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我从鞍钢烧结总厂对调到鞍山铁塔制造总厂,什么叫对调?就是两个人互换厂子。
为什么要对调?因为我家在灵山住,去鞍钢烧结总厂上班,需要跑通勤,每天很早就得从家里出来,走10多分钟才能到灵山火车站,坐两站车先到立山站,后到鞍山站。下火车后还得走20分钟,才能到鞍钢烧结总厂架工班,每天跑通勤辛苦得很。
对调到铁塔制造总厂后,上班就轻松了,只对规定的上班时间早10分钟,骑自行车就到厂子了。
还有令人喜悦的事情,我对调到的车间主任叫张世明,看我的档案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见到我本人更是满意。 如我是1。8米的个头,身材修长,脸上透着英俊的刚毅(不是我自夸,别人都这么说),还有张主任跟我说了一阵子话,特别对我的知识水平佩服。
于是,张主任就对我说:“我带你到各班组走一圈,你想干什么工种都行。”
这个车间叫机修车间,车、钳、铆、电、焊什么工种都有,我就走了一圈,最后说干电工,张主任答应了。
可电工没有干上,因为报到厂劳资科不同意,说电工不是能随便加人的
。
张主任就问我还想干什么工种?我说上管工班,我就成了一名管工。
我为什么选择电工、管工?因为有在鞍钢烧结总厂工作的经验。
如电工、管工等技术工种,不管干什么活,使用的设施、材料,都由架工用手推车等办法送到。如管工在空中架钢铁管道,架工得使用工具,把管道在空中铺好,两根管道需要焊接时,架工得使用工具把焊接缝对好,还得搭脚手架,让管工和焊工能上去焊接。正是由于过去的经验,我决定干管工。
可干管工只二个月,张主任就把我弄到车间做黑干部了,因为二个月不光是干活,车间事情很多,我是车间里的人嘛,当然在很多事情上,就彰显了我不错的能力,张主任想使用我,就把我弄到车间做黑干部了。
在车间里,我负责政治活动、宣传、共青团工作、安全、质量、能源等很多工作,如车间黑板报归我管,还常写广播稿给厂部,彰显了机修车间的各种工作不一般。
如此,厂领导也看上我了,把我调到专案组,干厂子的大事。
1966年10月初,我和于师傅去铁岭市外调,坐火车到铁岭市已经是傍晚了,去饭店,我花钱和于师傅吃点饭喝点酒,就住宿在站前旅店。
于师傅50多岁,说累了,就脱衣服钻进被窝早早睡了。
正在这时,旅店来通知,说须到会议室开会,传达学习中央文件。
于师傅说,都睡了就不去了,我只好一个人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坐满了几十个人,旅店负责人开始宣读文件。
先是学习了中央文件,有建毛主席纪念堂、发行毛主席第五套著作,以及要求继续革命的好几个中央文件。接着,又宣读学习了贯彻中央精神的省、市文件。
文件都宣读学习完后,旅店负责人要求大家讨论发言,可足有10分钟无人发言。
我在单位的习惯是,在讨论会上从来不急于发言,先听听别人发言说什么,吃透讨论会主题精神后再发言,一般能谈出有一定高度的见解。
在旅店讨论会上,我也在这样做,见谁都不发言后,只能先发言了。
我说,学习了中央文件和省、市文件,收获很大,知道了要建毛主席纪念堂、发行毛主席第五套著作,坚决支持。关于继续革命,就是应该继承好毛主席的遗志,继续深入进行文化大革命,进一步深入阶级斗争,搞好社会主义各方面的深入建设,个人要紧跟党的部署,做好自己的贡献。
可我发言完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人发言。
如此,我又发言说,从外观看,在座的有解放军同志吧,要工人和农民同志吧,有知识分子吧,你们怎么不发言呢?继承毛主席遗志靠什么?靠我们广大工农兵的实际行动呀,可大家连言都不发,是不是连起码的实际行动都没有?同志们是不是需要检讨一下?先发言哪,先表态呀,先支持中央的英明决定呀,谈怎样以实际行动来继承好毛主席的遗志呀,什么都不说,态度是不对的,我认为我有责任提醒大家,不能这样无动于衷。
可我第二次发言完了,还是没有人发言。
又过了一段时间,旅店负责人见还是没有人发言,就宣布会议结束了。
我回到住的房间,开始睡觉,于师傅已经睡得鼻声酣酣。
睡到半夜,市公安局来人了,说是查夜,详细问了我和于师傅的情况。然后对我说,听说你在学习中央文件的讨论会上说了很多话,有人检举你说话不当,跟我们到公安局去,我们需要进行调查,然后我被带到了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我被带进审讯室,让我在地中央一张椅子上坐着,审讯开始后,先让我站起来,立正、稍息了一阵子,然后让我坐下。
审讯人员问,你都说了些什么话,交待一下吧。
我就把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审讯人员说,你交待得不对,检举人说你对大家进行了批评。
我说,我是提醒大家应该发言,不是批评,要说是批评也可以。
审讯人员说, 学习的是中央文件,你有什么资格批评别人?
