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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无敌

时间:2012/4/12 作者: 隔烟看柳 热度: 77196
  黔南有地,曰龙塘。数百年前,因地处偏远,皇力不及,交由地方。时地方有王姓者,颇具势力,为地方王。王家有子曰勇,好斗狠、有勇无谋,常因小事伤及无辜;其族兄德年长其数月,敏而好学、谋略胆识过人,且遍施仁义,恩泽布于万民,得民之敬仰。时德年少,有盗豕者,被捕,解往王。王问策于勇,勇言杀之以正法纪,王不悦;问德,德曰:“民之所以窃也,于生计所迫。吾使民生,则不复盗,请赐钱帛粮米,以全其家,使其重生。”王然之,赐钱五十金、粮十石、并种子、肉类若干,悉心教导,使之归。至此地方无盗窃,民益敬德也!时有向姓,累世为王之谋臣,封相王。亦有子曰伦。伦长二王一岁,体弱、多城府,为人擅施计谋。伦与二王共处,勇习武疏于文,而伦则习文疏于武,唯德文武兼修,为三人之最。先生誉德曰:文韬武略、大智若愚!伦怀嫉妒,却又怯德,未敢与之争斗。观勇无谋,于中挑弄,勇屡中其计,常怀与德厮杀之心。德每每避让,夺路而走。勇越以为德不如己也!
  
  及三人年长,王老。伦用计,使勇继王位,领北部重地,德领南部。勇既为王,性烈,好杀人,称杀人王。其北部未经几年而生灵涂炭,民多外逃。南部狭窄,山匪众多,外境入侵,为乱世。德领兵于南部,精练其兵,剿灭山匪、抵抗外侵,修养生息、抚慰众民。民安居乐业,尊德为憨将军。数年之间,北部人迹罕至,而南部欣欣向荣。勇越暴,更喜杀戮。相王趁机献谄:
  
  “王之属地,人迹见罕,何也?王知否?”
  
  “未知,汝知否?”
  
  “皆乃将军之过也!”
  
  “何解?”王侧而听之。
  
  “王居北地而将军在南,时北地丰腴,南地为乱世也。今北人皆向南去,此非将军之过耶?”
  
  “委实不知,请详解。”
  
  “将军常言:‘天下王,本一家’,其意已明,只在伺机夺王之位,使南北皆归其所有。将军之地,山匪已平,外敌不敢来犯,何故昼夜练兵?只在王耳!今北地之民,受其笼络,皆投奔而去,将军假使其安居乐业,实乃收买民心,为其所用也。今北地人烟见罕,南地丰腴。王若不自知,终必为将军所害!”
  
  王大惊,急问良策。相王耳语与王,只需如此如此!
  
  九月九日乃重阳佳节,王使人邀将军同饮。将军不疑,欣然前往。至王府,相王已在。席间王屡以目示相王,相王只顾劝酒,不做理会。将军渐疑,佯作不知。酒过三巡,王向将军,曰:
  
  “将军之地如此丰腴,然屡招北地之民,使吾北地人烟稀罕。将军之地并无犯敌,然操练兵士,昼夜未停,莫非将军以为南地窄乎?”
  
  将军始料未及,酒亦溢出。顷刻方才作答:
  
  “贤弟之言使愚惶恐不安!吾操练兵士,旨在抵御来犯之敌,并无企图也。北地之民南逃,皆因弟不能容其生也。倘若弟遍布恩泽,惠及于民,使民安居乐业,纵南逃之民亦因怀念故地而重返。吾二人虽未出同体,但血脉相连也,皆手足,手足而情深,岂可自残?切勿轻信小人之言,致兄弟相残,使其坐收渔利。吾辈若见刀戈,轻则两败俱伤,被邻邦耻笑,使小人得逞,重则丢失祖辈基业。倘至此,又有何面目见先王于地下?”言毕,以目视相王。相王见目光如电,胆怯不敢多言。佯劝酒以掩。将军请辞,王留。相王以目视之,未作强留,将军去!
  
  待走远,王责曰:“吾正想除之,为何阻拦?”相王答曰:“王虽精武,终疏于练习。而将军勤于操练,其未醉,恐未等兵士近前,王与属下必先为其害!”王不言,而怒气益盛!
  
  将军既回,思忖适才之事,王分明已有杀机。至午夜,作书一封,置于锦囊之中,贴身而藏。又传军前总领王萌、大将兴平前来议事。及萌、平至,将军细说与萌、平,萌、平大惊,皆言祸起相王。萌、平皆有领兵厮杀之意,皆言天下归一易如反掌。将军不允:倘若起兵,则必遭王谴。吾与王本是一家,倘若争夺,必为天下耻笑。且天下黎民无罪,若兵戎相见,必有死伤。手足相残,又何苦也?贼者,相王一人耳。其有王庇护,不宜轻举妄动,须徐图之!三人议事至天明方散。二人皆叹将军仁义!
  
