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的国槐树
今见国槐树,又闻槐花香,似曾相识相知。我几年前来首都北京城讨生活,而家乡早已多年未曾谋面的国槐树,辗转千里先我入住北京城。
北京的大街小巷公园园林都有你婀娜多姿的身影。今又逢夏,朵朵槐花挂满枝头,阵阵清香浸人心肺。清风拂过,好动的你,和过往的行人车辆开着玩笑,经意或不经意地钻入一对对恋人的秀发或衣领里,来扰乱他们的卿卿我我,“讨厌”,他们随手一甩,你又借势窜入飞驰而来的豪华轿车里,你从他们打开的车窗而入,安然地仰卧于他们的后座上,随车主人畅游北京城。
而我的心也随着思绪在动,久别的你,还记得儿时的我,每当盛夏来临,晚饭后,我总是拿个小木凳或小凉席随大人,来到大门外槐树下。你在树上,我在地下,我们悄悄私语。有时我故意,用我的脚,脚登树身把你轻轻从树上踹落,先看多情的你,如何跑入我的手心,然后,捧在手里再闻你的清香,玩烦了,玩累了,瞌睡了,不管不问地胡乱把你摔在地下,你也不恼,你依然招呼你的兄弟姐们跑到我的凉席上,或熟睡中我的身上和脸上,替我遮挡露珠的侵袭。
当我上学时,盛夏你站在我家大门外朝送暮接。当你似开未开花时,我掐断你的肚脐与母树分开,然后把成熟优质的你—槐米撸下来,放到烈日下暴晒,太阳公公榨干了你身体里的水分,破坏了你的美丽容颜,而你却心甘情愿地留下了你厚实圆润的身躯—槐米,而我却把晒干或晾干后的你,拿去卖掉,用卖掉你的钱,给我换来一块块诱人的糖果或精美的文具盒。而你却从无怨言也无怨恨,照常每年夏天花开花谢,再让我们这些乡下的野孩子们来采摘蹂躏。
我的难兄,我的难弟,我的恋人,我的朋友,你现在还好吗?你还记得我吗?
一晃三十多年,未曾谋面屈膝相谈,不知你躲到哪里,逃到什么地方或被风儿把你带到那嘎达?
当年,不知什么原因,几天时间,我们家和我们村的家槐树被砍伐殆尽,为此,那年的初冬,我们十几个小伙伴离家去三十多里外的黄垓村“树神”那儿去拜祭。我们顶风冒雪,来到传说中千年古树“十八搂”的树下,我们虔诚地对她顶礼膜拜。古柏树枝头树杈或挂或落层层洁白的雪花,遒劲挺拔傲立风雪中,给我们以震撼以信心以希望。
雪落黄昏中我们渐进村庄。为首的我心里七上八下,聚众风雪天逃学离家去给什么“树神”磕头礼拜。“反了这帮小子们”,奇了怪,那天回到家,我们这些十一二的孩子们都唯一,一次免受了皮肉之苦。不为别的,只为让“树神”托梦给我们的父母,来年再重栽家槐树,还我们一个浸心浸肺的槐花香。“树神”不神,没有托梦给我们的父母,来年他们栽上了速生杨树。三十多年杨树几个轮回,栽了伐,伐了栽。我们的父母,也从青年步入到老年人的行列。
“树神”的大意,未曾托梦给我们的父母,让他们栽种家槐树。我们有心栽树而无行动的结果,家乡的槐花香,与我们这帮对她顶礼膜拜的小子们渐行渐远以至于决绝。
现在每当北京的夏天来临,我在遛弯或在京城游玩时,都会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不经意间与你走个碰面,或撞个满怀,是那么地亲切,又那么地生疏。
七月的某日,路过长安街,再次被路两旁挂枝头的朵朵槐花所触动。儿时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似的,一一呈现在眼前。丝丝暖意涌上心头,绵绵惬意久久在心间缭绕徘徊。
闻着一路飘香的槐花香,猛然间想起上中学时,语文课上,学《陌上桑》一文时,老师引经据典,讲到忘情处,高声吟唱:高高山上一棵槐,手攀槐枝望郎来,俺娘问俺干啥哩,俺看槐花几时开。老师的语音刚落,同学们就哄堂大笑,言犹在耳,声形如画,好一幅盼郎归的仕女图,又禁不住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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