我说,学习完中央文件,应该表态呀,表明应该支持和贯彻中央文件哪,更要表明,用什么实际行动来继承好毛主席的遗志,可大家什么都不说,我批评得不对吗?
审讯人员说,对个屁,谁知道你是什么人,说话乱噗呲,天安门事件跑了个小平头 ,你或许是那个小平头吧?
我说,你们才是乱噗呲,我怎么成了那个小平头?
审讯人员说,审讯暂时结束,我们对你不了解,等了解完再说。
于是,我被关押在审讯室。
于师傅也被带到了公安局,被询问我的情况。
于师傅说,在单位,我跟他不是在一个部门,对他不了解,他刚被调进厂专案组,就跟我来铁岭市外调,我是党员,他不是党员。
于师傅跟审讯人员说的话,我当时当然不知道,是过后他跟我说的。
为什么过后他跟我说这些?他说,当时确实不知道学习完中央文件后,我说了些什么,所以,不敢为我申辩。其实他后来也承认,怕连累他,不敢为我申辩什么。
对于师傅也没有放走,但不是关押,而是让他自己在一个办公室里待着。
对我审讯过后,公安局负责人用电话向上级领导做了汇报,说我这个人水平很高,说的话虽然没有大毛病,但应该上纲上线,是站在工农兵的对立面了,由于对我的全面情况不了解,让我们单位来人,把我带回去处理。
上级领导同意了铁岭市公安局的处理意见,可见公安内部渠道,对当时的国家情势状况很敏感。那时,“四人帮”刚被打倒,但还没有公开公布,是我们过后才明白当时的国家情势的。
对公安局来说,处理我的事情是突发事件,半夜三更集中了很多人,都穿着军大衣,按规定有补助,就买酒菜大吃了一顿。
这一切我怎么知道?是于师傅后来跟我说的,公安局对他没有限制,对公安局半夜三更的做法他都看到了,如向上级汇报工作时,声音很大,他都听到了。
我被带回到单位后,一是需要查明怎么个情况?二是怎么处理?
