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 同 陌 路
西凉过客
初秋的朝阳像一个少妇慵懒的笑容,闪耀着成熟而不失活力的光芒,妩媚而轻柔地抚摸着大街上行人的身体。
朱颜寂静地穿过空旷的广场,蝴蝶在草丛间飞来飞去,传递着花开的讯息。
每到周末时,朱颜就喜欢一个人出来,坐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到市中心广场,无所事事地一个人在人群中游荡。穿过一个又一个热闹的路口,路过一间又一间繁华的店面,那时候她会把很多事都遗忘得干干净净。
走累时,朱颜就百无聊赖地坐在步行街的木椅子上,看周围那些各行其是的陌生人,或幸福快乐的表情,或有着淡淡忧伤的面孔。
厌倦的时候,她就起身自己一个人坐车回学校去,上326路,上楼,坐在左边靠窗的位置上,安静平和地坐在座位上。她总是懒洋洋的,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外面高耸入云的房子和苍翠欲滴的树叶,阳光慢慢的一点一滴地落下来,惨白的,像洗过一样,斑驳地洒在树枝上,透出柔和的光泽。
汽车驶过体育馆时,朱颜看见很多人围着半个篮球场,想起前两天报纸上说在举行街头三人篮球赛,赛事持续几个星期。她决定下去看看,从座位上站起来,从容不迫地往前走、下楼梯、到站、下车。
朱颜对篮球一知半解,甚至可以说一无所知,之所以在阳光下平静地站这么久,完全是因为太多时间需要打发,或许注定了她要在阳光明媚的季节里遇见安吉。
某些人能够不早不晚地在某个地方相遇,那是缘分注定了他们的生命轨迹的。注定的,都是逃不掉的。
就像朱颜和安吉的相遇,在不确定的某个陌生的街头。
安吉和志强是最好的朋友,在同一所中学读书,因为体育特招而进了这所学院,他们并不会因为是体育特招生就成绩特差字写得横七竖八,都还过得去,成绩并不令人担心。打篮球仍是他们的最爱,只是他们明白靠打球养活自己终究不现实。
林伟东是安吉和志强来了体育学院之后,才认识的,因为志同道合,他们一起组建了这支街头篮球队。他们因为娴熟的技术和完美的配合,不仅在学校所向披靡,而且逐渐在这座城市崭露头角,频频亮相。
因为彼此有着对篮球的共同爱好,他们在这座校园里成了形影不离、无所不谈的朋友。每天除了上课,太多的时间都花在了练球上。
一旦他们练球的时候,周怡就会安静地坐在台阶上,看着他们汗流浃背地奔跑、穿插、跳跃。周怡是林伟东的女朋友,在同一所中学读书,林伟东被特招进入这所学院时,周怡竟然义无反顾地报考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在读大学时,他们都成了同一个班。周怡也成了他们最忠实的球迷。
每当他们在场上酣畅淋漓地练球时,周怡就会安静地坐在一边的台阶上,平静地看着他们来回奔跑。有时,她会穿过空旷的操场,去给他们买大瓶装的饮料。
有时,他们会骑着单车,横穿那条两旁种满了姿态宜人的银杏树的马路,去校园外面的那条小吃街去吃各种各样的小吃,比如牛肉刀削面、凉面、凉粉、抄手、红油饺子。
穿过马路时,风一吹,满树银杏那青翠欲滴的树叶犹如蝴蝶翅膀般在半空中飞舞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阳光从树叶间倾泻下来,播撒在斑驳的路面上。青春里所有的过往和记忆都变得非常地绚烂。
接球,突到外围、传球、切到篮下、接球、投球。安吉身手敏捷,表情轻松地完成了一个进球,周围的拉拉队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安吉和队友志强、林伟东击掌庆贺。几个回合下来,对手的实力他们已经了若指掌,照这样打下去,他们相信进入决赛是没有多大悬念了。
到了半场休息时,周怡站在场边挥舞手里的矿泉水,公主似的得意洋洋,扬着脸,大声地给他们加油,憧憬胜利的场面,好像他们的胜利都是她的功劳一般。
周怡把手里的矿泉水一一地抛给他们三个,安吉在接水的刹那间,一个女孩子的黑眼睛掠过他的视线,黑头发,穿着一身黑衣服,开得十分低的大圆领T恤,宽松到小腿肚的裤子。
安吉能够感觉得到,她不像是跟着哪个球队来的拉拉队,也跟其它看热闹的女孩子不同,没有忘乎所以的激情,只是很安静地站在那里。
