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王文才与李玫是以几个月来最好的心情,一起离开大边外的小镇,回家去报喜的。然而也不知道是喜是忧,两个家庭对孩子各自的选择能否通过?这是他们俩最担心的问题。王文才和李玫交换了照片,他们的照片都是离开大学一年前或几年前照下的,不过还都忠于现在的形象。
他们俩依然是从水库站下车,下了车等到天亮,两个人始终沉浸在初恋的甜蜜中,担心几十分钟后那分开的一瞬,该是怎样的难舍难分!李玫说:
“春天真好,我们不急着回家好吗?到水库西边的山坡上坐一会儿?”
王文才说:“好啊,我来过哥哥这儿几次,可是溢洪道这边我还真的没来过。”
两个人出了车站,来到坝下,走上溢洪道的西面山坡。李玫主动去拉王文才的手,两个人的手握得紧紧的,一股电流通过两只手传递到两个人的周身。李玫看一眼王文才,恰巧与王文才那脉脉眼神碰到一起,两个人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走得动吗?”王文才又把眼睛投到李玫的脸上,关切地问。
“一点也不累!”李玫看着王文才微笑着说,两双多情的目光又一次碰撞出爱恋的火花。李玫再也忍无可忍,一下子拥到王文才的怀里。王文才紧紧地拥抱着自己心爱的人,抚摸着她那五号头上轻柔的发丝,两人沉浸在一言难尽的情海深处,久久不能自拔。王文才终于激动地悄声说出:
“我爱你,李玫,自从我们第一次风雪中相遇,你就在我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我更爱你,才子。征兵的时候,我看见孤岭四个青年来了三个,就你没来,你知道那时候我的心吗?后来,我听说杨蕊喜欢你,我认了,自认命苦,你我无缘!苍天有眼啊,现在终于把我们俩安排到了一起!”李玫的话语里充满了快活和激动。
王文才听着,左手轻拍着李玫后背,右手依然抚摸李玫的柔发,他的心浸泡在热恋的狂澜里。此时此刻,他已经忘掉了一切,包括他自己,心中只有李玫,李玫占据了他年轻的也饱经沧桑的心。他激动,似乎从来没有过的激动!这发自心底的激动让他双手捧着李玫瑰的脸颊,久久地看着李玫那美丽红润的笑脸,终于把自己的双唇凑到李玫的嘴边,两个人猛然间热吻起来,不自觉地两个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被爱抖动起来。爱,竟让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彼此间不分你我,甚至一时一刻,一分一秒也不愿意离开。多少话,多少爱,都蕴涵在这情深意浓的热吻中。终于,两人松开了自己的双唇,顿时两双多情的会说话的眼睛又让他们吻在了一起。周而复始的亲吻,周而复始的拥抱,让他们感觉时间真的如白驹过隙。他们经历了一阵又一阵热烈后,环视着四方,李玫说:
“这儿真好,连个人影也没有,是上苍赐给我们独有的天地”。
说着两个人坐在山坡的草坪,手牵着手,看着那绿草里并蒂而开的猫骨朵花。李玫说:“那是我们的影子吧?”
“不,那不是!它只有一个春天,而我们的春天,爱的春天是永远的!”王文才笑着回答。
李玫欣赏王文才的才华,从心中喜欢他的俊美与潇洒,听着他那诗一样的语言,用爱的眼神看着他,又一次拥进他的怀抱。
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时间在两个有情人的眼里过得真快。他们在不情愿中走下山坡,王文才在汽车站送走了李玫。那恋恋不舍的别离时刻铭刻在心中,他终于获得了爱,然而这爱能持久吗?爱,会不会又象大学时那担惊受怕的分手?爱,会不会象与杨蕊那次有撕心裂肺的夭折?这些未知数,要几天后才能得知。不过,李玫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酿就一种幸福、快乐、激动的甜蜜。
王文才征求了哥哥的意见,又回襄平询问了父母,他们都同意他的选择。他们看了李玫那美丽朴实大方的照片,都感觉这是一个善良实在的姑娘。
在家这六天,王文才心中几乎没有一时一刻忘记李玫:乐呵岭上、水库西坡、甚至相遇,相识的一切都是美丽的回忆……这几天,他懂得了什么叫相思?懂得了什么叫相思之苦?当然这时候他心中依然有一种担心,这爱能否会受到李玫父母的阻力,是个难以预料的未知数。即使李玫说过她的父母一贯尊重她的选择,可是这次……王文才实在不敢往下想,他只盼着他们约定的五月七日快些到来。然而,这几天却象蜗牛一样,过得太慢,太慢……
魏乐家。
魏乐对媳妇说:“馋了,炒几个鸡蛋吃吧。”
魏乐媳妇说:“别了,听队上人说才子和那个到咱家来过的李玫订婚了。李玫也派到咱孤岭当老师了,你说这才子嘴怎么这么严,这事连牙口缝也欠!”
