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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整党会前,王文才和李玫来到刘主任家。
刘主任和老伴、孩子正在吃饭。刘主任看到他们进来,就问:
“还没吃吧?”接着对老伴说:
“快,拿两个碗来,让他俩在这儿吃一口。”
李玫忙说:
“婶:别拿,我们吃完了。中午剩的饭热的。”
王文才也说:
“真的吃完了。趁开会前到这儿来一趟。”
“有事吧?”刘主任问。
王文才说:
“有个思想包袱想与刘主任汇报一下,我下乡来就和刘主任接触,感觉有话与您说方便。”
刘主任笑着说:
“你说,有什么说什么,我能帮上的就一定帮你。”
刘主任的话暖暖的,让王文才和李玫好感动。王文才含着泪说:
“刘主任:前天左队长找我谈话,意思是我和曾庆富合谋谋害王德。我是一片好心,就是想快让孩子好了,别再遭罪了。和赤脚医生到王德家去的路上,正好碰上了曾庆富,因为知道他大学学医的就问他用什么药好,想不到惹这么大祸。我和人家无冤无仇,我是老师怎么能害自己的学生呢?你说这曾庆富还跑了,这,这我跳到海里也洗不清啊……”
说着,王文才流下了眼泪。
刘主任说:
“没有那么复杂,但是事情要弄清楚。即使曾庆富不在,也能弄清楚。还有赤脚医生和公社医院的医生吗!我交你个底儿,这件事我已经和王书记请示了,王书记说:没调查清楚以前绝不能乱下结论。一半天我们就派人到公社卫生院去,问问当时给王德治病的主治医生,用青霉素是不是正常治疗。过敏,是王德体质问题;再说是试敏针出的问题,这就更难下断言是有预谋害谁了。你要相信组织,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王文才不断地点着头,眼泪流个不停。
刘主任老伴递过毛巾,劝慰道:
“孩子别哭,哪有那么些坏人?那破帽子不是说给谁戴上就戴上的,别哭了!你这么一哭,李玫也跟着上火,她那身板可禁不起折腾啊。”
王文才擦干了眼泪,说:
“谢谢刘主任!谢谢婶!那我们走了。”
刘主任说:
“等,一起走。我也吃完了,不都到队里参加整党吗?”
“那、那和你一起走,别影响你……”王文才吞吞吐吐地说。
“影响我?影响我什么?你们也不是反革命!”
刘主任说着和王文才李玫出了家门,向四队队部走去。
四队队部,年轻人围着生子。生子绘声绘色讲着瞎话:
“说这小子从没当过官。这回当了副队长,牛逼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早晨起来跟媳妇说:‘以后每天早晨给我冲个鸡蛋水,领导干部身体可不同老百姓。没听说吗: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要是身体垮了,不是咱家的问题,是队上的巨大损失!”
媳妇一听,这可了不得了!一天早晨一个鸡蛋,家里就两个母鸡三个公鸡,也不能天天有鸡蛋啊。就说:‘行,谁让你是干部来的?是得保养。不过咱家两个母鸡这一天要都不下蛋,给你冲什么?冲鸡粑粑呀!’这小子得瑟着说:‘你想办法吧,我一个领导也不能这事也去管!’
媳妇一看丈夫牛逼得不知道北了,就说‘我没办法,要不问你妈要去!’
你们猜这小子说什么?他说‘我妈家也没养鸡,要个屁!她也不会下蛋。’
媳妇说:‘怎么不会,下的还大呢!’
‘扯什么?跟领导严肃点!’这小子脸阴下来,背起了手……真是比省长架势还足。
媳妇真的看不过去了,就说:‘你妈怎么不会下蛋,不是下了你这个大混蛋吗?’”
下面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四队人都知道左青当上副队长后要媳妇一天给冲个鸡蛋水,保养身体。但是生子不提名姓,演绎成一个活灵活现的故事。队部里的人都知道这故事有所指,所以都止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坐在队部里面的左青听了站了起来.喊道:
“生子你瞎编什么?太不象话!”
