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生,一学子也,屡试于科举,不第。于是耻于家焉,租于城郭之南郊也。城郭之南郊,葬墓之所,聚墓而成冢,白日少人,夜每闻鬼哭鸦叫,由是价甚廉。生于此居,冀复明年之中。
一日,夜独坐,点烛窗前。忽闻微风习习,暗香动窗,一女子延而入,视之,不识,貌甚惊人,艳绝无比,粉黛娥媚,长袖蔽体。笑云:“长夜漫漫,好一书生独坐焉。”惊问:“汝为何人?”曰:“妾家不远,近在南邻。”于是近生,翻阅案上书籍,提笔临摹,落笔成章,其风雅不俗,跃然纸上。于是生大悦,谈及诗词、赋律、宫商,莫不侃侃而论。俄而蚤创微白,天晓鸡鸣,求归,生心爱之,牵其手而不忍其别,问:“明日能复见乎”女顾生一笑,启扃盈盈而去。
第二日,女果至,生大喜,前而拥之,不抗拒。于是阖户宽裳,与其偕好。其后女每日必至,夜夜如此,不觉已半月有余。
一日,生过友人,道遇一殊,年仅十七八,罗袖垂髫,风流曼妙,行步之间,宛若无骨。视生良久,喟叹不已。生见,奇之,上前拜谒,问所观者何。女曰:“妾见君眉心尸气正盛,恐命不久矣,宜当早料后世。”生笑:“何故愚汝焉?堂堂男儿,正值壮年,安得谓死?”女笑曰:“汝不信,三日后若头目炫晕,按指发顶,有如刚锥,可来城外南山下小庙,妾候君至也。”于是翩然而去,生待其去远,方悻悻而归。
后三日,生果是昏沉不已,头内若有物,嗡嗡而动,以指探顶,如万蚁噬。生惧,惶急而如南山下小庙,入内,见女侧立佛龛旁,大拜,求与救之。女曰:“无妨,妾料君房内必藏有丽人,丽人者,女鬼也,久居必失人气,尸气重而必死矣。”生心内早已知之其为女鬼也,但念其丽殊而不忍却之。于是问:“小生将何为?”女曰:“君若绝其与好,其必不肯,妾有一符,贴至门上,其必不敢如也。”言罢,探手袖中,出符一张,药丸一粒,谓生曰:“此丹药可解君身上尸气,然后静心调养月余,便可愈矣。”问其姓名,不答,去之。
生归,依其言而行,贴符于门上。是夜,女果至,入门见符而惊,以手掩面,退却连连,恨恨曰:“贱狐安敢坏我好事!”遂去。第二日夜,生坐屋内,凭几学书,忽闻大风呼啸,雷声震震,风中似有千万鬼,呜呜泣泪,悲鸣不止。生惧,透窗视之,见女鬼立于门前,貌虽依旧,然气已非前惜,镣牙漫长,黑爪触地,正指符,口中念念有词。但见黄符不住摆动,忽一阵狂风驶过,随风而去。生大惊,藏身于床下,鬼骤入,觅生,不见,猛窥床下一衣角,知是生,曳而拉之,生出,大乎曰:“勿杀我,勿杀我。”只见女鬼面目狰狞,眉宇间杀气腾腾,镣牙外露,黑爪磷磷,倾刻便能将生置于死地。
乎一物自窗外而入,重击鬼,鬼大怒,双手放生,回视,见一女子,曼秀身材,袅袅而来,鬼大骂曰:“狐精安敢伤吾!”生视之,救己者,乃道遇之女也。鬼前,与女斗至屋外,女鬼镣牙可怖,黑爪呼呼生风,女则仗剑而斗,身形飘乎不定,斗至余合不分胜负。女伸手如袖,取一锦囊,囊内乃一佛象,金光灿灿,耀眼夺目。女鬼视之,大惊,仓惶欲遁,女以金佛击鬼,附鬼身上,鬼坠,不能动。嗷嗷作凄利声,跪地而求女,乞其一生。女曰:“汝作孽太深,不可活也。”鬼见生,求曰:“君何薄情,不为置你词焉?”生见状,念其旧情,欲乞一命。女忽转头,细眉倒竖,谓生曰:“放其一去,必为害他人也。”生默然。
只见女鬼虚瘫在在地,身形渐渐恍惚,直至为无。女方收佛像于锦内,谓生曰:“妾,非人,实为狐也。敢君三年前相救之恩,不忍见死,故救焉。”生欲留之,女辞曰:“此处近墓冢,鬼气太盛,君宜返乡,潜心而作,明年必高中。”言罢,翩然而去。
翌日清晨,孔生备装,辄归故里。第二年,果中。
先是,生落地归乡,道遇一狐,为兽夹所伤,不忍,救之,敷药于伤口,活之。后乃修炼于山林,得菩萨指点,终成正果。
史传曰:“其狐之报恩,也故如此,况乎人哉?世皆言狐为惑也,岂不谬也?今观狐女之所作为,方知世言为假。狐女,知恩图报,为善不表,真豪杰也。”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