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天渐变黑,夏天已经结束,秋天一到,白昼也渐渐显得短促。 赵魁吸了一口烟,而后慢慢地吐出一团烟雾,紧锁的眉头让才三十岁出头的人尽显沧桑。他正在琢磨中午老爹的一番话。
“阿魁!”正在吃午饭的赵魁心头一惊,是老爹。 “怎会在这时候来?呵呵,稀罕!”在一旁哄孩子吃饭的女人揶揄道,“难道有什么事?!” 迟疑之下,赵魁放下碗筷,出了门去,老爹已经站在院内,正四处打量儿子租住的地方。看到赵魁,老赵脸上发讪,亲儿落此境地全在自己当初愚妄。 “进屋来!”赵魁语气平淡,已经无任何怨愤,十年时间足以将一切恩怨消磨殆尽。 “爹来了!”懂事的女人赶紧招呼道,“小菲,叫爷爷。”正在一旁往嘴里拔饭的孩子听话的叫了声爷爷。 “哎!呵呵,真讨人爱!”老赵一脸高兴,内心却百感交集,儿媳如此开明已经万幸。一切恩怨不得延续到孙辈。 “什么事?”赵魁端起碗,淡淡的问道。 “家里····”老赵顿了顿,“家里打算盖房!” “唔!” “我已和你二叔商量过,带上你四婶儿,三家盖一块儿!”老赵拿下别在耳根的烟放在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着。 “那样也好!”赵魁应声道。老家地皮不多,三家联合盖一块儿足够,再多添几层,子嗣也就都有着落。 “需你出钱!”老赵似卯了很大劲才将此话随着烟雾一块儿吐出来。 赵魁沉默了。一直呆在一旁的李霞定神看着丈夫,一切都已明了,她想知道赵魁作何回答。 ‘爹知道你心里仍有怨恨,来找你,爹也思虑良久!”老赵又吐了口烟,深吸一口气,眨眨被烟熏出了泪的双眼,“哎!”老赵叹口气,“爹老了!” “您容我想想!”赵魁终于开口。 “房子盖起来,我也住不得几年,剩下的还都是你的。”老赵又说。 “爹,一些话咱今儿就挑明了说吧!”李霞已经按捺不住,似乎有些激动,“其实,阿魁早······” “李霞,你把桌子收拾了吧!”赵魁放下碗筷,适时打断妻子的话。“这不是个小事儿,您让我考虑一下。”赵魁不失尊重的回道,尽管曾有不快,但对方毕竟是自己至亲。 “唔!”老赵不再做声,起身离去。
“已经做出决定?”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霞端着一碗热面站在赵魁身后。 “唔,不知是对是错!”赵魁将烟头吐出,接过妻子递来的碗筷。 “于今人今事,合情合理便可。”李霞已不计前嫌。 “嗯。”赵魁深深叹气,他一向满意妻子为人。
“老三,我已找过阿魁!”敞亮的客厅里,老赵坐在木质沙发上,嘴里依旧噙着半截烟。 “你早该这么做!”精明的老三是个独立有远见的人,和睦家室便是证明。“当初你就不该那样无理绝情,如今若有机会,务必好好把握!” 老赵感喟,低头不语。 “当初我也只是不想老太太心里不痛快!”老赵无奈辩解。 “她人老糊涂,你脑子也跟着混沌?”老三责备,“这次若能释前嫌,就将孩子们接回家。”老三点着一支烟,“有个人照应,你也好有个善终!” “呐,老二那头是否该做些防范?”老赵有几丝不安,有些人已该看清。 “他现在自己窘困,暂无话可说。”老三摆手言道,“盖房子的时候,他有求于你的事儿也未尝不会发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老赵点点头,两只凹陷的眼睛看着窗外,似有所思。这时老赵手机突然想响起,掏出一看,是赵魁的。 “爹!”赵魁终于再次叫爹,电话那头老赵已喉头哽咽。“房子的钱我出!” 那边沉默。 “我和李霞已有十几万积蓄,应该没有问题。”赵魁缓缓说道,一旁的李霞嘴角挂笑,默不作声。十年前,老太太一次意外滑倒在地,弄得右脚踝骨头受伤,当时自己正怀着与阿魁的第一个孩子小菲。因为去医院时只送了十斤鸡蛋而引起老太太强烈不满,被斥不孝。再有二叔中间唆使,最终致使公公愤然与阿魁断了父子关系。 “闰升,阿魁那个贱种,不要也罢!有老娘在这,没人敢弃了你不管!”老太太中气十足。老人的愚顽固执最令人无奈,倚老卖老,谁也束手无策。
“老三,阿魁说他可出大部分费用。”老赵有些意外。 “大哥,你若有心,就接受阿魁的建议,也好大家都安心。”老三压着嗓子,低声说道。 “好的,阿魁,就照你说的做。”老赵终于放下身段,全权交予赵魁,这一刻他已期待了好多年。身为大哥,在母亲的影子下已操持这家太久。
“已跟爹说好?”李霞不安的问道,这女人太懂丈夫心思,毕竟血缘之亲。 “嗯。爹似乎也有悔意。年纪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意气用事,显然明白了许多,知道孰亲孰远。”赵魁感喟。“爹太孝顺,所以做了奶奶的傀儡,怨不得谁对谁错!” 女人微笑,不再言语。 “李霞,你且先哄孩子睡下,我给娘打个电话。”赵魁说着起身,出了里屋。 “好好说,莫太急切!”女人叮嘱道。 “嗯。”赵魁闷声作应。
“娘!”听到电话那头有人接听,赵魁忙叫道,十年来也就这位至亲还可以给予自己些许安慰。 “哦,大哥啊,娘在院里,我去叫她来!”接电话的是自己的同胞妹妹,“你且等一下!”接着电话那头一片沉寂。 “阿魁啊!”终于有人回应。 “娘,最近还好吧!”赵魁温和地笑道。 “娘好着呢,难得你来电话!”电话那头,赵母亲切言语。 “爹终于来找我,他希望我回去!“赵魁定定神,将喜讯道出。 电话那头又是一片沉寂。 “娘?” “阿魁!”声音明显有些异样,“呵呵,你爹终于想明白!”语气中是透着凄哀的欣慰。如若当初丈夫也能如此回转头来挽回自己该多好,可惜婆婆太刁刻! “娘,我会常去看你。” “这已足够,”赵母感喟,“你已持家,懂得心酸。你爹和我已有年事,早不再计较,以后你且与他好过!” “是,”赵魁唯唯诺诺。 赵母放下电话,满腹感慨。这时赵红进门来,二十五岁的姑娘,已是待嫁年龄。 “哥说了什么?” “你爹让他回家。”赵母不隐瞒,已非小孩儿,有些事该让女儿明白。 “这可好,哥一直希冀如此。”明理女子。 “早知如此,早年何必生出事端,引得邻里流言蜚语?!幸好现在浪子回头。” 赵母感慨,智慧的人总懂得适时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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