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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化伦七岁的儿子拎着饭盒回到家,一下子扑在炕上呜呜大哭起来。于秀秀急忙上前紧张地问道:
“孩子,怎么了?”孩子依然不停声地哭。
“快说呀,你要急死我呀!”
“爸爸说不吃了,让我拿回来。他的棉袄后面一条条大口子,还有血……可能是被打的。”
于秀秀听了两眼是泪,惊谔地“啊”了一声:“这人怎么这么狠呀!”说着急忙跑出门去,直奔专政小组。
专政小组办公室。张玉森仰在破木椅子上,两条脚搭在前面的办公桌上,望着房巴不知道在寻思什么。听到门声,带着不屑的样子斜视一眼,一看是秀秀,好象一辈子也没洗过的老脸堆满了奸笑。
“你来做什么?”张玉森那脚依然高摆在桌子上,傲慢地问。
“张队长: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于秀秀毕恭毕敬地说。
“呵,这回想了!想当年我和你近乎一下,你告我恶状,让队长不仅把我骂个狗血喷头,还扣我一天的工分!这回是太阳从西边……不、不,是骡子也能下崽子了?”
“张队长:大人不记小人过。那是我的错!”于秀秀不得不显出一副忏悔的神态。
“哈,知错就好!”张玉森把腿放下了,拍拍身边的长条凳子说:
“好、好,坐下唠。”
“不,我站着就行。”
“嗨,客气什么?”张说着去拉秀秀的手硬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秀秀惊恐万状,依然是站了起来。
张玉森说:“不坐就不坐,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咱家老冯,身板太弱,请您多多照顾!”于秀秀商量着张玉森。
“哈,身板弱和你也没少干那事!不也弄出孩崽了吗?让我照顾呀——”张玉森故意拉长语调:“这事嘛,是我一句话,!在这儿你已经看明白了,本人就是玉皇兼阎王,死活都由我说了算!”
“那是,那是!要不我怎么来求张队长呢。”于秀秀顺着说。
“求,大可不必!多么简单的一点事。但是我答应你要有条件。”张说着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勾成个圈,笑着说:“懂吗,我需要你的这个!”
秀秀猜测这是要钱,急忙说:“张队长要多少,你说。我回家张罗。”
“哈,多少,你有多少?一个女人一个!难道你还有两个?”
秀秀心头一颤,明白了。镇定一会儿说:
“张队长这可不行,那会影响你前途!”
“少他妈来这一套,你行就行,不行就算了!这可是你判老冯个死刑呀!这,你可怪不着别人!”张生气地说。
听到这儿秀秀的心刀搅一样疼痛,两颗泪珠从充满忧郁的眼中流了下来。
“算了,你走吧!”张看着于秀秀的样子故意拉硬地说:“这是照顾你,比你漂亮的娘们儿村里有得是!我说要谁,谁都满口答应。你还故作姿态呢!走走走!”
秀秀心中一团乱麻,一动没动。他想到丈夫的痛苦、想到儿子的痛哭,想到心狠手辣的这眼前的恶魔,心软了下来。
“你走吧,过几天你也得进来!有人举报你腐蚀知识青年、腐蚀革命干部家属……”张玉森穷追猛打地说。
“没有,张队长这可是没有的事呀!我老老实实,哪里敢乱说乱动呀。”秀秀腿在颤抖。
“没有?铁的事实面前你还嘴硬!没腐蚀,那王文才为什么那么亲热的称呼你?还让你到前面打水?没腐蚀,赵主任老爹干什么亲自给你打水,把贫下中农挤到后面?”
“真的,那不是我让的。”于秀秀胆战心惊的辩护着。
“你是知恩不报!要不是我,你前几天就进来了。你说,你答应我不?”
秀秀踌躇了一下,,终于点了头,小声说:
“那——那——,行吧。”
“哈,这就对了!这两天我得出趟门去天津搞个外调,下周三半夜十点,你等我,我会让你快乐的!你家老冯以后就屈不着了!”说着张玉森贪婪地拍拍秀秀的屁股:“放心回去吧,我的小宝贝。”
秀秀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走出了门。
又一个风雪弥漫的早晨。
四队青年点一片说说笑笑声。王文才挑着水歪歪斜斜地走进院里,额头上沁出汗珠儿。几个青年跑出来抢着把水抬进屋倒进缸里。杨蕊走过来悄声对王文才说:“挑水这活你一个人包了咋的?这么些人大家轮着干,干嘛总得你一个人呀?”
“咱们来得早,年龄也大,多干点应该。”王文才擦着汗说。
杨蕊大眼睛善意的瞪了他一眼:
“开饭了,你的饭盒我给你盛上了。要不,等你回来,别说菜,菜汤你也喝不着!”王文才笑了笑,走进屋里。青年们有的坐在炕沿上、有的蹲在灶坑边、有的站在厨房,说笑着吃着早餐。应该说伙食还不错,比社员家吃得要好很多:玉米面饼子,白菜豆腐汤。饭能吃饱,但是菜不能管够。所以前面吃的还充足,后面的只好喝点菜汤。
“刘队长来了!”
