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村出落出来一个活跃分子——单身瘦高个子懒汉赵铁头,他整日整夜喜好胡跑,庄稼荒在地里他也不管不问,还一门心思穿村过庄,家里没面吃就东借西凑,来年帮人家除几把野草就算是还账了。日子久了,村人就送他的绰号“铁驴精”,此号源自村庙里石碑下压个铁疙瘩,解放初期就被唤为为铁驴精。实是,乡亲们用它说赵铁头好吃懒做爱耍小聪明。但是,三十年未曾写过字的他不以它为耻反以它为容,他以为自己也是庙里的半个神仙了,他时常洋溢在十里八乡都出名的美梦中。
近年,他好歹还溜了人间地里的几块红薯,用它们换了四只鸡崽。这有赚钱的本儿了,他就铆足着干劲儿,而懒散的劲头儿就少了些许了。时间转到1989年的夏末,集会的一天,鸡尾刚长出长毛才三天,他就在鸡打鸣的时间,抱着一只长的最高却挑食的公鸡跑上县城,去赶集市,想赚俩面钱。
“咱的鸡,俺的公——鸡,打鸣打得很痛快。快来啊。快来呀!”赵铁头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毛巾,边一甩一甩地,边扯着嗓子叫卖开了。在他旁边的纯白色的公鸡被铁头的声音吓着了,不停地摇着脑袋。集市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把桥上桥外的生意人也都照顾了。一个人见他满面土气,就主动地走过来。走过来一见面,吓得鸡都猛跳了一下,那人两道长眉像镇邪的钟馗给的一般。赵铁头也觉得不妙,心想:那人怎么长得像赵叔家墙壁上的年画里画得什么馗呀。他搞不清自己的处境会不会和这只鸡没什么两样,就用力甩着他的汗巾,想用汗臭气把他撵走。可谁知,那人还跟他来劲儿了。“怎么,不想卖给俺?俺不缺钱!”那人从他的西服口袋里拿出一沓五块的钱在那只鸡的嘴巴上扇了几下,鸡子便大叫了起来。等那个“小钟馗”一抬头朝赵铁头方向看去,就像被吓着了一样,落下了几张钱就跑开了。“跑什么跑?不买就不买吧,还充有钱,扔了两张是打发要饭的?俺才不稀罕呢!”赵铁头虽这样说着,但还不妨眯着小眼朝那钱上看看。
就在他心里装着拾钱梦,眯着眼睛看捡过来的钱的时候,他那只雪白的公鸡不见了。赵铁头一下子窜了起来。他急忙瞪圆小眼睛去寻,可寻得四面八方和八方四面,连自家鸡的鸡毛都没有寻到,他百思不得其解,就急急忙忙问来往的人群。他知道那人长得有特点很好被人认出来。问了一圈又一圈,转了一趟又一趟。见人家卖的白鸡他就掂掂,并随手扯下两根鸡毛,解解气。遇到脾气好的还算说的过去,遇到脾气不好的骂他“不买瞎掂量啥”的时候,他就会回上一句:“俺的鸡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俺知它的斤称,咋!”。
就这样找来找去, 眼看都快气疯了的他,恰在集市岔路口碰见了邻村卖鱼的老太太,那老太太告诉他一句话,说:“孩子,回去吧。刚才有个人在你的身后瞪着大眼还拿着一个大口袋,样子可凶了,跟钟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赵铁头这会也没有悟出什么,只是暗自笑老太太胆小。他又穷追着问下去,那个老太太就暗示地说:“你晓得吗?向你买鸡的那个人,俺见过,和你身后的人一伙,都是卖艺的。”。一听这话,赵铁头嘲笑般地自我安慰道:“怪不得那么有钱,真是个跑江湖的!幸亏俺从家里带来的是个病鸡。”
他安慰罢自己, 心里就剩着今天的买卖,当然高兴了,高兴他自己今天来了个破天荒的拾钱惊喜:那鸡才值多少钱,俺一拾就拾十五块钱。可他不知这钱都是假钞!赵老头还满心欢喜地逛着县城,天擦黑时,走到一家蜂窝煤厂想改善改善生活的物品。刚用袋子装好煤,他给煤厂那个矮伙计的钱就被扔了回来。“你小子还会玩这个?!你是驴吧,瞧你精的!”那伙计上前朝他的胸口给了他一巴掌,破口骂道。
作于2012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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