查明情况后,厂党委认为,我在那里的发言不但没有错,还彰显了我有强烈的责任心,铁岭市公安局的处理是偏颇的,没有必要对我处理。
但党委有个从部队新转业来的郑副书记,跟大家意见不一致,坚决要求对我进行批判。
他说,不要简单地认为,铁岭市公安局处理得偏颇,当时我们谁也不在场,或许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情况,一点不处理不好,对一个革命同志要求严格一点,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主张要开一个批判会 ,既批评这个人有一些张狂,也让全厂职工都能吸取教训,在任何时候都要谨慎行事。
如此,党委人员有了争论,但大家的争论是心平气和的,唯有郑副书记要求批判的态度是强硬的,还说他负责政治与宣传工作,工作严肃和严格一点办没有坏处。
最后,党委虽然尊重了他的意见,但具体意见还是有的,如宣传部和专案组的人不同意由他们批判,最后责成工会(那时叫工代会)批判。
工会主席姓付,找到我说,太气人了,一是不能批判,二是不应该让我们工会批判,走走样子,党委定了,过后所有材料不装档案。
付主席这些话按原则来说,不应该对我说,但敢说,说明对我的事情的处理非常有争议。
尽管批判是走样子,我也来气,从此以后,我工作非常消极,提出不在专案组干了,回管工班,厂领导同意了。
管工班是个有50多人的大班组,工作量很大,管理很难,车间就让我当班长,我不干。后经全班人员选举,还是让我当班长,我就是不干。后来,车间让我去车间当调度,我也不去,因为太灰心了。
一些年以后,我被调到厂安监处(原来叫科,后来叫处,因为厂子后被定为大型企业,科变为处),因为我虽然对政治工作不太热心,但对技术工作还是肯不辞辛劳的,身体状况就累得不太好了,故调到安监处我没有拒绝。
安监处有10多个人,工作量挺大,我逐渐担负了越来越多的工作,每天也累得贼死。
在1993年有一个星期天,我到市中心办事,办完事在饭店吃点饭,要了两个菜,休息日嘛,事情也办完了,轻松轻松。
可在等菜上来时,饭店门口来了一个老头,哈着腰,通过玻璃窗往饭店里面望,而且是反复地张望。
我正好坐在距饭店门口第二趟桌子,而且是脸朝外,看到老头的动作感到很奇怪,就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个老头,突然,发现竟是郑书记!
我就赶紧起身,拉开饭店门,到了外边,说:“这不是郑书记吗?往饭店里看什么呢?”
这是当年之后多年的事儿,郑副书记早已变成了正职,但已经退休好几年了。
郑书记已经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但穿戴还挺讲究,看到我并不惊讶,说:“想吃点饭,看人多不多?”也可能早就看见我了,进不进饭店正在犹豫?
我说:“那就进来吃吧,正好我们一块吃。”
郑书记没有拒绝,进了饭店,被我让到和自己一个桌子坐下了。
郑书记问:“还有谁?”
我说:“没有旁人,就我一个人。”
我又说:“我已经要了俩菜,还没有上来,一个是干煸牛肉丝,一个是肉片炒冬笋,笋还行,干煸牛肉丝恐怕您咬不动,您再点俩菜。”
郑书记说:“不用了,能咬动,两个人俩菜够了。”
我说:“这个饭店叫杭州饭店,招牌菜是西湖醋鱼,咱们就尝尝他的招牌菜吧。”
然后我喊来服务员,加了一个西湖醋鱼,然后翻菜谱,看再加一个什么菜好?
郑书记说:“不用加了,本来俩菜就够了,吃饭时再来一个汤就行。”
我说:“别客气,您退休了,偶然碰到真不容易,哪能马马虎虎的。”
郑书记说:“那就再来个酸菜粉,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我说:“我们东北人都爱吃酸菜粉,现在已经深秋了,这时候吃味道特别正,行。”
郑书记说:“那就妥了,就这4个菜。”
我说:“好,等吃饭时再来个汤。”
然后我又喊来服务员,又加了一个酸菜粉。
一会儿,菜陆续上来了,我又问郑书记,喜欢喝白的还是啤的?
郑书记说:“4个菜,都是下酒的菜,不喝点酒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就喝点白的吧。”
我要来酒单,递给郑书记,问:“那您看喝点什么酒?”
看得出来,郑书记刚开始有些拘谨,慢慢地有些放开了,接过酒单看了一下,然后爽快地说:“半斤装52度的千山老窖来一瓶。”
我也看出了郑书记的神情变化,问:“两个人喝半斤是不是少点?”
郑书记说:“你能喝多少?”
我说:“我酒量不大,我是怕您不尽兴。”
郑书记说:“那半斤就够了,最后再喝点啤的。”
我说:“那好吧。”
我就要来了酒,打开,给郑书记的酒杯满上,当然不是大酒杯,是装不了一两的小酒杯,然后自己也满上,这时候菜也上齐了。
还没有等我先祝酒,郑书记先发话了,说:“咱俩还是第一次在一起单独喝酒,先走一个,但喝三分之一,我岁数大了,不能全干。”
我见郑书记放开了,也需要把气氛搞得活跃一些,就故意用声音表示严肃又庄重,说:“遵命。”
喝完后,我们俩人哈哈笑起来,我也是喝了一杯的三分之一。
然后是郑书记先说话:“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吃饭?”
