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落寞地依靠在墙角,当平静的生活猛得被改变,呼吸困难,心灵在哽咽。
海落把头缩在宽厚的白围巾里,睫毛的黑在围巾的白里来回跳动着,他盯着讲台上物理老师嘴里呼出的热气,目光忽地转向窗外,深冬里泛白的光线让人反胃,就像炙热的银针,将他的眼球并着记忆一齐刺痛... ...
(二)
几年前 冬天 有雪 北方某个城市
海落同样坐在教室临窗的位置上,不同的是,他的神情不像现在那样迷惘。眼睛很干净,耳环很亮,他还只是个孩子,脸上虽一直带着几丝坏意,却单爱这样的生活,纯粹的环境,纯粹的人们... ...
物理课,老师双手撑着讲桌,一边呵着气,一边用手指着呼出的白气说:“瞧!这是小水珠!”海落在心里暗自想着:“哦!这是小水珠!”他的思绪停顿下来,细细品味着生活细节里的极致,感觉非常。
窗外飘进一片雪花,在海落的睫毛上落定,眼一眨,化了,像泪水,滑落。他一直认为人在体会幸福的极致时,会流泪... ...
海落拉着晓琪的手,在朋友们的后面踱着,雪下得像是停不下来,黄昏渐近,广阔的白茫茫的郊外,雪地很平坦。
海落说:“我操,晓琪你看,好大的白色!”晓琪在一旁傻笑,鼻子被冰冷的风吹得发红,她笑得那麽可爱并透着纯真,海落握住她的双手,不停地揉搓着,并把她的脸蛋放进温暖的白围巾里,说:“我们不会分开的,对吧?”晓琪没说话,也没把脸移开,只是不住地点着头,她怕放走丝毫温暖... ...
次日晚上,海落被妈妈强制拖上了飞往厦门的班机,离开学校时,他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见学校上空橘色朦胧的灯光,不忍它越发暗淡,直到无奈地看它被完全的黑所代替。他离开得迅速,匆忙得没有告别,没有泪水,妈妈对他说:“你爸想你去跟着他生活学习,他想你了!”
(三)
飞机在夜空行进。
海落看不见自己越过了那条河,哪座山。不知道结果在哪,也不知什么在改变,改变成了什么... ...他紧了紧外套,看见同座的妈妈,睡容很沉。
他捧着咖啡,头靠着窗口,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
着陆了,他见到了爸爸,在此刻他的意识中,这是唯一值得高兴的理由。
到了爸爸的住处,一栋民国时期建筑特色,枣红色的木质别墅,位于靠近厦门海岸的一座小岛上,这岛叫鼓浪屿。
他被安置在一间临海的卧室里,推开窗子就能直白的面向大海,这让海落得到难得的安慰,但他只是庆幸这一点而已,没有别的。
厦门的公车很便宜,轮渡也不贵,却丝毫没有勾起海落想去熟悉一下陌生环境的兴致。整日除去人必须的动作,他就只是站在窗前,眺望或发呆,眼睛在茫茫海面找不到落点,像心灵在空中飘摇,不知何时落定,也许,他现在想做的就是发呆,他深知这不是往日里的旅行。
这儿的天气热多了,来之前还穿得像只熊,可现在又换上了T恤,这让海落很不适应,甚至反感,原因并不仅仅局限于这该死的柔和的天气... ...
他最终呆不住了,带者一丝不甘出了门,不过他实在不想看见外面的人,好像他们的脸上刻着虚伪与狡诈!这让他感觉不爽!他离开房子,漫无目的地踱着,反正不管朝哪个方向走都会到海边,长满青苔的石头台阶,古老的墙壁,繁杂却干净,猫很多,海落在想:难道这的人在家吃猫粮,猫出门来散步吗?他想着想着又忽然感觉,生活猛地已被改变,很多东西一下子消失了,只有眼前陌生的空气,陌生的带着咸味的海风... ...顿觉什么东西哽了下喉咙,胸闷得很。
夜晚 星星 海滩 咸咸的海风
海落提了几听啤酒席地而坐,一边想着不能自已的人和事,一边无奈地往腹中灌着酒精。第一次感觉思念的无奈与痛苦!除了那些站在雪地里的身影,更多的是那个存储着童年和无忧生活,梦萦魂绕的有雪的城。他猛地把酒罐扔向大海,歇斯底里地吼叫,又顿觉扔出的酒罐在被海水卷走时,很像自己,他哭了,不知不觉,潮水已涨到了裤腿,他脑袋发晕,呢喃着... ...
海落的吼声引来了巡夜的人,他们一边试图把海落弄醒一边谈论着,现在的年轻人真得很容易出事,肯定是失恋了!哎,这孩子... ...吐的满身都是... ...
海落醒了,摇摇晃晃地走着,向着回家的方向。
这该死的岛,有时半天不见一个人影,除了旅游旺季。偶尔有只猫,趴在路灯底下,见了海落,对他置若罔闻,海落走过去指着猫鼻子说:“去你丫的!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这只猫好象长时间没被人骚扰过了,惊了一下蹿掉了,海落说:“丫可真是南方的猫,挠我两下啊!让我解解闷儿,南方的猫!”