“他俩订婚了?我听说王书记要求公社把才子给留在咱大队小学,同时还分来个女的当老师,原来是才子的对象呀!”魏乐吃惊地说。
“是啊,那姑娘可好了,说话、办事都爽快!我喜欢。”魏乐媳妇是真心的高兴。
“你看,你看象你了解似的!”魏乐看着媳妇说道。
“当然了解了,她来咱家好几回了,最后这回是才子让她给送酒来的。对了,你也见过,就是来大队展览那会儿,讲得最好,长的最俊的那个。”魏乐媳妇提醒魏乐。
魏乐说:“知道了,知道了!才子有眼力!”
“什么才子有眼力,才子有能耐。你没听那牛辉说呀来的这些青年都攀他高枝呢!”魏乐媳妇说着显然是替才子骄傲。
“啊,我明白了,你是想才子对象来的时候再吃这鸡蛋是不?”魏乐又把话归到他原来的话题上。
“对呀,也没几个,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个鸡也歇上了。”魏乐媳妇埋怨着。
“累了呗,象你似的!”魏乐的话显然是话中有话。
“去一边去,不说好听的!”魏乐媳妇似怪非怪地说。
魏乐笑着进了里屋。
这时候王书记来了。
魏乐媳妇喊着说:“今天什么风大方这么大啊,吹来个这么大的官?”
王书记说:“别管什么风,我来了你就先别疯!”
魏乐媳妇打趣地说:“见了官,哪个娘们儿不想疯一会儿?”
这时候魏乐听是王书记的声音急忙走出来。
“多亏你出来了,没听说吗,你媳妇要和我疯呢?”王书记说着笑话。
魏乐说:“你可别,她能弄死你!”
魏乐媳妇说:“咱结婚二十年了你不也好好的吗?”
王书记哈哈笑起来:“咱大队这些娘们儿个个是穆桂英,男人都老实点吧。我来呀和你们商量个事。王文才原来定下来去创业队,现在公社决定让他回来当老师,我看就还住在你家吧?”
魏乐媳妇说:“那当然,谁也抢不去!”
“不是你家房子小吗,所以我来问问。”王书记解释着。
“问什么,才子过去就一直住在这儿,房子小我出去住也得让才子在这儿!”魏乐媳妇说。
“你出去住,把魏乐靠死呀?”王书记笑着看着魏乐。
“去你的,没正经的!”魏乐媳妇把王书记话冲了回去。
“那就这么定了”王书记说着走出房门。
“那李玫呢?”魏乐媳妇追问。
“住一个还不够啊,你这兔子窝大的小屋……我去岳队长家,要她住那儿!”王书记边走边说。
“要是人家不行,就还住我家!小是小,挤挤呗。”魏乐媳妇的话看出来是真心诚意的。
“看,你倒不贪财?”王书记说着走远了。
五月七日,王文才如期坐上沈阳到通化的列车,他们约定的7号车厢里却见不到李玫的影子。他有些心慌,莫非.....他不愿意想下去,他相信李玫的话,相信李玫的父母象李玫说的那样会尊重她的选择。也许分别的的那天过于激动,李玫忘记了7号车厢的约定,于是王文才从6号车厢找到1号车厢;又从8号车厢找到16号车厢,令他大失所望。他不愿往坏处想,他想也许是李玫比自己还心切,提前回去了。有这种可能吗?他心里默念着“但愿如此!”想到这些,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快到大边门,快到孤岭,真的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她。
下了车,他急步前行,多么希望象刚来报到的那天一样,前面走的就是她,然而,都是幻影。最后的希望,就是他一跨进魏乐家的大门,就看到她正与婶在聊天……从大边门到孤岭将近十里地,王文才走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一进门,魏乐媳妇就问:
“才子回来了,李玫呢?”
听了这话,王文才心里凉了半截,他还是镇定下来:
“李玫没回来吗,她说今天回来呀?”
