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说法称格林厄姆·格林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次数最多的作家之一,然而以他的高龄辞世,确始终不曾得到评委们的青睐。不过,有无夺得诺奖并不能视为一位作家是否拥有永恒的通行证的依据,这一点人所共知。格林在本世纪人类文学史上的地位,得到了多数的好评和认可,而且我认为随着我们生存的世界继续着难以捉摸的变化并不断出现新的困境,格林作品中对人性本身的探讨就会越来越有现实的意义。
由于从小偏爱中国古典历史和文化,因此接触外国文学作品就比较晚,97年才开始阅读格林的作品,至今已读过的如下:《人性的因素》、《权力与荣耀》、《一支出租的步枪》、《炸弹宴》、《名誉领事》、短篇集《赌城缘遇》。这当中《一支出租的步枪》见于一套80年代的西方惊险小说系列丛书,而《权力与荣耀》和《赌城缘遇》两本书是台湾出版。需要提及的是在格林作品的诸多译本中,以傅惟慈先生的译本最好,傅先生专工格林,更曾在访英时与格林面晤。格林文风不事花哨,平淡朴实,又有好多作品借通俗小说题材,能译出他的特色和深沉内涵,正显示了傅先生的深厚功力。
我在97年经常读的两位外国作家,一位是格林,另一位是博尔赫斯。两人都曾屡屡被推荐角逐诺贝尔奖,但终生都未能中选。格林曾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看望博尔赫斯,当时博尔赫斯已双目失明,格林虽仍健康但年事已高。格林搀扶博尔赫斯横穿大街,却于中央被车流所阻,博尔赫斯哈哈大笑。在中国文坛,博尔赫斯的名望和影响力远大于格林,有段时间博尔赫斯的模仿者几乎蔚成团队之势。这正显出中国当代小说写作的一个误区,即过分重视写作技巧上的花样翻新和文体的实验雕琢,有许多作家(包括时下一些网络文学的弄潮儿们)炫技似的追求叙述快感。王蒙当时有句名言,可以一窥中国作家的心态“知有写的险写的怪,才有机会杀出去。”这种沉迷于“新鲜”技术的风气至今仍影响中国的文坛,尤其是网络上的创作蔚然成风。但是博尔赫斯之所以是博尔赫斯,自有他个人天分和后天经历以及他的独特世界观综合造成,中国的博尔赫斯们却都纷纷露出疲态,表明徒然把玩技艺难免会有技穷之日。形式也可以是一种内容,但并不等于形式能够代替内容。
格林自称年轻时也想搞文体试验,但真正开始写作后很快确立了一条简明质朴的叙述道路。他的许多描写笔法完全是现实主义式的,极少有先锋味道,这也是现代英国小说的一大特色。总体说来,英国小说在形式上趋向保守,远不如邻居法国人那么热衷文体革新,即使和美国人相比也显得循规蹈矩。绝大多数作家乐于采取看似平常的叙述方式,也关心如何讲好故事的重要性。
曾经有人用一句很精辟的话来概括格林“格林拥有一切技巧却永远关注主题。”诚然,在格林看来,他的写作就是要想读者传递他对不确定的人类命运,对于这个充满危疑和彷徨的世界,对于人性与道德矛盾冲突的思考,因此,他把他作为小说家的技艺,更全力投入故事的谋篇布局和情节转合,来放大其可读性和感染力。
英国现代小说可以说是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中找到了一个较好的结合点,而格林又是英国现当代小说家中的出类拔萃者。其实所谓现实或是现代什么主义的理论并无多大实际意义,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他的唯一的主义就是人本身。不过,我始终觉得英国现代小说对于中国小说的写作很有参考价值,有助于修正中国文坛的一些观念和实践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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