生子笑着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那个队长啊?你承认自己是混蛋呀?听说有捡钱捡物的,没听说有捡骂的。咱四队真出奇冒泡了,出来这么个傻X!”
下面又哈哈大笑起来。
左青一时恼羞成怒橹起袖子朝生子冲去,被社员们拦住了,都说:
“人家也没提名,你往自己身上揽什么?”
左青气得眼睛通红,说:
“太熊人了,简直没这么个熊法!”
生子也从炕上站起来叉着腰,喊:
“让他过来,我废了他!小样,我一个胳膊都能弄死他!少给我拉屎攥拳头,装雄!”
这时候,刘主任和王文才、李玫进来了。一看生子和左青拉开的架式,生气地说:
“干什么?你们俩还成样子吗?左青,你是个干部,和群众斗。象话吗?”
左青挨了骂,又挨刘主任批评,真是王八钻灶坑窝火又憋气。气得脸象煮熟的猪肚子发紫,闷头坐下了。
生子耍了个鬼脸,现出胜利的样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刘主任说:
“现在开会,先学习两报一刊社论。”
一队的社员大会上,沈队长略带憔悴的脸上布满了歉意。他说:
“今天开个全队社员大会。看来我还得继续工作,本来不想再干了,犯了错误嘛,丢了革命的种子。对大家有愧!特别是对任茹这孩子,我感觉更是对不起人家,为我的事她精神失常了。当初,她全是因为我:怕我上火,也怕影响队里的工作才那样做的。做梦也想不到弄出这么个结果!象我这样的,本该杀猪不烫蔫退了,结果呢刘主任传达了王书记的指示还让我继续干!”
“还得干!”
“你干,我们放心!”
“不干可不行!”
下面社员,打断了沈队长的话,喊着。
沈队长听了十分感动,点头说:
“既然上边、下边都相信我,那我就带罪立功,一定干好!至于那红色种子,明年我们是种不上了。到明年秋,我再向其它队要一些,弥补这个损失。大家说我、骂我都行。我保证一句话也不还,谁让咱错了。我还有一个想法:征求大家意见,大家看看行不:任茹为了我造成现在这样子,我心里难受,在流血呀!会计工作她现在没法干了,我想暂时让吴队长代理一下,估计时间也长不了。反正,吴队长就受累了。任茹呢,咱们找两个妇女送她回城养养病,有她妈照顾,我想能好得快一点。当然,这两个妇女误工的钱都由我来负责。至于任茹回城治病的花销也当然由我出。
“队里出!”
“我们大家出!你沈队长为谁呀?没白天没黑夜地为队里操劳,不也是为大家吗!”
“绝不能让沈队长承担这份钱,那我们不是狼心狗肺了吗!”
下面社员又喊了起来。
沈队长听了感动得两眼热泪:
“大家有这份心就够了,我领了!这事就算过去。”
“不行!”
“绝对不行!”
“吴队长:你看着点,绝不能让沈队长自己花钱!”
吴队长站起来说:
“好,大家放心!”
