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在大队部,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纷纷来到了。王书记、赵主任、刘主任都在。王书记热情的与他们打着招呼,并对拘谨的、站着不敢落座的青年不断地要他们坐下。刘主任也面带笑容地和大家点头示意。惟有赵主任闷头大口大口地抽着老旱。王书记见了王文才不住地问这问那,尤其问他学校工作有什么困难,王文才笑着回答,再三说:
“学校工作很顺利,赵主任和左队长抓得很紧,大家积极性很高。”
王书记听着只是不住地微笑,还是说:
“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跟赵主任说,当然我和刘主任你们也可以说,我们三个都是你们的勤务员!”
王书记的话使王文才十分感动,只是自己一肚子苦水无法诉说。接着王书记有把目光转到孙彪,赞许地说:
“孙彪进步很大,诗歌写得很好!我在县里,宣传组的领导还专门向我提到你,继续努力!”孙彪笑着点头。
“人都到齐了吧?王书记问。
“张玉森还没来。”刘主任说。
“可能是还有想法,以后找他谈谈。老头子的事,不是他的事,但是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这是客观的,不要有什么负担,划清界限,提高认识就行了嘛!”
刘主任点着头:“回头我找他谈谈。”
王书记点点头,接着说:
“咱们今天开个短会,就一个内容:我代表大队革委会向在座的各位道歉!”大家听了受宠若惊,个个都显得很惊讶。
王书记继续说:
“前一段时间,我们大队混淆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把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与四类等同起来,这是极其错误的。这个错误主要责任在我,不要以为赵主任宣布的就是他自己的决定,他是代表大队,所以今天把大家请了来,由我代表大队革委会向大家赔礼道歉。”
大家听了十分激动,人人含着热泪,王文才带头给领导鼓掌。
王书记说:
“错了就改,今后我们在工作中还会经常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差错,当然类似这样的差错我相信不会再有。大家如果发现我们错了,就开诚布公地给我们提出来。有的同学问我,为什么不让我们参加创业队?希望大家理解,不是不让,大家在贫下中农教育下有了进步都可以陆续进入创业队。我们应当承认我们受到了家庭思想意识的影响,需要在贫下中农这儿补课。但是我们不能自卑,很多同学做出了很好的成绩,只是工作需要不能到创业队去。比如:王文才留在学校当老师.目前还是学校的临时负责人;比如:任茹在小队当会计,这是财务大权呀!再比如:孙彪写了许多好的作品,我们让他在村子里接触面大一些,作品就能写得更全面,更好。希望大家不要想得太多,多接受一点教育是大好事,也是我们贫下中农的责任。我就说这么些,看看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有什么意见和要求都可以提。”
大家晃着头说没有,看得出来大家对赵主任闷头大口大口地抽烟确实有想法,有些发惧。
王书记又问:“两个主任有什么事没有?”
两人也说没有。
王书记笑着说:
“说是短会就是短会,短却很重要,希望大家理解。没事,散会!”
天刚刚放亮,大山里飘着清雪。偶尔山口涌出一股强风,嗷嗷嚎叫,把雪花吹得在半空中打着旋儿飞舞,天嘎巴嘎巴的冷。
春子妈被外面“叭叭”的声音惊醒,推一下哈蓬炕上抽烟的亓正说:
“你听,象咱院子里的动静。”
亓正反驳道:
“什么咱院里,估计是隔壁孙彪早起来劈柴禾。”
“起这么早啊?”春子妈仍然疑问地问。
“年轻人,又一个人,什么都得干。劈完柴还得做饭,能不早吗?”亓正理由充足地说。
春子妈“啊”了一声说:
“可也是,你说这小青年多不容易,多亏咱这俩孩子和咱一起下来。”
亓正说:“那你寻思什么,春子还行,那秋子让你惯完了,啥活也抓不起来!”