我说:“我到街里办点事,办完了,正好到中午了,就随便吃点饭。”
郑书记说:“我也是,我在外边望是看人多不多?这家饭店挺火,人挺多,又是中午,没想到会看到了你,我正犹豫进不进来呢,结果你把我拽进来了。”
我说:“老领导嘛,已经退休回家了,偶然遇到非常不容易,哪能不打招呼。”
郑书记说:“因为当年那个事情,你不恨我?”
我没有想到郑书记能提这个事,但也得正面回应,就说:“实事求是地讲,即使在当时,恨也谈不上,怨是多少有一些的,但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就释然了。”
郑书记追问:“这是真的?”
我笑着说:“真的,人不但需要经常反省,更需要善于自我检讨,我当年所说的话,虽然没有错,但确实有个方法对不对的问题,只埋怨别人反应过激,不检讨自己是不行的。”
郑书记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点点头说:“唉,真的对不住你,那时对你不了解,现在想起来真后悔,特别是你刚才那一番话,说得相当有水平,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胸怀的。”
我说:“不存在对不住,您那时是正常工作,是履行领导责任,很正常嘛。”
郑书记说:“你说的要善于自我检讨,我是有共鸣的,不能说我什么事都管得不对,但有些事现在想来,确实做得不对。如对你的事情,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找你谈谈话,首先应该肯定和表扬你敢于认真负责的革命精神,其次是应该向你明确指出来,不管说什么话,应当考虑场合。如你所说,确实有个方法的问题,帮助你尽快地更成熟起来,而不是什么都不考虑,必须先严肃批判再说。”
我真的没有想到,郑书记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有些感动,说:“老领导要是这么说,让我重新认识了老领导,我更加需要自我检讨了。”
郑书记说:“可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这种自知之明的,出了事,不去检讨自己,总爱埋怨别人,所以进步就差。不过听你说话,你刚才对我的认识跟以前是不一样的吧?”
我说:“实事求是地讲,是不一样,没想到老领导这么通情达理。”
郑书记笑了,说:“看起来,我当年的情景就是给人严肃、严厉的印象,不是通情达理的吧?”
我说:“还是实事求是地讲,领导嘛,不可能不给别人既严肃、又严厉的形象,讲原则嘛,至于是否通情达理,跟无法跟领导具体相处有关系。比如说在一个班组干活的工友,朝夕相处,就知道他的具体为人了,而对上级领导当然就无法详细了解了。”
郑书记说:“这个道理是存在的,你到安监处后,虽然我们有接触,在接待上级领导时,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但单独的交流不存在,所以,相互都是不甚了解的。但做为领导层,下面的情况还是会向上面汇总的,对你还是能够有一些了解的,所以,对你也有个逐渐的新认识过程。”
我说:“是吗?我给领导的新认识是不是很糟?”
郑书记说:“不完全是,对你的新认识有两个方面:一是,你确实是个很有政治理论水平的人,业务等各种能力也很突出。二是,也很令人讨厌,老觉得自己是个明白人,老是提合理化建议。”
我苦笑了一下,说:“谢谢老领导直言,人都有长处和短处,爱建言,既是我的长处,也是我的短处,我自己很清楚,就是扳不住,总觉得责任心应该是第一位的。”
郑书记说:“你关于长处和短处的说法也是有道理的,确有对与错的问题,当时我就认为,严肃批判是对的,但后来,通过逐渐地了解你,才逐渐地认识到,当初对你有些过分严厉。”
我没有想到郑书记反复谈这个问题,就说:“老领导不要想太多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已经释然了。”
郑书记说:“人老了,爱回想过去的事情,现在说一说无所谓,高级档案还有解密的时候呢,何况是我们企业里的小事。我们偶然遇到不容易,我尽管也有反省,但遇不到你,我是不会专找你说的,遇到了,就把我这些年的反省说一说。”
话说到这儿,郑书记主动地举起被我又满上的杯,我们俩人分别又喝了一口,郑书记还点上了烟,是中华牌香烟,问我抽不抽?