安吉站在场边仰着头喝水,汗水顺着头发脸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那个女孩依旧很安静地立在距他只有三步之遥的地方,睁着大大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发现,她笑起来时会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再上场时,安吉好像变成了牵线木偶,有点心不在焉,手脚僵硬直来直往地挥舞,频频失误。周怡在场边急得直跺脚,所幸双方确实实力悬殊较大,林伟东和志强越战越勇,对方狂追了一阵,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乱了阵脚。
比赛临近结束时,对方看到挽回败局已经不可能,于是,在安吉接球准备上篮时,有名球员故意犯规撞向了安吉,那一瞬间,安吉在强力的冲撞下,被撞得踉跄着甩了出去。
因为用力过猛,速度过快,安吉一时无法收住脚步,踉跄着撞向了在场边的朱颜身上。
朱颜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着比赛时,突然看见那名英俊的球员被对方碰撞后,踉跄着甩向她。
安吉和朱颜相互碰撞之后,同时倒在地上。对于朱颜来说,安吉的撞击不啻于哈雷彗星碰撞地球。
安吉连忙起身,赶紧扶起朱颜时,看见朱颜的左手肘上岑出淡淡的殷红的鲜血,在斜阳下显得更加的鲜艳。
安吉带着朱颜走出体育馆,向就近的医院走去,一路上,朱颜看见安吉满脸的焦急,看着他目光溢满愧疚之情,严峻的面孔显得更加英俊。
朱颜不可否认,他是她此生见过的最英俊、略带锐利落拓气息的男人,他的英俊让周围喧嚣的场景停止了声音。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时,安吉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朱颜的左手肘只是轻微的擦伤了一层皮,没有骨折。
在医院做了简单的处理后,他们并肩走出医院,一路上,安吉不停地向朱颜道歉。
朱颜浅浅地笑了,说,你又不是故意的,没有必要这么自责的。
安吉发现,她的笑犹如五月的阳光般清纯,在他的心里一滴一滴地荡漾开来。
有风吹过,有点清冷的感觉。路旁的樱花树开满如雪花般的花瓣,在微风中,花瓣如细雨般飘落。
朱颜平静地仰望着天空,在石头森林顶上的天空是鲜红的颜色,大朵大朵苍白的云在上空迅速地漂移。
她心里非常的安宁,发梢和肩膀上落满洁白柔软的花瓣,像希腊神话中的青春女神赫柏一样清纯甜美。
走在半路上时,安吉接到林伟东他们打来的电话,他平静地说,放心吧,没事,我们已经回来了。
朱颜说,你的朋友很关心你。
安吉笑着答,不是关心我,他们是害怕你有事。
在樱花花瓣和斜阳的衬托下,朱颜更加娇艳,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触摸的欲望。
安吉用手轻轻地抓住她的胳膊,停下来站在她面前,看着他柔和的目光,朱颜知道他没有恶意。
安吉说,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安吉,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本人深表遗憾。
朱颜优雅地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安吉的手,在玉树临风的安吉面前,在手指相接触的瞬间,她的心有片刻的停顿。
朱颜相信人世间有一见钟情的爱情,从相互注视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彼此的疼痛和沉沦。
朱颜笑了。说,看在你虔诚的份上,原谅你!她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他们相视而笑,阳光和花瓣在空气中寂静地在他们周围飘落。
你的名字很特别!
我是学中文的,取了古诗词里的一个名字。
安吉有点惊讶,说,你不是我们体育学院的?
不是!
难怪在体育学院从来没有看见过你这么美丽的女生!你就像从唐诗宋词中走出来的纤纤女子!
朱颜灿然一笑,说,你比中文系的学生还会说。
他们就这样边说边走,沿着长满樱花树林的马路往学校走,安吉执意要送朱颜回学校。
他们一路上平和安宁地聊着,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地流逝。
在朱颜的校门口,安吉平静地叫住朱颜,他知道有的人一辈子只能遇见一次,错过了一次就可能会错过一生。
你明天还来看篮球比赛吗?安吉问。
不来了。朱颜笑着答。
你来吧!他说。
朱颜摇头。
非常遗憾,你不喜欢篮球吗?