魏乐媳妇说:“怎么不一起回来,才子你真是的!”
王文才说:
“也许她有什么事,明天就到学校报到了,没事她不能晚回来呀!”
魏乐媳妇问:
“才子你和李玫到底怎么回事呀,怎么还保密呀?”
王文才见李玫没如期回来,心里对他们订婚的事更是没有把握,就说:
“婶,这事还没一定。人家得回家征求她父母意见,这成不成两说着,所以没有和你说。”
“她父母还要给女儿找什么样的?要是咱们她家再看不中,那李玫这辈子就不好找了!”魏乐媳妇是掏心窝子的真话。
王文才笑着说:
“婶,不能那么说,我家的情况、我的情况很特殊,允许人家选择呀。”
“什么了不得的事,就他妈姓赵的一天事多,人家王书记就和他不一样,这回你回咱大队的学校,听说就是王书记点的将!”魏乐媳妇说。
王文才说:
“是啊,听说王书记专门给刘助理打的电话.”
“才子,你放心我想李玫她家不能不同意你们这份亲事。就是她家里不同意,李玫也不能就拉倒。找到咱这样的,让她打灯笼去找也难找到!”
“婶,可不能这么说,哪个年轻人都比咱条件优越!”王文才此时有点没有自信。
“才子,婶这话放在这儿,你就看吧!”
下午王文才从魏乐家出来,直奔大队。他感觉应该首先向大队去报个到,这是起码规矩。他进了大队部,正好赵主任坐在那儿抽烟,他和颜悦色地对赵主任说:“赵主任,我分回孤岭学校了,先来向大队领导报个到。”
赵主任,吐了一口烟,不屑地说:
“回来好,回到我们大队你这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在政治上受到的教育就会更大一些。对你这小资产阶级的世界观改造大有好处。到学校是到学校,但是不要忘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对你这特殊的身份就更有实际意义。”
赵主任满嘴是带有阶级斗争味道的训词还没说完,王书记进来了,看见王文才站着象受审的样子就说:
“王文才,回来了?”
王文才看见王书记就说:
“谢谢王书记把我留下来。”
王书记说:
“快,坐下聊,坐下,坐下。”
王文才在旁边的长条凳上落了座。
王书记说:
“别谢谢我,是大队班子研究,根据需要我们才向公社请示的。当然这也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你来不到半年时间,无论是公社,还是桦树屯三宣队,当然也有我们大队广大社员群众对你反应都很好,你的工作和接受再教育都有很好的成绩,希望继续努力,继续革命嘛,是每个人都必须的。”
王文才听着王书记的话倍受鼓舞.他说:
“王书记,赵主任,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加强思想改造,虚心向贫下中农学习,争取更大进步!”
赵主任在一旁抽着烟只插了一句话:
“希望把你的话变成实际行动。”
王文才听着他的话是有点别扭,还是虚心地说:“请领导放心!”
王书记接着说:
“李玫昨天来电话,请一天假明天午间车回来。她母亲几年前得了重病已经治愈康复,沈阳医大为了总结医疗经验要她母亲去复查,她陪他母亲去沈阳医大了,对了,她还要我告诉你一声。”
王文才听了王书记的话,好象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说:
“谢谢王书记!”
王书记笑着说:
“谢什么,不就给传个话吗!”
王文才笑了笑。
王书记接着说:
“明天午间,你到车站接接李玫,也代表我们,她也是我们孤岭的老师了。”
赵主任说:
“她来过我们孤岭.巡回展览的时候。”
王书记说:
“知道,但是她还有行李。我已经告诉大队老邹让他开手扶拖拉机去接一趟。王文才到时候你就找他和你一起去,回来住在你们四队岳队长家,我都安排好了。”
王文才答应着怀着感激的目光说了声“谢谢!”走出了大队部。
孙彪的诗歌上了市里的报纸,是写创业队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姜小敏拿着报纸给孙彪送去,在孙彪住的老贫农家门口,就大声喊:
“蔫哥,我来报喜来了!”
孙彪从屋里出来:
“你什么事那么高兴?”
“你的事我就不高兴了?你的事,你看!”姜小敏说着把报纸塞给了孙彪。孙彪接过报纸,第一眼就看到了创业之歌,他激动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姜小敏说:
“看你高兴的,连句感谢的话也不说!”
孙彪好象从激动中刚苏醒过来:
“谢谢小敏!”