下面才逐渐静了下来。
沈队长继续说:
“那个事先撂下,下面我说春耕前农田基本建设的事。我和吴队长简单地碰了个头,再看看大家的意见。鹰子山南坡,咱们今年别再种地了。坡陡,年年往上背粪,又是霜口,每年也打不了一葫芦头粮食,还是退耕还林吧,明年春天种上落叶松。算了一下账,要比种粮食收效好。这样,咱们就少了几十亩地。没地吃什么?总吃返销也不是那么个事,现在都在摘返销帽子,到时候都摘了,就剩咱队扯大队后腿交代不下去!怎么办?咱们就治水造地。村南面虎溪沟那片大甸子,咱们今冬给它改造成良田。”
下面一个社员喊:
“那儿,好是好!就是那虎溪水流不断,恐怕要涝啊。”
沈队长继续说:
“你听我说啊,咱石山子每年吃点大米都要和其它队商量去换。我就是要把那儿改成水田,就是不怕水多。到时候咱们吃大米就自给自足了。
下面立刻响起了掌声,一阵一阵的不断。
“好了,下面我说咱们怎么干。咱们修成一块一块梯田,用甸子里的咔头草和根上的泥陀子垒好稻池梗子,结实着呢。一辈子也坏不了!每块地一亩见方。多不能,估计二十来亩地不成问题。到时候打两万斤稻子,每人分一、二百斤……
下面又响起了掌声……
公社卫生院。孤岭大队会计在赵大夫诊室。
赵大夫说:
“你们村那孩子,对,叫王德。得的是大叶肺炎,应该说当前看最佳用药,就是青玫素。用这药首先就要试敏,当然试敏出问题的也有,比例很小很小。过敏后,你队赤脚医生用药及时,又马上送到这儿来,否则就有生命危险。我可以实事求是地说,你大队赤脚医生的处方和用药没有问题,可以说是正确的。至于意外发生的事故,应该说是客观的,并非是主观因素所致。”
会计说:
“赵大夫,那麻烦你给出个证明材料行不?”
“怎么?你们大队要做什么?孩子都好了,用药也没错。要材料干什么?”赵大夫疑惑地问。
大队有些社员说合作医疗站用药错了,大队的意思是要澄清事实,为了不给赤脚医生造成不必要的精神负担。”大队会计并未说出索要证明的真正目的,担心赵大夫推辞。
赵大夫本着医疗工作者的敏感性,认为这特殊的形势下出证明需要谨慎,就说:
“那天,那孩子来时属于急救。院长和几个主要医生都在,进行了会诊。最后实施的医疗方案。出证明我需要和他们碰一下头。你等等,我去商量。”
大队会计说:
“那好,谢谢你。那我先到药局取药。”
待大队会计取药回来,赵大夫已经把证明写好了,,盖着卫生院的大红印章。当时出诊的几个医生都签了字。
大队会计接过证明笑着说:
“谢谢赵大夫,给你们添麻烦了。”
赵大夫点着头,把大队会计送出了诊室.。
任茹被一队的两名妇女送回家了。
沈队长坚决杜绝了吴队长给拿钱,他把自己家本不该出圈的两头猪提前卖了,凑足了二百多元钱让队里派去的人捎给任茹的母亲,让给任茹看病。两个妇女回来后说任茹母亲很感动,说这钱就算借他们的。任茹父亲现在还在牛棚里关着,家里实在没钱给孩子看病。等以后一定要还。沈队长听了,长叹一口气说:“孩子家大人不埋怨咱们就好,人家孩子是为了咱得的病,怎么能让人家还钱。说千道万是咱亏欠人家的!”
两个妇女还把沈队长给拿的盘缠钱扣除任茹的外,如数交给沈队长,他们说:
“我们不用你拿盘缠,你辛辛苦苦为咱们大家从春忙到冬,这点钱还让你出,我们就有点太掉份子了!论起你给大家出的力,这两个钱还算什么!”
沈队长拉下脸大声说:
“不行!一码是一码,以后还怎么求你们办事?拿着!你们出力就行了,哪能还让你们搭钱?说着把钱又塞进她们手里。
推让了半天,两个妇女走到门外又把钱甩进了屋里,跑远了。
沈队长哈腰捡起钱,自言自语道:
“不在钱多少,在人那心啊!凭大家这样对待咱,咱不好好领大家干,对不起良心哟!”