不是不喜欢,是完全看不懂。
安吉失望地说,如果你下次要来,我保证不再撞你。
朱颜笑了,她的笑容清纯而柔和,她抬起脚要走了。
朱颜,能留个电话吗?有机会多看看,看多了你就自然而然地喜欢了。
我认识你。
我也认识你呀!安吉高兴地说。
那你留一个电话给我吧,有空的时候我打给你。
好!安吉朝周围的人群奔去,过了一会儿,拿着纸和笔过来,他说,我想亲手写给你。
朱颜把纸条收起来放进口袋里,她知道自己也许不会打这个电话,知道路过的人,有时其实就像路过的风一样简单。但是,她喜欢和他这一段轻松的交谈,毕竟他们有过短暂的相处。
他们在寂静的黄昏中挥手告别,她看到他隐入喧扰的人群里无声地消失。
朱颜看着周围,到处都是人群和车辆,她看不到路牌。
朱颜感觉自己很轻易地坠落在他温柔的眼神里,如果沉沦了,她也愿意背负所有的过往。
校园里那些开得淋漓尽致的樱花,一阵风吹过,那些洁白清脆的花瓣在风中飘落如雨,铺满了寂静的校园走廊,朱颜不忍心踏碎那些柔软的花瓣。
初秋的阳光,从窗外梧桐树叶间斑驳地倾泻下来,轻轻柔柔地落在空阔的教室里,干净的课桌散发出松针的香味。
朱颜在寂静的空气里安静地交握着手指,把它们竖放在课桌上,有一种寂寞的味道。
讲台上是年轻的女教师在讲解《西方文学史》,她说,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雅幸托斯,他的美貌引起太阳神阿波罗的喜欢,但阿波罗在一次教他投掷铁饼时误杀了他,血流出处生长出贝母类的花。
西方文学对于她有一种非常的吸引力,但今天,她经常走神,安吉锐利的眼神,英俊的表情,偶尔会从她的眼前一晃而过,还有他手指的温度。
前排的李阳在吊儿郎当地听着,窗外的阳光倾泻在他长长的碎发上,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他一直在追求朱颜,但朱颜却一直装聋作哑,敷衍了事。
有时她想,如果他们不出现意外,她会和李阳平和安宁地相处下去。
李阳给她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如果我是赫拉克勒斯,你会是赫柏吗?
朱颜淡淡地笑了,她写上,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李阳接过纸条,灿然一笑,他的笑容有阳光般的味道,他是大西南山地民族的后裔,高高大大,略黑的肤色,结结实实的身体,他的皮肤有西南高原荞麦般的光泽。
李阳要开始在朱颜的文字下边写道,爱情是两条线,当他们各自弯成圆弧的时候,它们才有可能变成圆。如果当其中一条线一直保持直线的时候,那么,无论另外一条线如何努力,也不可能成为圆圈的。
朱颜也调侃道,或许王子们都开始隐居了吧,我看见的都是白马。
李阳又写道,如果看到了黑马,那它的主人应该在周围不远的地方吧。
快乐的对话,让时间变得非常的愉快。整堂文学讲座的课就这样在李阳与朱颜你来我往的悄悄对话中,安静地结束。
他们经常玩这种游戏,在聊天室里,在手机上,在课堂里的纸条上,俩人都乐此不疲。
朱颜有时候想,也许对话也是需要对手的,不同的对手会聊出不同的结果。
李阳就是她的对手,也是她注定的某种劫难。
下午放学后,李阳在校园的樱花树林里等朱颜,他用熟练的姿势抽着烟,沉默中只听见风吹过树林的声音。樱花粉白的花瓣在半空中飘落如雨。
朱颜从铺满花瓣的香径尽头走来。
她的眼睛深邃而清脆,脸上是那种温柔却略带明媚的微笑,直指人心,像盛开的百合花。
一朵樱花随风而落,安静地栖息在她的肩头,阳光给她的皮肤镀上一层棕黄色的光晕,她的双眸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神采。
李阳嘴唇里叼着一根香烟,眼睛在打量着她。那一刻他突然领悟到朱颜的美丽,那是一种清纯、温柔沧桑却妩媚的美丽。
而李阳的霸道、桀骜不驯、野性和落拓,都能触及她柔软的心灵,他是那样与众不同的男孩。
她轻轻地在寂静的空气里交握着自己的手指。
李阳想起认识朱颜时的那些情景,那时朱颜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在阳光斑驳疏落的樱花树林里,他帮她把行李箱拖到了女生宿舍楼,找到她的宿舍。从此他们开始认识。
他记得他曾经说过她的名字很特别。
她说是缘于欧阳修的一首词。
在樱花树林里她轻轻地吟诵起《蝶恋花》。
谁道闲情抛弃久?