  数日后,将军遣萌、平二将解粮草百余车,并平民数百至北地安居。并使人告王,将渐返南逃之民。王疑惑不解,或有感动。相王不断进谗,诬蔑将军遣民返北地乃别有用心也,即使民潜于北地,久之,北民即与南同心,民所到之处,皆尽归于南也!王怒气越盛,尽杀遣返之民。以剑指天大骂曰:“竖子欺人太甚,吾誓杀之!”相王窃喜。遂献计曰:“欲除将军,先必除其将。而除其将,必先除萌、平二人!”王以为是,问计。相王言如此如此。王大悦,命相王依计行事。相王领命而去。
  
  南北交界处有山,曰老山。老山高峻,杂草灌木丛生,且多奇洞。秋十月,草木枯黄,最易着火。相王边使人知会萌、平二将,言老山有匪数十人,常扰民,请剿灭。萌平二人得将军令,即领兵百余人向老山而进。约半个时辰,相王再使人邀将军至乌江边之卯山,言王邀将军议事。将军不疑,只身往卯山而去。此卯山乃乌江阴侧之山,险峻异常,于山腰仅有一平地,方圆丈余。王已于平地布置兵士,专侯将军至。王料定将军敌不过十余人,更无路可逃,即便杀之不得,亦将跌入数百米下江中而死。待将军至,王不待答话,指挥军士蜂拥而上,将军见势不妙,掷剑击中一大树,剑刺入树中,将军飞身跃上大树,立于剑端,指王而叹:“亲兄弟,何相残!”王及众兵士大惊,一兵士自觉勇猛,欲跃上将军剑而擒之。然不及,坠入江中,不复见。众望将军,可望不可及,将军顺势而下,得脱!
  
  待返家,见哀声四起,惊问何故。原来萌平二将亦中相王奸计。老山并无匪,相王使人伏于洞中,谎称贼藏于洞。平首当其冲,前往洞中察看。熟料迎面中矢,立毙!俄而四下火起,萌肩负平尸,奋力突出。军士死于火者无数,更兼中流矢者不计其数。至家,只剩残兵十余人,萌亦身被数箭。将军仰天长啸,悲泪四溅,长跪于二人面前。萌双眼含血,负平于肩,持久不动。
  
  王返,相王往见。王未杀将军,怒气冲天。相王曰:“王请息怒,将军虽未死,其将兴平已死也!料将军不久必为王所杀。”王试图起兵攻之,相王言不可,时下王将寡兵少,而将军处兵多粮足,平虽死,而萌犹在。若起兵攻之,萌必以兵相抗,恐将军不能止,其兵数倍于王,王必败也!王负手踱步,怒喝曰:“如之奈何?”相王阴笑:“徐图之!”
  
  将军历此事,数月闭门不出。萌养数日,伤愈。不出,只叫兵士严加防守。阳春三月,冰消雪融,暖阳初照,将军心稍宽,渐出户。三月三日,将军与萌同出,过“仙坪”——其地平坦,左右皆山,而山尾相连,形如神龛,故曰:仙坪。将军见其有如神仙所居,叹曰:“吾若死,必葬于此地。”萌大惊:“将军何出此言?”将军笑曰:“戏言而。”言毕,径直而返。途经水塘,水深不可测,塘前乃洼地,禽误入,立时沉入泥中,仅塘堰独路可行,容不下二人同行也。将军言,若王于此设伏,前后堵截,吾不能得脱也!萌听之,忧虑更甚!至此处处紧随将军,不离半步。
  
  月末,晴空万里。将军歇于堂前,遣萌于后山脚下操练军士。至午时,将军昏昏欲睡,忽闻一声惊雷,将军猛然坐起,耳畔似有呼救之声,由水塘处隐隐传来。将军使人唤萌,自披挂仗剑,径直前去。待萌至,将军已去有时。萌大骂侍从:此处离塘约十里也,岂能闻呼救之声,乃错觉耳,何故不阻拦?一面急急点精兵五百人,往将军去处追赶。
  