让我解解闷儿,南方的猫... ...
鼓浪屿。安静,惬意。却有人始终不感冒,风吹球场,泪水潜然,现实却在嚎啕大哭之后丝毫未变,生活总是这样,又像车灯光线划过沾满雨水的玻璃窗,恍惚中,有种一扫而净的错觉,凝神后,满是惆怅,现实根本动都没动一下。
海落爸爸市场考察不如意,又担心父子两人吃喝不惯,干脆决定去支援国家西部开发。两人离开厦门,来到重庆,告别了厦门的故人,海落爸不曾感慨什么,海落久久地盯着爸爸看,除了颇具沧桑感的胡子茬,一切是那么平静。
(四)
其实,海落爸几年前就来重庆考察过了,他常说站在这儿的老城墙下,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上辈子在这过活,感慨颇深... ...海落对此不以为然,只不过,他似乎渐渐地习惯了什么,随现实怎样变动,搁浅鱼儿似得心,已作好了永久漂荡的准备,而记忆,在他心里的印象与概念也日益变得格式化,那只是记忆... ...
海落在住处,就近找了所中学入读。这该死的烂学校无意义地结束了他的中学生活。他交了不少朋友,而真正称得上朋友的所剩无几,有个叫雄一的,是在一起打架之后开始交往的,他说他的名字来历是因为他爸看完一部日本影片后,觉得日本名字不错才给他取作此名!海落一脸无奈,想起那次打架时,他发疯似的发泄内心的所有愤怒,拳头挥向别人身上的时候,人家的拳脚同时飞来,结果不像电影结局那样,坏人全部倒地,他的拳头打出了血,血液流满整只手,又一滴滴淋在这世界里!雄一出现后,两人与四、五个年龄稍长的家伙打得更猛烈了,居民的出现,吓跑了电影里反面人物一样的行凶者们。海落依偎在冰冷的墙角,原来被打是如此的痛快,想想以前,在那个城,大群的伙伴围绕着自己,他那时嚣张得像一只猎狗,不知什么是痛,而现在,满嘴的血腥味加杂着内心的苦涩,满是无助。
海落和雄一成了兄弟,开始穿一条裤子,他喜欢率性的人们,他们活得真实,活得纯粹。他与雄一一直没分开过,大街上,天桥下,熙嚷的人群里,一起看季节变换,一起脱下冬装换上短袖,在温暖的阳光里狂奔... ...
直到雄一去了日本 ,海落没有多说什么,面容在唯一的朋友离去后,日渐消瘦,雄一走时,海落说:别想着回来,争取留在那边发展!海落一直认为男人不能太感性,,那样会像个娘们。
男人不能太感性,那样会像个娘们。他们背负得太多,不允许那样做,不是吗?
雄一,你还好吗?
是否还穿得像个街头痞子,任性的,陈旧宽松的衣服,枯草似的发丝被风吹起,微微拂动... ...
(五)
一股冷风袭进鼻孔,海落回过神。教室墙上的摆钟,来回荡着,生活就是这样了。他决定不再回忆,那不实际,至少,肩上的白围巾还很温暖。又有一丝风从他的睫毛下掠过,耳朵感觉到耳环散发出凉意,脑袋缩得更进去了,发稍压着围巾,白在黑里扭曲... ...
他考上了一所电影学院,教学楼很漂亮,乳白色,像古堡。
他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怎样的改变,也许鱼儿会在搁浅时被潮水突然纳入海洋的怀抱,或着不断干裂直到死去。
他回去过。听说晓琪跟人好了,便没再见她。自此以后,他的女友,不能叫做恋人的恋人,像夏天的衣服,换了又换。不管那件事是真是假!他现在只想过去得化作恒久的回忆!然后按照他在搁浅式的生活里所形成的方式去生活。什么都会变,人一辈子有许多东西注定只能拿来回忆,拿来纪念... ...
他有了一个恋人,单纯可爱,很好... ...
他曾带她回到以前驻足过的城市,环境没多大变化,只是从前这里熟悉的人们都不见了踪影,转头擦拭眼角的泪。
(六)
有时候,现实太让人无助。
那一年?二年?亦或是三五年间的感觉一下子涌上鼻根,鼻子一阵酸楚,眼泪热得发烫。
一年又一年。
人们回来了,又离开了。
从天涯到海角,却总是装着回忆立在原地。
凝望着陈旧的,新鲜的面容,匆忙的出现、消失,有些许伤感。
眼泪在夺眶而出的瞬间,收了回去,生活总是这样,在偶然感触后,只又当成是生活角落里的一种多愁善感,想一下又罢了,慢慢地淡忘,又在未来的某个瞬间重温这些感觉,不停歇的重复着... ...
时光荏苒,一年又一年,三年又三年,来了又回,鼻子酸楚,泪很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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