我说习惯抽自己的烟,说着掏出来也点上了,是一般的牌子,我们俩人都把烟放在了桌子上。
我确实只习惯抽自己的烟,到车间安全巡视或检查时,哪个车间主任都有招待上级人员的好烟,可我从来不抽。如有时候厂搞综合大检查,车间办公室坐了一圈厂部人员,车间主任把好烟拿出来,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拒绝抽,唯独我只抽自己的烟,我知道有几个机关处长,从来没有看到他们兜里有什么烟,但却走到哪儿,抽到哪儿。
还是郑书记先说话题,说:“当初,你是厂部培养后续干部的第一人选,你自己知道吗?”
我说:“实事求是地讲,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当然不知道,但后来知道一些。”
郑书记说:“你总爱说实事求是,我爱听,说明你这个人真诚,有人在后来向你说了什么吧?”
我说:“是一个外厂姓胡的同学告诉我的,他的老丈人是当年咱们厂组干部伊部长,现也早已经退休了,是在前年才说的,也不算犯原则性错误,说我曾是厂部培养后续干部的第一人选。”
郑书记说:“分什么事,有些事一辈子都不能说,这样的事说说无妨。当时,最赏识你的是党委书记殷桂堂,其他厂领导也都很赏识你,唯有我当时认为原则性很重要,非要坚持批判,因为我刚来厂子,不了解你,也有在部队待过的缘故。”
说到这儿,郑书记叹了口气,继续说:“党委当时定下的调子是,批判一下就拉倒,对你的成熟有好处,并不影响对你的培养,但事实上不可能没有影响。如群众对你的看法,特别是对你个人的影响很大,你所以提出不在专案组干了,主动申请回管工班。”
我笑了,说:“我确实闹情绪了,对政治上的要求进步一下子灰了心,现在想来还是政治上不成熟。”
郑书记说:“你能够自觉地自我检讨很难得,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也是我的自我检讨,埋没了一个好同志,对你个人,对厂子都是损失。”
我说:“对厂子没有什么损失。”
郑书记说:“不对,不但有损失,而且损失很大。我刚才说了,你经常提合理化建议很令人反感,但那是过去的认识了,后来,特别是现在才感觉到,你当初所提的很多合理化建议是多么的重要,人都有认识的过程,现在我这样认识了,所以,今天才推心置腹地跟你说这些。”
我突然感到郑书记太真诚了,有必要安抚一下老领导,就说:“我为什么刚才说,需要重新认识老领导,老领导确实是高风亮节,一般的领导是不会跟我这么推心置腹的,我很感动,也很感谢。”
郑书记说:“我已经退休5年了,现在想来,一直没有提你为中层干部是个遗憾,不知现在提没提?”
我说:“没有。”
郑书记说:“真是太遗憾了,看起来我有必要跟小苑(此时的党委书记)说说你的情况,应当把你提起来,不仅是因为你有部门的业务能力,提起来对整个厂子也有好处。”
我说:“更得谢谢老领导了,但千万别去说,别把人家弄愣了,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套头事呢。”
郑书记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关’,有利也有弊,领导层流动太频繁,不利于对厂子情况的了解和发展,我前后在厂子待了20年,是有发言权的,说一说还是有必要的。”
郑书记还说:“不仅是提你为中层干部需要说一说,就我现在反思的全面情况来说,也需要跟现在的厂领导说一说,你提了那么多合理化建议,我们为什么当初老是反感?看来对国企如何改革,确实有应该再进一步认真思考的必要。”
我最后有些受到震动,没有想到,郑书记的思想境界也是让人佩服的。这个时间段是在1993年,我在1995年才被提为副处长,这里有没有郑书记找苑书记说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有些事情确实让我莫名其妙?
