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从湖边回来,在英雄路的三岔路口看见了嗜疯。嗜疯是个转靠吃垃圾箱生活的奇人,已经在这条街上生活了五年多。他既不拉肚子,也不长其他的病,五冬六夏,整天光着身子在街上来回乱跑。累了,就赤条条躺在大街上。就是现在,他看上去仍然很健壮。这不!他正在吃垃圾箱里今的食物呢。“呵喽!”我总是一挥手,向他一招呼,敬一个美国礼。然而,他是一个真正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者,只管把头埋在垃圾箱里吃他的东西。
嗜疯的名字,是女儿给他起的。因为他刚来的时候,我们既不知他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女儿一时兴起,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大概有喜好疯迷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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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疯刚来此地的时候,他是穿着衣服的,后来就不见他穿衣服了。他从来就没有跟人说过话,顶多是蹲在路旁面壁哼笑而已。有一天,我见他赤身裸体蹲在路旁,两个黑屁股朝着路面,就有意走近他。“呵喽!”我照例是一挥手,向他打一招呼,敬一个美国礼。然而,他并不回头,只是低头在那嘿嘿地笑。我不知他的笑是出自他身体的哪个部位,或许是出自他的心田吧;我也不知他的笑是什么内容,或许是冷笑我们世人无谓的忙碌吧。我有此而感慨了,有此而联想了。感慨世人的好欲多难而不如嗜疯的直心平静;联想到叱诧风云的将军,也缘征服一方而佩戴奖章。记得嗜疯初来的第一年冬天,地冻天冷的程度,是近几十年来少有的一年。腊月其间,夜间冷到零下十六七度。嗜疯已经没有了御寒的思想,但他还有着感觉冷热的神经。突如其来的大冷,让他啕叫了起来。
“婶子大娘们~~~~ 冻杀我咧!”
连续的惨叫声隐约灌进了我的耳朵。我当时正卷缩在两条大厚被子的热铺之中,透过窗玻璃上厚厚的冰花,仿佛见到他冻成冰棍的裸体。
“完了!”我心想,“这一回是非冻死他不可了!这么冷的天,他能在冰天雪地支撑多久呢!”我的心就这么悬了起来,挺起耳朵盼着听他再啕叫一声。
“婶子大娘门~~~ 冻杀我咧!”
大约十几分钟后,我又听到他那惨叫的声音,吊着的心开始往下放了。欣慰之中觉得他不简单了。
“但愿他能熬过今夜。”我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着。
第二天依旧那么冷,中午,我问放学回家吃饭的女儿:“看见嗜疯了吗?”
“甭提了”,女儿带着惊奇的神色说,“这么冷的天,嗜疯还光着屁股呢!今天一早,我看见他光着屁股围着垃圾箱转悠呢。”
“哎呀!”我一听也惊奇了。“神奇!真是神奇!这么冷的天,竟然没冻死他,真是不可思议!”
到了晚上,我又担心起嗜疯来了,因为气温比昨晚还要冷。但让我奇怪的是,一整夜没再听到嗜疯的啕叫声。
然而三天后,我又看见嗜风了;他正全裸着身子趴在大路边路牙石上晒太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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