“又来了,又来了!整天埋怨我,那是多点的孩子,让他干什么?整天训我,你也不去问问这孩子在家呆多少天了,学校就不让上学!急得没法。”春子妈倒埋怨起老头了。
“今天我就去问,咱队的左队长在学校当贫宣队,听秋子说可厉害了,就是他的事。今天我找刘队长去说说情。”亓正说。
“哪个刘队长?”春子妈问。
“唉,刘队长你也不知道,就是大队刘主任,他不一马双跨吗?大队当主任,小队当队长,四队的人都喊他刘队长。”亓正解释道。
“啊,那管事,今天你就问!”老伴催促道。
“你等他问吧,问、问,说一百年了,也没问!”秋子醒了插话埋怨爹。
“你以为那么简单呢,什么事要核计妥当才能去做!”亓正不耐烦地反驳姑娘。
“我还不知道,你见领导就腿软?”秋子还在频嘴。
“你爹说给你问了,你还说什么!”春子妈说秋子。
“哼,谁不知道你们俩一伙的!”秋子生气地转过身去。
“看看,这孩子叫你惯的!”亓正对老伴说。
春子妈说:“一句一个我惯的,和你们讲不出个四五六,起来做饭去。”
春子妈穿上衣服走出里屋,推开外屋的门,惊讶地喊道:
“孩子他爹,你快来看,谁给咱们劈那么些柴禾?”
亓正坐起来拉开窗帘从窗子往外看,只见院落里整整齐齐摞着一堆劈柴柈子,他自言自语地说:
“这是谁呢?好人啊!”
“谁?准是东屋蔫哥!”秋子躺在炕上肯定地说。
“蔫哥,孙彪啊?你说。不兴那么叫,没礼貌!”亓正很严肃地和女儿说。
“什么不兴,你不知道这儿凡是比他年龄小的都这么叫。”秋子坚持着自己的说法。
“人家是人家,你个小毛孩子别跟着学!再说也不一定是他帮咱劈的柴禾。”亓正仍然疑问这是谁帮的他们。
“我说是就是,那天我妈和我姐说你腰疼,正好被来帮忙的东屋大哥听见了,人家学雷锋做好事呗。”秋子再没敢称呼蔫哥,改了口。
亓正笑着:“你这么说,没准就是!”
东屋的春子妈的说话声震醒了,推门看了一眼,回屋把话接过去:
“还没准啥,一定是人家,要不谁特意跑来帮咱劈柴禾?那天孙彪看我和秋子劈不动,又听说你腰疼,就过来帮咱们了。”
“是!是!那天他还说天越冷越好劈,昨天下的雪,今天外面一定很冷!”秋子把话接过去。
春子妈进屋来说:“劈了一大堆。我说是咱家,你爹还说不是。都快起来吧!现成的饭一把柴禾就热了,吃了饭该干啥干啥!秋子上学的事不能再耽误了,他爹你吃了饭赶快去找找刘队长。”
“知道了,看你这磨叽,逼命似的!”亓正穿着衣服,显得不耐烦的样子。
学生们背着书包上学,边走边背诵: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平仄……”
薛功升说:“不对,是仄仄仄平。”
赵主任走在学生后面,听着莫名其妙,问:
“这是哪国话,啥意思,谁教的?”
学生们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薛功升看他一眼蔑视地说:
“这叫中国话!”
另一个学生说:
“这是诗词格律!”
赵问:“干什么用的?”
“古时候写诗用的啊。”学生回答。
“啊?学死人的东西干嘛!谁教的?”
赵主任思维立即提高到阶级斗争的弦上。
孩子们听了,谁也没理他。薛功升说声:
“快走,要上课了!”
孩子们立刻跑向学校。
赵主任看着孩子,不满地说:
“小三叫给带的越来越完!”
他知道这是四年的学生,只不过明知故问。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身影他生气地说:“腐蚀下一代!”
说着气哼哼地向西面大队走去。
亓正吃过饭,去找刘主任。恰巧在大道上看见刘主任向东走,急忙撵上去喊声:
“刘队长——”
刘主任回过头,笑着说:
“老亓啊,你的事队里研究过了。于助理来电话提到你腰扭了,暂时给找点合适的活,说来了就不上班影响不好。正好过两天磨米厂老何头要回山东探亲,估计春节前回不来,你就和魏乐先在磨米厂干一段时间。都是社员到那去给自家磨米,你就是看着点机器、记个账。你看行不?”
“行,行啊!你看我这一来竟给队里添麻烦,腰又扭了。”亓正不好意思地说。
“那就这样,我到沟里创业队去一趟。你去吧,魏乐在那儿呢。”刘主任边说边往前走。
“刘队长——”亓正嘿嘿地笑着,半天不好意思说话。
刘主任扭头看着他:“你还有事?”
“呵,你看我家的事真多,就是二丫头上学的事,想求你给说句话。”亓正吞吞吐吐地说。
刘主任听了皱着眉头:“说什么?”