“这还差不多,蔫哥,我回去了,继续写,多发表点,别人就不会看不起你了!”孙彪答应着,他感觉到姜小敏是她患难与共的支持者与同情者。
赵主任翻开报纸,看到了孙彪的那首诗歌,不但没有为之高兴,反而来了火气:“这不是瞎胡闹吗,闭门造车!胡编乱造,难怪人家省报上次来信告他的状,他连创业队都没进去,再说到大肚沟去过没有,怎么能写出来呢?说着把报纸摔到炕上。
王书记看了笑着说:
“干嘛那么大火气?”说着拿起那张报纸,看了孙彪那首诗歌说:
“这是好事呀,你怎么高兴的事不高兴,还来这么大的火?”
“我担心他凭空捏造,再给咱大队添罗乱!你说一点真的也没有,静玩假的!这了得吗?”赵依然火气未消。
王书记说:
“上次他发《女拖拉机手》,你就是这些话,我给你讲了,创作和报道是两回事,你呀怎么不记得了?我也是听人说的。人家有了成绩我们当领导的该高兴!”
赵主任说:“王书记我发现你怎么总是惯着这些人?孙彪,王文才他们都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呀!”
王书记:
“可以教育好,我们就要耐心地教育,对他们是拉还是推是我们的责任啊!”赵主任不说话了,半天小声说句:“我觉得这诗歌有问题!”
王书记说:
“我们都仔细看看,有问题不怕,指出来改正嘛,就是不能一棍子打死呀!”
赵主任说: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怕给咱大队添麻烦。”
王书记说:
“咱俩不议论这个了,我们去创业队一趟,看看那儿的苗圃长得怎样,金书记问几次了,关心着呢。”
说着两人走出了大队部。
英子又哭又闹,说不舒服,恶心、呕吐。娘家妈从大边门赶了来,看着女儿折腾得瘦了一圈,就和张玉森说:
“你得照顾一点英子,别让她太累。”
张玉森不明白岳母的意思,就说:
妈,累不着,一天什么活也不让她干,饭都是我和爹做。”
“我是说晚上也不能太累!”
“晚上更没有什么干的,天黑就睡觉了。”
张玉森木头一样听不懂岳母的话。
“我是说晚上男女的事不能太频。”
张玉森明白了:“是、是,可是英子不行啊,总要那样!”
“你哄着她呀。”
“不行,那他就又哭又闹!”
“唉,那可怎么办?要不我把她领回去呆一段时间。”
张玉森迟疑了半天才说:
“那要看英子同意不?”
英子妈说:“英子咱回家去呆几天。”
英子看着张玉森,舍不得的样子,就结巴地说:
“不,不!在这儿和他”她指着张玉森“那样那样好!”
英子妈说:“咱回去看看病再回来!”其实英子妈已经看出女儿有了身孕,这是怀孕的反应,故意这样说哄英子回去呆几天。英子听说看病点头了。英子妈收拾了一下女儿的衣服,放进包里,一股腥臭的味道令人发晕,那衣服上白哗哗的东西留下的痕迹让人发呕……她不好说什么,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拧着眉头跨着包袱领着女儿走了。
火车缓缓地开进大边门小车站,忘眼欲穿的王文才终于盼到了这一时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下车的人,突然在8号车厢的前门看见了李玫那似乎久违的身影,他笑着跑过去,李玫看见了王文才那渴望的眼神盈满了泪水:
“我想你会来接我的,对不起,我陪妈妈去沈阳检查病去了,回来晚了。”
王文才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是重复着几个字:
“不晚不晚!”
两人笑着,此时此刻真想好好地拥抱一下,亲热一下,但是这都是内心的妄想,在别人面前又怎么能?
“大队派拖拉机来接你,王书记让的,还说要我代表他们来接你呢!”
“接新娘呀,还用车?”
“是新娘,不知道你们家里什么意见?”
“我不说过吗,我们家尊重我的选择。看了你的照片,都说你好呢说你帅,象个文化人!”
“真的?”王文才不知道怎么表现自己的兴奋脱口而出:
“谢谢你爹妈!”
李玫调皮的:
“怎么说话呢?还你爹妈?”
“哦,对,谢谢叔叔,阿姨!”
李玫用多情的眼神看了王文才一眼大声说:“不对!”
王文才立刻反应过来:
“对,谢谢爹妈!”
李玫娇妮地说:
“这还差不多,我以为还得让我教你呢?”
说着王文才接过李玫的书包走出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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