我是1983年到安监处的,很快就成为了业务骨干,安监处有10多个人,但什么活基本都是从我这儿出。
如安监处搬到4楼的时候,从东楼梯上到4楼往右拐,只有两个大房间,一个房间能有100多平方米,在别的楼层时,安监处有时有2个小房间,有时有3个小房间,到4楼时,变成在一个大房间集中办公了。
最里面的房间是企管办办公室,他们上下楼来回走,都要经过安监处,能看到安监处业务的操办情况,当然,他们也经常在安监处坐一会儿,对安监处的情况很了解。企管办有个范主任,有一天在安监处竟说:“我发现你们安监处就玩一个人,是怎么回事?”范主任这个人是有名的“直筒子”,敢说实话,说的那一个人就是指我。
后来范主任调走了,企管办新调来一个李主任,他对安监处的状况也很惊讶,但不像范主任那样口无遮拦,而是策略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为我鸣不平。
安监处的处长原来姓刘,还是机关三的党支部书记,可我入党的问题一直解决不了。大以前产生的问题就不用说了,就在安监处的表现来说,我早就应该解决了入党的问题。为此,党小组长王师傅气得有一次跟我说:“有些事情按组织原则本应该不跟你说,但实在太气人了,不得不跟你说。我跟刘处长曾经有多次谈话,说他(指我)的工作干得这么好,是给谁干的?不是给你处长干的吗?组织问题为什么就不能解决呢?你又是处长,又是支部书记,多好的条件,怎么就解决不了呢?可处长从来不吱声。有一次我急了,问他,你为什么总是就不说为什么呢?这回刘处长说话了,说‘都什么年头了,现在哪有管这事的’。”(这几个字是党小组长学处长说的原话,一个字都不差)
这件事说明了什么呢?说明在改革开放以后,有些领导干部的思想境界确实变了。
企管办李主任来后,机关三党支部改选,由他担任了支部书记,是他主动地多方面做工作,才解决了我的入党问题。
安监处最多的时候有10多个人,曾经变成了“五官科”,老刘处长二线了,把劳资处刘处长调来当一把手,把运输公司王经理调来当二把手,把工会郭副主席调来当三把手,原来还有个刘副处长,是四把手,加上老刘处长就是“五官科”了。
郭副处长曾经跟我说:“干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安监处怎么是这么个状态?就玩你一个人?我在工会就分管安全工作,虽然跟你们常打交道,但也不知道安监处是这个状态,这不行,我需要向厂领导反映这个情况。”
我说:“用不着,我当不当处长真的无所谓,我干的是良心活。”
然而,在提我为副处长之前,有几件事确实让我莫名不已。如有一天,在一次小范围的厂综合工作业务会上,党委闫书记竟公开讲,大家的工作应该向安监处的我学习,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当时我也在场,真的感到莫名其妙!?
有一次在全厂干部大会上,苑(原来是党委书记,后来党、政一把手,再后来只任厂长一职)厂长也突然对我大加表扬,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别的场合,也有厂领导对我大加赞扬的时候,虽然有时我不在场,也知道,因为每次都有人问我:“怎么个情况?为什么厂领导最近老表扬你?”我当然无法解释。
紧接着不久,我就被提为副处长了,是不是跟郑书记有关系?不得而知,是不是郭副处长真的跟厂领导谈了?也是不得而知。新来的一把手刘处长,跟原来的老刘处长不一样,非常赏识我,没少为我飘扬,有没有关系也是不得而知。
那天,我们俩人把酒竟喝到近天黑,后面当然也喝了啤酒,足喝了6个小时,还当然不只是唠我的事儿,也唠了很多厂子其他的事儿。最后是我不主张喝了,说老领导岁数大了,还是别喝了,虽然郑书记同意不喝了,但谈兴还很浓,可能是因为退休在家有些寂寞,遇到厂子里的人,又能推心置腹地唠到一块,才“把酒千杯少”。如他还有两个比喻让我感动,说我在铁岭市公安局是“阴沟翻船”,回厂后他非要批判,也是“阴沟翻船”。我真的重新认识了他,是个有理性的好领导哇,那天晚上,是我打车把郑书记送回家去的。
这就是我的两段往事故事,读者朋友们,有什么感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