“学校还没同意让去,孩子在家好几天了,急得直磨叽我……”亓正轻声说道。
“谁不同意?”刘主任奇怪地问。
“那天我送去,校长说行。我回来后,又把孩子撵回来了,说研究好再去。好几天也没让去。”亓正说。
“有这事?走,我顺道去看看。”刘主任说。
“谢谢,谢谢刘队长!”亓正高兴地说。
“总那么客气干啥,一个村里住着,用不着。”刘主任说着和亓正一起走进学校。
进了办公室,王文才和老师门都站了起来,与刘主任客气地搭话。
“你们忙你们的,别耽误你们的事。我来是找王老师说个事。”刘主任乐呵呵和大家说。
大家又都坐下忙自己的工作了。
王文才拽过两把椅子让刘主任、亓正坐。
刘主任说:
“不坐了,说完我就走。怎么孩子来上学还这么难?研究研究,研究什么呀?好几天了也没研究成啊?”刘主任的脸上浮现出三分严肃。
王文才吱唔半天也没说出话,最后还是说:
“左队长说得研究,我催了几次,他说先撂撂,不忙。”
“什么,先撂撂?”刘队长听得有点不耐烦。
这时候左青晃晃当当走了进来。见了刘主任满脸堆笑地说:
“刘主任来了,怎么不坐?”说着看一眼王文才:“给刘主任拿把椅子呀!”
刘主任一看左青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问你,左青!孩子上学你要怎么研究,你能研究出什么学问?”
左青立即脸红了起来,说不出话来。
“你还想干不干,让你捣乱来了?”刘主任真有点火了。
“你告诉老亓什么时候让孩子来,你不耍权吗,我看你怎么耍?”刘主任气愤地说。
左青脸红到了脖子忙说:
“让孩子来吧,你直接找我就算了,还找主任干啥?”
刘主任几乎喊了起来:“他敢找你?他吃了老虎胆了?以后这事你少管,学校领导的事你管个屁?让你来管方向,这是方向问题吗?四、六不懂!”
办公室窗外不少学生在看热闹,看左青被损乐得直喊。
王文才走出去把孩子们喊走了。
刘主任和亓正也走出了办公室,临走嘱咐王文才:
“一会儿就让孩子过来,别再耽误时间了。”
王文才和左青送到学校大门口转身回来,左青瞪着王文才恶狠狠地说:
“这回你高兴了?汇报,汇报,让你汇报!”
王文才说:
“是刘主任和孩子爸爸自己来的。”
“来,来了你汇报才方便啊!落井下石,你够狠的呀!”左青依然不放。
“你误会了……”王文才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哼,行,行啊!”左青说着转身离开了学校。
张玉森整天耷拉个脑袋,再不象以前那样吹大牛了。生子在队部院里看见他:
“喂,老张,改名了呀?”
张玉森愣了一下说:
“没有,没有!”
“我是说你那笔(X)名,整天没话了,不吹了,张大牛X这美名不要了啊?”
惹得社员们哈哈大笑。
刘主任走过来正好听到生子在取乐张玉森,就说:
“生子,说什么呢,不能开这玩笑!”
生子耍个鬼脸没话了。
刘主任对大院里等待出工的社员们说:
“场院里的活不多了,再两天就干完了。一组、二组到场院打豆子;三组起猪圈粪;四组到红松岭退落叶松树枝。都抓紧干,估计几天后南沟修塘坝要上人了,青年差不多都得去。好了,干吧!”
“今天怎么大官来派活了,岳队长呢?”生子多嘴多舌地问。
“你管那么些干啥,岳队长家里有事。”刘主任说。
社员们都离开队部大院各,自去干自己的活。
刘主任喊:“张玉森你先别去干活,到队部来一趟。”
张玉森高喊一声:“是!”
惹得大家大笑起来。
刘主任说:“‘是’什么,也不是四类,用不着那样!”
张玉森低着头跟刘主任进了队部。
四队队部空荡荡的,只有刘主任和张玉森。
刘主任示意张玉森坐下,张玉森规规矩矩站在那儿说:
“我站着行。”
刘主任说:
“让你坐下,你站着我怎么和你谈?”
张玉森距离刘主任很远的地方慢慢坐下,眼里显现出畏惧的神色。
刘主任说:
“王书记委托我找你谈谈,我们知道你身份的变化给你带来好大的负担。我想你怎么对待这个问题才是正确的呢,首先一点就是要正视自己现在是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这是事实。”
张玉森急忙把话抢过去,用哭咧咧的声音说:
“他不是我亲爹,以前他不小心透露出来了,但是他从来没敢和我交底儿。”
刘主任向他摆了摆手,让他别激动:
“你听我把话说完,吉林那边已经传递过来消息,你爹很可能要被判死刑,因为他我们三个抗联战士死在日本鬼子屠刀下。”
张玉森说:
“该死,罪该万死!”
