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诗（句）重读之二——谈“朱门酒肉臭”中的“臭”字            

    记得小时候在农村，人们是这样解释杜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两句诗的：红门大户人家的酒肉多得喝不完，吃不了，都放发臭（chòu)了，大路上却常见有冻饿而死的人的骨头。当时就觉得地主豪富人家的人真可恨，也很傻，酒喝不完可以封存起来，肉吃不完就不要再宰杀畜、禽，或不要再去买新肉，何必要让酒肉腐烂发臭呢？

    后来长大了，读书也多起来，知道了“臭”字还读xiu（秀），既可作名词，当气味讲，又可作动词，通“嗅”字，进而想到杜诗中的“臭”字应该读xiu（秀），作气味讲，诗意是朱门大院里飘出酒肉气味。

    凭长期自学的体会，深知积累字词的重要，中年改行当了语文老师后，几乎是顽固地坚持把字、词教学放在第一位，把“学习语言材料，积累语言材料，运用语言材料”当作语文教学的首要任务（这也是本人确认的语文学科的学习任务），特别注意引导学生留心字音、字义、构词及其用法问题。就说这个“臭”字吧，上面的“自”是“鼻”的初文，是象形字，后造的“鼻”字则是个形声字。“自”和“犬”相合构成“臭”，是个会意字，是因为狗鼻子善于嗅气味，是“嗅”字的初文；“臭”作名词时泛指气味，原是个中性词，指香味、臭（chòu)味时都可用它，至少到了明代这个“臭”字还可以指香味，如宋濂《送东阳马生序》中的“左佩刀，右佩容臭”一句提到的“容臭”，简译就是香袋，释译则是散发着香味的袋、装着香草或香料的袋等。发展到现代汉语里，“臭”字可作名词，如“乳臭未干”，是说“奶味”未干、未尽；可作动词，通“嗅”。这两种情况都读xiu（秀）。读chòu音的词，就无需举例了。至于“臭味相投”一词中的“臭”，本应读xiu（秀），是中性词，指思想、作风和爱好等都相同，都合得来。现在多数人在使用“臭味相投”这个词时读作chòu，似已约定俗成，是个贬义词。

    回头再说杜诗中的“臭”字，不知道别人是否正过音、释过义，本人对这个字的结论是：

    一，酒一般不会发臭（chòu)。

    二，人们一般不会让肉腐烂发臭，一旦发现变质，会很快处理掉，不会让它永远在那里发臭。“朱门酒肉臭”显然不是指偶然现象，而是指一种经常、普遍现象，它不可能读chòu，它不可能是指跟“香”相对的难闻的气味。

    三，“臭”字在杜诗中正确读音应该是xiu（秀），意思是香味，是形容词用为动词，翻译过来就是“飘香”，翻译全句的话就是“朱门大院里经常是酒肉飘香，大路上却常见有冻饿而死者的白骨”。       

  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诗句见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写于一九九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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