中午,孙彪端起饭盒没在往外走,就在水房和春子一起吃了起来。工地的人都说孙彪这小子有福气,那么漂亮的大姑娘叫他弄到手了。
孙彪边吃边说:
“春子,外面对咱俩舆论很大,这话要是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
“什么?什么影响?他们都抱孩子了,咱们这么大岁数搞个对象还影响?你怕啊,你怕你就离我远点!”春子瞪着大眼睛调皮地说。
“我是不怕,怕你在家里受委屈不是?”孙彪说。
“委屈是人受的,唐僧不受委屈能取到真经啊?”春子把孙彪的话顶了回去。
“呵,还一套一套的。你不怕,我更不怕!”孙彪说。
“不怕啊?不怕撂下饭盒亲我一会儿!”春子叫着号。
“那,那可不行。说不上一会儿谁进来,看见了,多不好!”孙彪小声说。
“胆小鬼,那我亲你!”春子说着放下饭盒就在孙彪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孙彪心里甜滋滋的,摸着亲过的脸蛋笑着说:
“你呀……”
“我怎么的,再来一口?”春子叫劲地说。
“来一口饭吧,一会儿凉了,吃下去还不肚子疼!”孙彪劝春子快吃饭。
春子调皮的说:
“巴不得肚子疼呢,疼好叫你给揉!”
孙彪笑着说:
“快吃吧,一会儿就来人了。”
春子看着孙彪吃着饭,痴情的眼神流露出爱的真谛。
隔了一会儿,春子又说:
“收工你先别走,我有事。”
“什么事?现在就说吧,免得象那次叫你爹妈堵着难堪。”
“堵着怎么了?难堪什么了?愿意堵他们就堵!他们能杀了你呀?告诉你晚走就晚走,有大事和你说。”春子说。
“那现在不能说啊?”孙彪还是问。
“现在能说,不能做。你听我的就是了。”春子笑着回答。
外面响起了上工的哨子。
“走吧,干活了。”春子说。
孙彪站起来说:“我走了。”
“不走你还留下呀?我同意,人家头头不同意!哈——”春子笑着说着看着孙彪走出了水房。
孤岭28马力的大拖拉机,从西街开到东街、又从东街开回来。拖拉机上坐的站的全是年轻的妇女。赵主任和妇女主任还有几个年轻人,跟在拖拉机后面。赵主任拿着一张纸单指挥着:
“停下,停下!”
然后他与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走进了道南一家大院,赵主任喊着:
“老崔婆子,走啊!快点!”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走出来说:
“我不去!我家里那个早就不行了,我怀不上。”
“今天不行、明天不行,谁知道哪天行?怀上就晚了,痛快点!”赵主任说。
“哪天也不行,真的!我不去了,我害怕……”那妇女说。
“谁证明他不行了?你就扒瞎吧。快,车在外面等着呢!”赵主任坚持着。
“不去,要不信他不行,叫你老婆来试试。”那妇女笑着说。
“他妈的,你也知道占便宜!要不是你没劁,我非收拾你不可。快!”
“非去呀?那我进屋洗洗。”那妇女说着转身向自己的屋里走。
“洗什么?也不劁那儿!快拽她走。”赵主任命令着。
几个年轻人上去架着那妇女就往院外拉。
那妇女喊着:
“人家男人不行了,还非得去。讲个理不?”
拖垃机上一个妇女喊:
“她家老崔多少年了,真不行了!”
赵主任瞪了那拖拉机上妇女一眼,狠狠地说:
“行不行,你怎么知道!你和老崔睡过咋的?”
“缺德带冒烟!”拖拉机上那妇女小声骂道。
老崔家媳妇到底没犟过赵主任,那几个年轻人象抓小鸡一样把她扔上了拖拉机。她号啕喊着:
“从古到今,就听说膳马劁猪,从没听说收拾人的!要收拾就收拾老爷们,干嘛净熊妇女?”
赵主任笑着说:
“别叫了,收拾你老爷们,到时候你想了找我去呀?”
老崔家媳妇破涕而笑骂道:
“你家那老母猪还不够你配的呀?”
拖拉机爆发出哈哈的笑声。
“好了,妇女主任陪你们去。便宜你们了,回来还白给你们记十天工分呢!”
“X爷们,一辈子没干一件好事!”一个妇女冲赵主任小声骂道。拖拉机加足了马力,“突、突、突”地向公社卫生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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