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   与   牛

 

    一日，驴吃饱了闲着没事，站在树阴底下独自沉思。驴一生最怨恨的就是人类，草料自己在山坡上吃，说穿了是自己养活自己，可整天为人干活。这倒也罢，最让驴气愤的是，人们不但不感激驴，反而拿一些话来挖苦、讽刺、侮辱驴们。什么“笨驴”、“犟驴”、“蔫驴”、“蠢驴”等等所有不好听的词都往驴身上用，驴又没招谁没惹谁，人们干么要跟驴过不去呢？这还不够，人们又捏造许多故事，叫驴臭名远扬。说得最多的恐怕是“黔驴技穷”，这是唐人柳宗元瞎编的。故事说驴的嘶鸣吓怀了老虎，老虎以为是庞然大物，可时间一长，老虎观察到驴除了嘶鸣以外，再无甚本事，就去驴身边试探。结果，驴忍不住愤怒，就抬起后蹄子踢了老虎一下，老虎大喜——驴原来就这点本事。于是“断其喉，尽其肉，乃去。”后来，人们就用“黔驴技穷”这个成语来形容人们伎俩有限。虽然把人跟驴比是驴的荣耀，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有一个故事说驴驮着一袋盐过河，不小心掉进河里，上岸后发现背上驮着的盐袋轻了许多。所以，驴第二次驮着盐袋过河时，就故意“掉”进河里。驴的主人发现了驴的伎俩后，第三次不驮盐，却驮了一大包棉花，本来棉花就够轻的了，可驴尝过掉进河里的甜头后，就忍不住又“掉”进河里去。这下，驴吃大亏了，驴上岸后，背上的东西不但没减轻，反而变的十分沉重，压得驴喘不过气来，差点没把驴压死。驴心里想：我怎么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呢？我真是一头笨驴。但也有让驴高兴的故事，故事说有爷孙二人赶着一头驴在路上走，有一个道人见了，笑话这爷孙俩有驴不骑，于是，爷爷就让孙子骑在驴背上，自己跟着驴走。一个儒者见了，骂小孩没礼貌，不知尊老，于是，孙子让爷爷骑在驴上，自己跟在驴后走。一个善心的妇人见了，骂老汉没羞没脸，不知爱小，于是爷孙两人全都骑在驴上。农夫见了，又骂这爷孙俩没心没肺，不知爱惜驴，于是爷孙二人便抬着驴回家。这下，驴得意了——驴坐人抬的轿。驴心想，看来还有比我们驴更笨更蠢的人。

    这时，从远处来了一头牛，大腹便便，踱着方步，甩着尾巴。看样子，也是吃饱了到这棵树下乖凉的。跟驴比起来，牛的名声就好多了，什么“老黄牛”“儒子牛”都是赞扬牛的。至于“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那是“四人帮”一伙强加的，是对牛的冤假错案。“四人帮”倒台后，牛也受到了平反昭雪。赞扬牛的故事跟讽刺驴的的故事几乎一样多，最著名的要算是“牛郎织女”了。在这个故事里，老牛亲眼目睹了了牛郎和织女的相识、相爱、又相分离的过程。其中七仙女到河里洗澡，是老牛出的主意，叫牛郎把七姑娘的衣裳藏起来，才有牛郎和织女的最初相会。当王母娘娘派天兵天将抓走织女后，又是老牛用生命化作飞毯，载着牛郎和一双儿女去追赶织女的。这是牛对人类无私奉献的生动写照。但人们对牛的怨气也不是完全没有，“牛不长上牙”的故事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故事说牛原本是天上的一员大将，玉皇大帝派牛去给人间传话，命令人们一天睡三次觉，吃一顿饭，可牛把话传反了，让人们一天吃三顿饭，睡一次觉。玉皇大帝大怒，一脚踢到老牛嘴上，把牛的上牙踢掉了，并下圣旨，让牛下到凡间去，给人们犁地拉车，养活人类。当人们为一日三餐而忙碌时，免不了要埋怨牛的一时失口。也许，老牛想到凡间干点实事，不愿在天上做寂寞的神仙，才故意惹玉帝生气将自己贬到人间。

    牛见了驴说：“驴老弟，听说最近又有关于你们驴的新故事在人间传扬。”驴不听便罢，一听就来气，眼看都什么时代了，人们还拿驴取笑。故事说的是中国改革开放以后，有个菜农用驴驮了两筐菜到集市上去卖，可卖菜的比买菜的还多。眼看太阳都快要落山了，才把两筐菜卖出去。一算，只卖了三十元钱。平时至少也要卖五十元。菜农一声不响地赶着驴回家。路上，驴又渴又饿，看到路边有一块麦田，就一头钻了进去。菜农赶忙去撵，可麦田还是被驴踏倒了一片，并且驴嘴里还衔着几株碧绿的麦苗。菜农抬头发现粮农站在自己面前，粮农要求赔偿，否则，就要把驴扣下。菜农本来就为采卖得贱而忧心伤肺，却偏偏遇到这不争气的驴，一气之下，把卖菜得来的三十元钱往粮农面前一伸，说：“全都拿去吧，这是我一天的收入。”菜农赶着驴继续走路，可越想越生气，他真想把驴给捶一顿。举起拳头往下打时，见驴一脸悔恨的样子，顿起恻隐之心，便把举起的拳头展开，轻轻拍了一下驴的屁股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干部啊——走那而吃那而。”菜农说罢，自己先笑了，这一笑便赶走了这一天的晦气。可驴的故事却一下子传开了，连牛哥都知道了，真是丢死驴。

    驴对牛说：“你犁地拉车，我驮东西推磨，都是人类的奴隶，可我的名声比你的名声差远了，你说这是为什么？”牛说：“我老老实实干活，不使奸耍滑，不怨天尤人。玉帝派我到人间做事，我心甘情愿。当我看到人们吃着我犁的地里长的粮食，看到人们喝着从我肚里挤的奶水时，我心里十分甜蜜。不错，你驴老弟也没有闲着，‘闲得跟驴一样’是人们随口说的。你也很辛苦，要驮东西，要推磨，完了之后还要自己到这坡上来吃草，几乎跟我一样为人类做贡献。可你有一个毛病，就是好买弄，爱耍奸，还喜欢抱怨。比如说，当老虎试探你时，如果你不要买弄你能踢两下的话，老虎始终不敢吃你；当你第一次不小心掉进河里，主人并没有怪你，可你却使奸耍滑故意往河里钻，把主人惹恼了，他能放过你吗？再说，你的主人本来就为卖菜的事而烦心，他也是一天没吃没喝，你却耐不住饥渴，竟然钻到麦田里去吃庄稼。如果你改掉了你的这些毛病，人们就不会再拿你开心了。牛说到这里有些伤感，说：“你我命运其实都一样，活着为人们出力干活，死了还要让人们吃肉……”

    终于，牛和驴都老了，被人们杀死，做成美味佳肴端到饭卓上。其中一盘牛肉，一盘驴肉。饭桌上的女人问身边的男人，哪一盘是牛肉，哪一盘是驴肉。男人说，那盘颜色浅一些、红一些的是牛肉，那盘颜色深一些、灰一些的是驴肉。可见，驴至死也没有改掉驴脾气，连肉的颜色都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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