刘主任说:
“他不是你的亲爹,但是你从小就是他给你养大的,这个关系你摆脱不了。我找你谈就是要你正确对待。自己的出身没发选择,但是走什么道路是由自己选择的。所以,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只要认真改造自己的思想,走革命的道路,一样得到人民群众的欢迎。那一天大队召开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大会,你没参加,王书记知道你有负担,让我找你唠唠,就是给你卸卸包袱。”
“那我不是贫下中农了,我住的烟草搂子是不要收回去?”张玉森心有余悸地说。
“那是个废了的烟草楼子,多少年也没用了。你先住着吧,原来有些社员有意见,现在你的身份有了变化,估计意见会更大。我多做点解释工作,到分红时候你多少交两个钱算了。”刘主任说。
张玉森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半天也没说出来。
刘主任说:
“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用不着吞吞吐吐的。”
张玉森说:
“我过去有前窠,搞过男女关系……是不是因为我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了,给我重新呆戴上坏分子的帽子?”
刘主任笑了,说:
“过去的就过去了。老冯回城了、平反了,也不是什么历史反革命了。你与他老婆的关系不是混淆敌我矛盾问题了,是作风问题。当然,不是说作风问题就不严重,不过还够不上敌我矛盾,坏分子的帽子我想是不会随便给你戴上的。不过,你要认真加强思想改造。”
张玉森听了刘主任的话,脸上紧张的神色显然消失了,站了起来再三表示: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好好改造自己,在思想深处闹革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刘主任笑了:
“后两句,话说严重了。就是要改造世界观,与反动老子划清界限,走革命化道路!”
张玉森脸上露出了笑容连连说“是”。
刘主任:
“今天找你就是谈这些。好了,你去干活去吧。”
“那刘队长我去起猪粪去了。”
刘主任点着头,张玉森走出了队部,直奔后院的大猪圈走去。
李玫正讲着课,突然感觉什么东西从胃里往上涌。她极力克制自己,但终于抑制不住跑出教室放声呕了起来。一个同学跑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左青和闲课的叶老师在。
“叶老师,李老师病了。”那同学焦急地说。
叶老师急忙起身跑了出去,左青扭着二郎腿一动未动若无其事地在烤着自己的鞋垫儿。
叶老师来到蹲在教室门前的李玫跟前,帮她轻轻地捶着后背,李玫呕得脸色通红,眼泪都流了出来,就是呕不出东西。
“好了,没事了,叶老师你回去吧。”李玫又走回教室继续上课。
下课了,李玫拿着书本走进办公室。左青斜视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叶老师走过来悄声说:
“不行下节课我给你代吧,我今天就下午有两节课。”
李玫晃着头说:
“不用,不用,上午我也没课了,再说一会儿就好了。”
叶老师说:
“还恶心我陪你到外面站站,外面空气清新。”说着拽着李玫走出办公室,老师们看见李玫脸色煞白,又见叶老师伏在李玫耳朵上小声说话,就都围上去问长问短。
“得,得,都回自己位置去,多大点事呀?小毛病用不着这么唏咧!”左青不耐烦地大声呼呵。
大家都回到了自己座位。
叶老师陪李玫走出办公室,在操场上踱步,叶老师问:
“这毛病多长时间了?”
“有好几天了。看见菜里的油花都受不了,都想呕。”李玫说。
叶老师小声问:
“是不怀上了?”
“不能吧?”李玫说。
“我看八成是,要不咱到合作医疗站看看去?走,我陪你去!”叶老师说。
“不,那多叫人笑话!”李玫说着脸红了起来。
“看你,女人生儿育女不是正常的事吗,谁笑话呀?没有孩崽才叫人笑话呢!”叶老师说着拽李玫向西街医疗站走去。
医疗站里赤脚医生给李玫号着脉,过了一会儿笑着说:
“不是病,是大喜啊,你怀孕了。”
李玫的脸色顿时象飘上了一朵红云,红红的,咬着嘴唇,显得那样不好意思。
赤脚医生说:
“你们大学生啊就是面子窄,二十六、七了才怀孩子,还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乡下象你这么大年龄孩崽都排成排了。”
“那可真是!”叶老师也说。
李玫依然脸红红的,不好意思说什么,站起来对赤脚医生说了声:“谢谢。”就拉叶老师走出了门。
张玉森早晨起来做完饭,扒了一盆红炭放在炕上,就和英子一起吃起饭来,他边吃边说:
“那老家伙要枪毙了!”
