩人来了!’

小金鱼游上来说:‘大恩人根据你的水平,你就是个打鱼的。打鱼还不是高手,就是个混儿。你的官不小了,你还想当什么?”

“我是你的恩人,你不该这么跟我说话,我天天来见你,鞋都湿了,天天回学校还的烤鞋垫……”

哈,下面的笑声雷一样的响了起来。

连社员也跟着哄堂大笑。

左青站起来,掐着腰,气愤地问:“生子,你说谁呢!别找事好不好?”

生子光讲烟都灭了,跟魏二说:

“兄弟点上。”接着对左青说:

“怎么象你啊,你还不如人家呢,你会打鱼吗?你狗屁不会,就会整人!怎么样?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蹄子了吧?”

左青气急败坏冲生子冲过来。

魏二说:“人家也没点名道姓,你捡什么骂?算了吧!”

生子站起来,在炕上喊:

“让他过来,三岁长胡子小老样!他过来我不把他两条腿掰下来插他屁眼子里面算他能耐!”

左青看生子立愣着眼睛,早就吓破了胆,只好说了句“大人不见小人怪,你就这样吧!”转身想回原位坐下,回头一看早被别人占上了,只好憋气地靠一边站着。

小青年们对生子说:“继续!继续!”

生子生气地说“还继续个屁!那小金鱼生气了一转身游进了水里,回头一句话:‘什么也没有了,还回四队当你的副队长吧。”

“哈,哈,哈”笑声浪一样涌起。

左青站在那儿狠狠地瞪着生子说:

“生子你到底说谁?”

“说谁没必要向你汇报!”生子笑着以蔑视的眼光看着左青。

“你说四队,又副队长,傻子都知道指的是谁!”左青以为抓住了理大声喊着。

“傻子知道就知道吧,谁让他是傻子了!四队哪个村都有,副队长哪个队都有!你过几天是不是副队长还不敢说呢。”生子理直气壮地把左青顶个哑口无言

刘主任进来了,笑着说:“生子今个行啊,抽上洋烟了。”

“不容易啊!讲个故事才换一根烟,容易吗?”生子笑着眯着眼睛看着气得鼓鼓的左青。

大家都在笑,刘主任说:

“别讲了,明天再讲,现在开会。”

小青年们看着左青起哄地重复着刘主任的话:“明天再讲,明天再讲!”

左青看一眼刘队长,心里想:他讲的啥,你连知道都不知道,还让明天再讲。老大的不愿意。

吴老师戴着值周的袖标站在领操台上,满脸是笑地说:

“同学们:今天早操不做了。有几件事需要大家知道,我先介绍一下:一队沈玉久队长到学校来做贫宣队工作,左青大队给撤走了!”吴老师把“撤”字说得特别重,下面同学连鼓掌再叫好。

沈队长笑着和大家点点头。

吴老师摆摆手继续说:

“迟老师调到大队当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去了,公社调翁胜老师到我校担任教育革命领导小组组长。”下面又是一阵掌声。

“因为时间的关系,翁老师事先告诉我他就不讲话了,以后和老师同学们在一起慢慢交流。下面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事,请沈队长代表大队来讲:”

沈队长走上台,和同学们摆摆手说:

“同学们大家好!我没什么文化,大家多担待一点.下面昨天迟主任让我代表大队为王文才老师平反!”

同学们喊“好!好!”掌声响个不停,王文才对同学的拥戴十分感动,他含着泪给同学们敬个礼,掌声更响了……

沈队长又摆摆手,下面平静下来。他想起了迟主任昨天说的主席语录,本来背了多少遍,可是还是在记忆中模糊了。他还是学着说:毛主席说过:“粗树大叶……”

同学们一致喊:“粗枝大叶——”

“对是粗枝大叶,你看小同学记的是好,继续说啊!”

同学们又喊:“粗枝大叶往往搞错。”

“对了,同学们说得对!粗枝大叶就是要搞错,我们大队个别干部在王老师这件事上就搞错了。大队向王老师道歉,赔礼!”下面又一阵热烈掌声。

“从今后王老师不仅是咱们老师,还是教育革命领导小组成员,他和李老师学问最大,他们会很好地教你们!下面王老师说两句!”

王文才没有上台,只在同学们的热烈掌声中说:

“革命委员会好!谢谢同学们!”

同学们又一片掌声。

晚上,赵主任来到公社李主任家,拎着自家刚杀的两只老母鸡。

李主任满脸笑容地迎出来,拉着赵的手进了屋,喊媳妇:“赵主任来了!”

媳妇过来客气一番,又回里屋了。

李主任问:“是为你的事来的吧?”

赵点着头眼泪汪汪地说“是”

“没办法,你们队的刁民太多!告、告,一直告到县里。连县未来的一把手也知道个清清楚楚。你说你手下那姓左的,狗屁不懂,给你添多少麻烦?县里来人,他在炉子旁烤臭鞋垫,不理人家,多大的胆呀!这回要不是我坚持,把你就一撸到底了,为你的事,班子会上我和大家弄个半红脸。”

是真是假赵也不知道,只是点头不住地说“谢谢,谢谢!”

“你看咱俩还客套个啥?缓一步再说吧,那句践当年是国家主席,还卧薪尝胆呢,沉住气!”

赵懂得他的意思,也没心事为他去纠正是句是勾,看出了他也不想再给自己卖力气,还得罪不起,就说,那我回去了,起身要走。

忙什么,李主任大手按住赵的肩膀:“来两盅再走!”

赵推开李的手说:“不喝了!”硬挺起身,跨出门去。

李主任送到门口接连不断地说:“这胸怀,这胸怀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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