看见队长和一个陌生人走进来,王文才和几个青年热情地打着招呼。
杨蕊小声与王文才耳语:“傻呀!不叫刘主任,哪个官衔大不知道啊?木头脑袋!”
王文才看杨蕊一眼,会意地笑了。
“我们来看看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到咱们队的五七战士老于,原来是市里大煤矿的科长。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走五七道路来到咱山沟沟。以后就和我们一起战天斗地学大寨。”
青年们端着饭倒不出手来鼓掌,都由衷地频频点头。
“今天咱们农活还是往大肚沟那块地送粪。两人一个爬犁。我派一个社员给你们带队。”
青年出工的时候,大道上一群带白袖标的人正在扫雪,干得很卖力气。张玉森戴一个专政队队长的红袖标骂骂叽叽吆喝着,威风凛凛。这群人白袖标上分别写着:“历史反革命”、“现行反革命”、“右派分子”、“坏分子”、“逃亡地主”等不同的罪名。见青年们拽着爬犁出工,都规矩地躲在大道两旁,低着头。青年们喊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
王文才和杨蕊一个爬犁、牛辉和朱凤一个爬犁,走在队伍的后面。虽然他们只比28中的青年早来几天,却被这些小青年称作老青年。实际上,他们也确实比那些中学生们稳当、老成得多。小青年开始还叫他们老牛、老朱、老杨、王饲养员。逐渐地改叫王哥、牛哥、朱姐、杨姐了。队伍走出村口,他们就高声唱起了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大队部老榆树上的高音喇叭又响了。是大队王书记的声音:
“社员同志们注意了!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年满十八周岁贫下中农出身的优秀青年,做好思想准备,积极响应党的号召,踊跃报名参军,担负起保卫我们伟大祖国的神圣使命!我们要特别警惕地富反坏右等一些阶级敌人对这项工作的破坏活动,我们贫下中农和广大革命群众要擦亮眼睛与一切不法分子做坚决的斗争,保证征兵工作圆满完成。下面我公布孤岭大队征兵领导小组成员:我任领导小组组长。民兵连长大队赵副主任、刘副主任、五七战士老于任副组长。成员有:妇女主任、团总支书记、治保主任,对了还有大队会计……”
青年们听到广播,立刻停住脚步。纷纷议论着:
“是在乡青年的事。”
“就是有知识青年的事,咱们年龄还不够!”
“才下乡两天半,没教育好就当兵呀?想好事!”
“走吧,没你们的事。”带队的农民高喊一声。长长爬犁队伍又开始向深山沟里移动了。
几缕黑云,遮住天空的半月。
夜深人静的时候,孤岭除了一两处灯火,长长的村落在漆黑中睡熟了。偶尔一两声犬吠展示着村子的脉动。一个粗大的身影,悄悄地移动到村东一个孤立的茅草屋前,急不可耐的搂住门口等候的女人,啃了起来。
“小声点,屋里孩子还没睡熟。”那人仿佛没听见,依然在女人的脸上拼命地亲来亲去,时而亲出个动静来。这男人就是专政队长张玉森,如约来到秀秀家。亲了好一会,张说“咱们去东边塘坝那儿吧!”
秀秀说:“不行,那儿有看鱼的。”
“去东岗!”
“有狼!”
“那去哪儿?”
“你已经亲过了,就行了吧。”
“你馋我呢?宝贝。”
“唉,叫人看见影响你前途呀。”
“废话!你可怜老冯就痛快点!”张的话带着威胁和不耐烦。
秀秀想到丈夫,只好点头:“那就悄悄回屋吧。轻点!”
两个人迈着猫步进了屋。
屋里黑黑的,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秀秀走到炕梢,爬上炕去。张早就边走边解衣扣,一下子脱个精光。进了被窝就去扯秀秀的衣服:
“脱,上面的也脱!”
秀秀说:“不!下面脱了就行了呗。”
“给我脱!”声音有点大,吓得秀秀只好服从。张从没体验过的今天这样的激动,让他有点气喘急促。她搂着女人的光滑的玉体,浑身摸索着,沉迷在燃烧的激情中……
“轻点!轻点!”秀秀近乎乞求的声音,令张格外的兴奋,依然无所顾忌地纵情。秀秀含着泪,一种羞辱、担心逐渐转化为刺激的心理,让她几乎瘫软成一堆泥,可能是没有克制住的声音,惊动了秀秀的儿子。他朝妈妈那边望去,见到了这他似懂非懂的场景,便油然想到:可能是爸爸回来了。他急忙用被子蒙上头,那种从来没听过的声音还是继续传进自己的耳郭。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张玉森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
天亮了。青年们照旧拽着爬犁向深山里大肚沟的地里送粪。突然,大队广播喇叭响了:
“四队青年牛辉、杨蕊、朱凤马上到公社武装部报到。你们被借到公社去搞征兵工作。带二十天的粮票和伙食费……”大喇叭反复播送,这是大队会计的声音。带队的农民说:
“你们仨公社重用了,快回去吧!”