英子不明白地问:“谁,谁要枪毙?”
“唉,非叫我喊他点什么你才明白,我爹。”张玉森满脸笑容继续说:“他死了倒也好,免得他回来竟想歪门邪道,你也安全了,我也放心了!”
“不好,没人给我钱了,我怎么买吃的?”英子皱着眉头。
“咳,要他的破钱干什么,他给你钱是白给呀?他是想占你便宜,哪有老公公那样臊性的?现在弄准成了,他不是我亲爹!”张玉森笑着接着说说:“不过以后我出门还得锁门,免得有坏人进来。晌午我要回不来,就把吃的给你拿炕头用被盖上,屋里有火盆暖暖和和的,尿盆也给你放屋里,不用出去撒尿了。”
英子说:
“那到时候你得早点回来!”
张玉森说:
“好,早点回来。你看好儿子,别让火盆烫着他。”
英子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塞得满满地嘴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嗯嗯”地答应。
晚上躺在炕上,李玫看着天花板不出声。
王文才把脸凑过去问:
“医生怎么说的,你回来连句话也不说。什么毛病,严重不?要不明天咱去公社卫生院吧?”
李玫看一眼王文才:
“得,你还嫌事小啊,我可丢不起人!”
王文才听得糊涂了:
“看病,丢什么人呀?要你这么说,我住院那么长时间,就该没脸活了?”
“唉,不是病,是怀孕了,你干的好事!”李玫抱怨地说。
“怀孕?好事啊,怎么不是好事!”王文才高兴地说。
“我怕人笑话!”李玫认真地说。
“哈,笑话啥呀?”王文才满脸笑容地说。
“笑话咱们干坏事呗。”李玫说。
“坏事?呵,坏事变好事!符合辩证法。”王文才说着用手摸了一下李玫的脸。
“去你的!”李玫打了一下王文才的手:“我发现你脸皮真厚……”
“就厚,就厚!”王文才说着,强行地把李玫搂在了怀里,顺手闭了电灯。
赵主任把左青找到自己的家。
他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说:
“叫你去学校,咱可不能让任何人抓住咱们的话柄,那样咱腰杆子就硬不起来。对几个重点人物,别看王书记和上面反对咱们监督,但是我们心里监督改造这根弦时刻得绷紧!你说你,一天在那儿干什么?别再象在创业队那样抓鸡不成丢了一把米!告诉你,你要是在学校再弄出什么笑话,我可不给你揩腚!”
左青想不到刚进来就让赵一顿猛撸,心里很不是滋味。才让刘主任臭骂一顿,这又是一通训斥,气在肚里憋得咕嚕咕噜直响,对上司他不敢有一点的冒犯,仍然满脸堆笑地说:
“赵主任,什么事你指点。我在你手下当兵就是想向你学点东西。这些年跟着你我懂得不少。什么事你直说,我保证做到: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狗屁,你就嘴好使!学校不是没有阶级斗争,今天早晨我在王文才他班学生后面,听见学生背古时候写诗用的什么平褶,褶平?你说古人、死人的东西不都是废话吗?平褶,褶不平就怪了,这老娘们都懂的道理,教孩子干啥?你就说捶衣石上那布料用棒捶一捶没个不平!我看,这就是留恋古人、死人的东西。就是复古!”
左青毕竟是芒市三中毕业的,他知道赵不懂这里面的内涵,理解错了,就说:
“赵主任是平仄,不是平褶,是古时写诗歌的时候用字的声调。不过,你说得对,这是古人、死人的东西,教学生这些就是和毛主席的倡导大唱对台戏!我知道毛主席曾经给一个作家为此专门写一封信,说‘古诗词不宜在青年中提倡’,何况孩子?看来王文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些天这王文才当上临时负责,趾高气扬,向刘主任告状,我挨刘主任一顿臭骂。”
你告诉他“学校,大队领导分工由我负责,什么事情再乱来,就别干了!这小子,我看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好好教育他真要上天了!”赵主任大声吼着。
“我看他就是要复辟,替反动老子报仇。前些日子,我看他偷偷摸摸看三国演义呢。学兵法想翻天啊!”左青火上浇油。
“一个臭泥鳅,我看他能翻多大浪?走着瞧!”赵主任气得站了起来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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