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改。
河畔青芜堤上柳,无问新愁,何事年年有?
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入归后。
那一刻,李阳从中深刻地体会到主人公对美好事物的无限眷恋,以及她甘心为此憔悴的执著感情。
在想什么?朱颜打破了他的思绪。
樱花花瓣落满你的肩膀时,想起了第一次认识你的情景!李阳没有掩饰自己的记忆。
一阵风吹过,李阳捡起一片飘落下来的树叶。
朱颜,一片树叶上是不是写着人的生命旅程?李阳看着暮色疏影里的朱颜。
你说呢?她转身看着身侧的李阳。
其实人生就像一片树叶,从孕育生命的种子到嫩芽,到最后走向生命的凋零,回归大地,回到开始,完成生命的一个轮回。李阳抚摸着手中的叶子,低着头,像是喃喃自语,语气怅然若失。
也许吧!李阳看到她在轻轻地点头。她说,你看,叶子上的经脉,记载的就是它一生走过的轨迹。
既然生命是短暂的,就该争取想要的幸福对不对?
朱颜没有说话,默默地向前走去,李阳没有询问要走向那个方向,却默契地步调一致地走向同一个方向。
在学校的南大门,在苍茫的暮色里,有个人在那里卖他的一本诗集,有着清纯艳丽面孔的众多同学在围着他,很自然地翻看那个人的诗集。
朱颜记起高二时的一段往事,那时校园里似乎一夜之间开始流行起朦胧诗。朱颜独爱席慕容的诗,特别是那首《父亲的高原,母亲的河流》,曾经让她泪流满面。他们的语文老师有本席慕容的诗集《无怨的青春》,全班的女生都喜欢借来看。
因为钟爱的原因,朱颜对诗集爱不释手,班上有个喜欢朱颜的男生,愿意把诗集摘抄下来,而朱颜的理由只是他的字写得非常的好,她喜欢看他的字。
那段时间,晚自习时他开始抄诗,朱颜则帮助他完成作业,当时朱颜坐在他的前面,每天看着朱颜的背影,那个男生恍恍惚惚。
朱颜记得她那本笔记本是白色的封面,淡淡地印着几朵浅蓝色的花瓣,朱颜在每首诗的空白处都画上自己简单的铅笔漫画,她的同桌曾戏谑她将来要么当画家要么当诗人。
当时朱颜的铅笔素描和漫画都画得不错,同学都觉得她有艺术天赋,可惜每天都啃着书本,做着无止尽的作业。
那时他们在少年时代憧憬的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天真浪漫的理想世界。
曾经年少轻狂的他们就是那样无羁地肆意挥霍着他们青涩单薄的青春。
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街上是苍茫的暮色,伫立在来往的车流里,风中飘荡着花香秃败的迷离。
他们寂静地穿过暮色苍茫的街道。
朱颜说,我们去吃面吧?
李阳点点头,没有说话。过马路的时候,他平静地轻扶着朱颜的肩背,而右手则示意过往车辆慢行。
这是学校附近的一间面馆,它的消费群体大多是学校里的学生,他们都有清纯甜美的面容和肆无忌惮的笑声。
李阳和朱颜拣了个靠窗的位置,俩人点了喜欢的炸酱面,地道的小地方风味的炸酱面是这间面馆的特色小吃。
朱颜平静地看着窗外陌生的人群和呼啸而过的车辆,她相信,疲倦的时候,坐在安静柔软的时光里,幸福与快乐就和时间一起静止了。
李阳说,朱颜,在想什么?那么认真。
朱颜安静地收回视线,她说,李阳,我认识体院的几个打篮球特棒的学生。
怎么认识的?
那天,一个人比较无聊,坐着地铁穿越整座城市,在路过体育馆时,看见在举行街头篮球赛,就下了车看他们打篮球……
朱颜很安静地诉说了他们相遇的情景,平淡的语气中省略了太多的情节。
李阳知道朱颜一般很少欣赏身边的男生,虽然她平和安宁地讲述了他们的篮球技术。但是,她的眼射中掠过的那丝光芒,李阳能够捕捉到。
李阳说,有机会帮我介绍一下,和他们切磋交流一下。
朱颜说,有机会的。
两碗热腾腾的面端上来,李阳伸出手指夹着碗沿移动给朱颜,然后撕开筷子的包装纸递给她。
朱颜打趣着,说,李阳,啥时变得这样的殷切?