杨蕊凝着眉:“怎么没有王文才?”
农民说:“那是公社大队的事,咱哪知道呀!”
“我走了谁和王文才一伙送粪呀?”
王文才好象受到了刺激,脸有些发红,还是稳当地说:
“你走吧,我自己来!”
杨蕊说∶“不用那么急,我们送到地方再说!下回一个人就少装点。”
朱凤也说“我和牛辉更得送到地方,也不能把粪拽回去呀!”
带队的农民说:“那是你们的事,我可担不起责任!”
杨蕊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责任,不差那么点时间!”
说着就继续前行。
张玉森早晨满脸挂着笑容,这一向严肃的专政队长一反常态。他把几个专政队的年轻人叫到办公室,向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画像做过三忠于后,又背诵几段毛主席语录,然后坐下布置工作。大家都奇怪队长今天那满脸阴云叫哪阵风吹跑了。张说:“今天这些黑五类扫完大街以后,到五队场院东边倒粪。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千万要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最近有几个人他妈装病,当然老冯那家伙是真病,我感觉出来了。以后大家要少对他动手动脚,免得出了事,咱们向公社不好交代。那冯化伦,今天暂时别让他出去了,让他养养。以后我还有账和他算!好,现在就行动。最近大街扫得可以,你们要继续给我监督好!出发!”
一个专政队员抹过身去,朝被专政的房间大喊一声“出发!”一个个精疲力尽的专政对象,从屋里走出来,在门口拿起自己扫帚。“冯化伦你留下反省!”那个年轻的专政队员按头头的意见把冯化伦留下了。这支特殊的队伍,边走边背诵“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走上大街,朝村东走去。
几个月来,秀秀已经成了习惯,每天被专政的队伍走过来的时候,她总要跪在北炕的窗前,透过那窗户纸上自己扣的小窟窿眼往外看。看到自己的丈夫走在队伍中,并且走路还有力量,她悬着的心才能放下。可是今天自己的丈夫怎么没在队伍中?她心里没了底,心中骂到:张玉森这王八蛋说话是放屁呀,昨晚上折磨我好几个时辰,到现在还腰酸腿疼!今天怎么还要审讯折磨老冯啊?她气得火从心里直往上窜。等队伍过去了,她风风火火地赶到专政队。看见张玉森还是老样子,两脚放到桌子上,只是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嘴角飘着笑在想什么美事。她进了屋,开口就问:
“你说话算数不,今天你又要收拾咱家老冯是不?”
张看见是秀秀,满脸堆笑:“怎么样,没玩够吧?还找上来了!这回才知道我的家伙好吧。”
“别废话,我问你说话算数不?”
“看你还来火气了,我刚才还寻思咱俩那美事呢。太好了,舒服!”张玉森依然沉浸在昨晚的蜜意中。
“你说,你还要怎样老冯?”秀秀的话格外硬气。
“看你说的,咱大男人说话一句算一句!你去那屋看看,他好好地在那儿呢。今天我都没让他干活,就说让他反省。因为你,我是百般照顾他啊!”说着,张站了起来领秀秀到了牛棚。打开锁,张嘻皮笑脸地说:
“进去看看吧,热乎热乎!告诉你五分钟,时间长了我担不起责任”说罢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了。秀秀看着自己的丈夫,眼泪唰唰地往下流。
“哭什么,我这不挺好吗!”冯化伦安慰着秀秀。秀秀手摸着老冯的后背,看见那干了的血迹:“还疼吗,弄点药送来吧?”
“好了,没事了。今天不知道那阵风,没让我去干活,说让我反省。从来也没有这时候。”老冯把这怪事告诉给秀秀。
“我求他了。”秀秀说。
“怎么求的,给钱了?”,老冯问。
“是,”秀秀说话有点结巴:
“我把俺娘给俺的戒指给他了!”
“唉,那是多贵重的东西呀!”老冯心疼地说。
“贵重,还比命贵重?”秀秀反问着,是在心里说,什么也没有丈夫的生命重要。
“那也行,谁知道能管几天用?”
“能管一阵子,你放心吧!”秀秀知道自己的付出是起作用的。
张玉森见秀秀半天没出来,心里还有点吃醋的样子,走了过来喊:
“行了!行了!一会儿别人看见,我不好交代。”
“走吧!”老冯急忙撵秀秀。
秀秀走出牛棚,又回到了张玉森的办公室,说了声“谢谢!”
“唉,还客气上了,谁跟谁呀!别人面前你这样还行,就咱俩用得着吗?”张神气十足地说。
“那我走了,张队长。”秀秀为了丈夫身子都舍上了,还在乎几句客套话?
“看,你急什么?”说着用手在秀秀屁股上摸了一下,小声说:
“我想你,宝贝!回来后我心中就没放下你呀!哪天我还去!”
秀秀没再说话,急忙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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