  将军至水塘,并无异样。步上塘堰,左右环顾。忽见水中浮出十余人,飞速上得岸来,两分而立于将军前后,形成夹击之势。其中一人出来,将军定睛一看,乃王也。王厉声高叫:“今日汝必死也!”将军仰天长叹:“贤弟终是不能容吾也!吾死何惜?汝必是中了相王奸计,吾独忧其对汝不利,待吾死后,必施奸计夺吾祖上创下之基业也!汝自当小心,勿使其奸计得逞也!”王甚不悦,厉声曰:“死到临头,何须多言?自去死便罢,相王乃一小竖子,本王视其如蝼蚁,只需复手,其必为齑粉,何惧之有?”将军无奈,把剑相向。将军不忍杀人,以剑柄击之,然终因路窄,不得脱。王之兵士反复攻击,将军渐渐不敌,终于身被数剑,王伺机出剑,直刺将军前胸,将军中剑,轰然倒地!王指天大笑:今天下,皆属本王也!顷刻,将军醒来,轻唤王之乳名,王立于身旁,喝曰:“死即死也,有何话说?”将军用尽力气,将贴身锦囊取出,交付与王,王听其有言,然气若游丝,不能听清。王贴耳听之。将军言:“吾死之后,手下萌必不甘,为使其不反,汝可将锦囊中书信交付,其必依言而行。吾若夺汝之地,数年之前唾手可得,何必等候?此乃相王离间之计也。吾料定相王于中挑拨,意为除吾,尔后夺王之位。吾将王萌,武力非同一斑,且颇具谋略,于吾军中颇有威望,汝不可加害,吾有书信,其必可以为用,或助汝除相王,保祖上之基业!今番不见相王,必于王府中造事。王须速归,若迟恐不及也!”王疑惑不定,将军示意其拆锦囊阅之。王方拆开,观其书曰:
  
  吾将王萌,常言一山不容二虎,吾与王必不能相容。愚已料定必死,或悲者,切忌不可寻王报仇。吾与王乃手足兄弟,如今兄弟相残,皆相王从中挑拨。吾料定吾死之后,相王必施奸计,以夺祖上之基业。汝亦王门弟子,保全先祖基业,责无旁贷也!王虽有万夫不当之勇,然不如相王之奸猾,恐为相王所害。汝必以王为吾,悉心佐之,灭奸人,以保全祖上之基业。
  
  吾死后,南北皆由王统。汝可为将军,竭力于王侧。经此大变,王必悔悟,汝可佐王,尽施仁德,以保民安居乐业!汝切记切记,不然,毫无面目相见于九泉之下也!
  
  王观将军之书,方知将军之心,始觉自惭形秽。抱将军于怀,以兄呼之。将军面带微笑,催王速去。王号哭,泪如滂沱。将军闭目不言!王自觉醒,使一人持书护将军侧,自带余者回府。入城,城门立闭,王惊疑,欲喝止而不能。至王府,见相王端坐于中堂,王方知将军之言有理,大怒,唤左右,仅随身十余人也,乃知余者早为相王所收买。仍奋力朝前,欲除相王。相王奸笑曰:“左右何在?”昔日听从王命之人,今团团将王围在其中。奸贼大笑:“蠢王虽已知,奈何将死也?吾本使汝兄弟相残,坐收渔利,孰料将军不中吾计,未做厮杀。幸汝有勇无谋,使一计不成,可再施计。吾料将军今不能生,则天下何人可敌吾?汝死期已到,左右还不动手?”
  
  王与十余随从奋力杀敌。或谏王曰且战且退,待出城再做定夺。王然之,合力而退。至门边,再无力退也,左右止余四五人,渐渐不支。忽门外有攻击之声,或叫曰:王且莫惊慌,萌尊将军遗命,前来救援也!请奋力开门!又有二人自王侧奋力杀出,拼死打开城门,立毙!萌得进,率军不计其数,贼尽剿灭,相王疾走,不得脱,活捉于马前,王乃正位。
  
  原来王走未久,萌即至,见将军被害,两眼泣血。将军以书示之。萌不领命,请将军回。将军已不能言,然怒目圆睁,以手指北,已然气绝!萌大哭,命军士抬将军回,自带所随之兵往北奔去。将军乃瞑目!
  
  相王既擒,王恨不能啖其肉!萌立于阶下,请王以其祭将军。王即命解往南部将军府,按于将军灵前。王沐浴更衣,披麻戴孝,亲杀相王,以相王及其余党首级祭奠将军亡灵!王后悔莫及,几次哭倒将军灵前。全城百姓亦感将军之德,恸哭不止,直至天昏地暗,泪流淹城!
  
  此后,南北终于一统。萌自守将军令,竭力于王侧,王亦自悔过,恩泽满布于民,天下亦太平也!萌尊将军遗命,葬之于仙坪,王亲自立碑。碑左一行小字:先南王憨将军德公之墓。正中四个大字,曰:仁者无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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