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1998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注定是一个悲壮的年份,而这悲壮的年份又注定只属于一个人,只属于朱镕基总理一个人。
时为1998年3月17日10时40分,朱镕基被投票选为国务院总理,尽管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尽管摄像头云集,镁光灯不断。然而,许多人想像中的新总理意气风发,春风得意挥手示众的场景并未发生。此时的朱镕基面色沉静平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咄咄逼人杀气,“铁杆”总理低着头,当掌声停歇时,他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躬身致谢。
铁杆的手腕,低调的面孔,朱镕基开始了他的1998,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
熟读诸葛亮《出师表》的朱镕基一定会有一种莫名的悲壮直涌心头,不错诸葛亮是悲壮的。一出山就是“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时”,北伐曹魏又是“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而不得不为之六出祁山,身死五丈原,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时光冥冥,朱镕基宛如一个不同结局的诸葛亮。如果若干年后有好事者比较一下共和国各届政府总理的就职场面,朱镕基总理必定是其中最悲壮的一个。
其时亚洲金融危机一发不可收拾,各大企业下岗阴云密布,社会各种冲突不断,环境污染恶劣。正值改革二十年,进入了一个异常关键,异常特殊的阶段,更不用说其后紧接而来的千年大洪灾。即便不是“受任于败军之际”,也是“奉命于危难之时”。一个千年的古国,一个半现代化基础薄弱的社会主义国家,一个十几亿人的大管家,决策者,一个危机重重之下的新总理,想必是的朱镕基必定是百感交集。尽管在此前的上海市市长任上他政绩可观,尽管在1993年任国务院副总理时他成功地让中国经济实现了软着陆,但位居高位者,危亦重,危机之下,重任之下,若稍有不慎,自己身败名裂不说,整个国家,民族亦将受到重大的损失。任重而道远,也许,朱总理当时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沉重使命感。
危难之下,为国而出,为民而战,大智大勇!
我想,多少年以后,依然会有人想起他就任时的悲壮誓词:“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将一往无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地雷阵”,“万丈深渊”,在这个风过雨过的千年古国,改革竟会如此的艰难!人说在看话剧《商鞅》时,总理落泪了。即便身为一国之相,要改革,要真正的“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天变不足惧”亦是需要何等的气魄!
不知道朱总理此刻是否想起了同为湖湘子弟的变革先驱谭嗣同,1998,1898,100年之前康,梁,谭推动的戊戌变法轰轰烈烈的展开,又轰轰烈烈的失败,谭嗣同即便本可以东逃日本,却仍要以身死业,“各国变法无不以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则国之所以不昌业,有之,请自嗣同始。”横刀笑天,去留昆仑在,成就了一种何等的悲壮!整个中华民族便是在商鞅的车裂声中,王安石无奈的叹息声里,谭嗣同的血泊堆里艰难的变了法,革了新,吱吱呀呀的推进到了二十一世纪!
我以为,这正是湖湘精神,湖湘文化的精髓所在,仅一个“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怕也是不足以道之。湖湘文化博大精深,分支众多,似无共同点。然而从开天辟地的毛泽东,刘少奇等共和国领袖,横刀立马的彭德怀,贺龙等共和国将帅,再到推翻满清,战败袁世凯,创办民国的黄兴,宋教仁,蔡锷,以身变法的谭嗣同,直到曾国藩的洋务运动,左宗棠的抬棺定新疆,上朔至尝百草的神农……历代湖湘子弟虽然思想不同,政见不同,但都以天下为己任,敢以及身行万代不敢之事,造福万代之民,无畏无惧,一往无前,乃有大功于社稷黎民,这正是湖湘精髓!唯楚有材,于斯为盛,湖湘在,则中国在!
而朱总理正是这样一个秉承了湖湘文化精髓的湖湘子弟。
好在历史没有就此止步,好在历史没有让朱总理成为又一个商鞅,谭嗣同。悲壮的就职演说后,他以出色的经济才能,领导才能成功的化解了亚洲金融危机,让处在改革关键阶段的中国经济转危为安,也为中国政府在世界上赢得了极大的声誉,更不用一一细说在九八抗洪中总理四处奔波的疲惫身影,机构改革,国企改革,税务改革,反腐倡廉运动如火如荼的展开……这一切的一切足以让世界铭记,让整个民族铭记,也足以让总理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
也许,世间总有毁有誉,有成有败,只是在今天面对似曾相似的全球金融危机,改革攻坚,朱总理留给我们的怕不仅仅是成败纷纭,对于后来的改革领路者,这其中当有更多的神思与借鉴。
千秋功过,留与世人评说。壮哉!1998。壮哉!朱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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