李阳诡异地笑了,说,为美丽的女生效力让鄙人倍感荣幸。
油腔滑调!朱颜说。
天地可鉴,我说的是真心话!李阳一脸委屈无辜的样子,满脸的诚挚。
窗外已被暮色笼罩,暮色里的夜让人有一种沉沦的感觉。他们走出面馆的时候,街上是苍茫的暮色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那些陌生的熙熙攘攘的面孔。
中午的阳光安静地洒落下来,一道道密密的光线射进这栋漂亮的新教学楼,那些光圈反射在玻璃上,形成无数个折射点,往教学楼的四周散发着光芒。
楼前的湖水盛满了荷花,漂浮在水面上,荷叶轻舞在青翠欲滴的叶茎和亦浓亦淡的粉荷间,上面撒满星星斑驳的阳光,摇曳闪烁着粼粼异彩。
校园那些姿态宜人的银杏,风一吹,满树金黄的树叶犹如蝴蝶般飞舞碰撞,还有撒落满地的黄叶。
安吉坐在银杏树下,看着不远处湖面上摇曳不定的荷花,墙那边是大学的操场,下午5:00多,很多年轻的孩子穿着脏兮兮的球衣球裤在操场上奔驰。
风景如画的校园,山水宜人,每天练球上课都和安吉已经形影不离,生活没有新的花样,也并不寂寞。只有朱颜,好像开启了另外一扇门,令他偶尔想起。
他们的街头篮球赛,已经进入了1/4赛,如果不出现意外,能够进入最后的决赛已经不是什么悬念,比赛在按照他们既定的预期目标在进行。
所以,他们的生活除了上课之外,大多时间都在练球,每天的练球对他们而言是一种习惯。
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林伟东和周怡安静地走在校园外那条长满金黄的银杏的树林里。
这条路是他们一起走过了无数回的,走在晒不到太阳光的右侧,是感觉有点阴冷的。
所有记忆里的感情都已经逐渐地平静和淡忘。
只有两颗相近的灵魂在一起。
温暖的阳光,安静的风,还有挥之不去的记忆。
周怡说,我们到对面去,对面有温和的阳光。
他带着她横穿过宽阔的马路和疾驰的车流,很多时候她是那种不羁的为所欲为的女孩。
逆向地走在阳光下,她的眼睛明亮得像个孩子。
一阵风吹过,银杏树金黄的树叶在空中飘落如雨,走在上面,发出清脆而寂寞的声音。
周怡平和安静地走在林伟东的身边,身上有百合清香的香水味道,有着无拘无束的笑容。
那条已经被遗弃的铁轨,在苍茫的暮色中伸向远方的树林里。
他们逆着阳光的方向,相互牵着手走在两条铁轨上,安静的表情像任何一对在人群里约会的情侣。
周怡望着暮色里的远方,说,我们会一直这样牵着手走到天荒地老吗?
未来并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她说,我就像一只小鸟,从很远的地方飞过来,现在就停留在你的手心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她洁白温暖的手指,他相信爱情控制在命运的手里,一世、半生、或者仅仅只是一次简单的相会。
当阳光照在眼睛上的时候,那种快乐和自由的感觉,多好。她说。
在远方的山顶,看到山里人家的住房和大片的银杏树有着一种与世隔绝的苍凉。
周怡一直以来认真而简单地爱着林伟东,虽然她没有任何诺言可以依靠。但是,没有林伟东许下的诺言,她也把自己灵魂中明亮温暖的东西,留给了他。
在晴朗温暖的阳光下,这个男人就牵着她纤细的手从铁轨上走过,风从疏郎的树枝间无声地吹过。
落日的光芒像水一样流泻在脸上。
林伟东想,即使他们的爱情没有结局,也会有很多很多的记忆相伴。等到生命渐渐走向荒芜时,他会想起,在一个苍茫的黄昏,和一个清纯甜美的南方女孩,去穿过树林里的那条铁轨。在飘落如雨的银杏树下看安静的阳光在树叶上跳舞,生命其实不过如此地寂静而已。
他们走出了很远很远,身后的铁轨在暮色里只变成了远方的一点点黑影。
林伟东知道,这一刻,他是幸福的。身旁有最爱他的女孩,金黄的树叶在头顶飞舞,阳光在紧扣的手指间跳跃,还有泥土和树林里的野花混合的清香。
一群鸟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着,向远处的树林里飞去,低鸣着。
周怡看着安详的鸟群,她说,它们在寻找归宿吧!
我们也在寻找自己的归宿,殊途同归,只是所采取的方式不同而已。他淡淡地说,风里有花香。
殊途同归。我们的归宿其实一直都等在那里的,也许只有分离和死亡,才是永恒。
他牵着她的手,笑着抬头看天空中飞过的鸟群,铁轨依然穿过田野通向苍茫的远方。
她说,我相信我到这个世界上来,只是为了和你相遇,见上一面、
他说,我也很感激,感激宿命给了我这段快乐的时光。
朱颜从一大堆书中,又看见了安吉的那个电话,同宿舍的俩个姐妹已经上街去,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窗台边,看着阳光在寂寞的手指间轻舞飞扬。
她开始用手机拨打那个电话,虽然她手肘间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她始终记得这个电话号码。
以及阳光下那个有着清纯俊美的面孔的男孩。
电话拨通不久,从线路的彼端传来沉郁的声音,喂,您好!
朱颜诡异地眨了一下睫毛,故意说道:是这样,我有你的电话号码,可我不知道你是谁。
怎么不早点打来呢?
难道早打就知道了吗?
如果早点打来你就不会遗忘了。
是吗?
那当然。
朱颜略为沉默了片刻,她一直没有遗忘过他,他的篮球技术,他甜美的笑容。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你的电话!从线路另外一端传来的声音让她有片刻的停顿。他说,如果有空,你就出来吧,我们聚一下。
你现在在哪里?朱颜装作一派无所谓的口气,好喜又好气。
安吉说出了他们的地点。朱颜平静地说,好吧!我半小时后到。然后挂断了电话。
朱颜坐了两趟公交车,到达约定地点时,远远地看见了安吉跳动的身影,一定是他了。在阳光下,安静地走过去,隔着篮球场的铁丝网,朱颜微微地偏着头一只眼对牢一个网眼往里面望去,脸上挂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微笑。
为了赶来,她在中途倒了两次车,走了十几分钟的路,停下来时都有些热了,在阳光下,她寂静地偏着头看着他们。
里面有仨个人,一个是安吉,另外俩个人,一个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还有一个稍矮一些,黑黑的,结结实实的身体,皮肤略黑而有光泽,眼睛很大。他们都是T恤运动短裤,青春,干净,简单。
安吉发现了她,于是停下手中的球,手朝她快乐地狂招,她也向他示意,推开门走了进去。
安吉朝这边走过来,头上和鼻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说,朱颜,你还好吗?
朱颜淡淡地说,我很好啊!
另外俩个队员也停下来,围了过来,周怡从台阶上欢快地跳下来,开始给他们递矿泉水。
看着周怡,朱颜心里暗想:多漂亮!
又转向朱颜,说,这是朱颜,上次在体育馆比赛时,被我撞翻的那个。然后歉意地笑了笑。
安吉,怎么把我遗忘了呢!周怡嗔怪道。
安吉微微一笑,说,这是周怡,林伟东的女朋友,也是我们仨人街头篮球队里的后勤供应商。
周怡甜甜地伸出手,说,认识你,很高兴。两只年轻洁白柔软的手指在阳光下安静地相握着。俩人都有一颗平和淡定的心。
她们的周围是寂静的阳光和漂浮的植物清香。
打篮球吗?安吉斜着眼,看着她。
我不会打!朱颜明确地拒绝,脸上的表情依然随和亲切,若有似无的笑容。
没有关系,来吧!志强也邀请着。
看你们打吧!朱颜依然没有放弃。其实,如果没有安吉,她对篮球则一窃不通。
安吉看着她的眼睛,里面透露出明确的拒绝和暧昧的讨饶,他是多么地怜惜她,没有来由地疼惜。
朱颜和周怡回到场边。安吉奔回场内,开始他们的训练课程。
他们三个有时一对一,有时二守一,轮换着玩,场地没有椅子可以坐,一瓶2升的饮料,一些矿泉水,一个背包扔在铁丝网边,背包边上扔着几条毛巾,朱颜和周怡走到那一堆东西旁边,安静地在台阶上坐下。
周怡说,他们场上训练时,我都喜欢坐在这里看他们打篮球。
朱颜说,这样的日子会很快乐的。
周怡看着场上的他们,说,他们是我们校园里最好的篮球组合,也是最好的朋友,篮球是他们的生命。
柔和的光线下,周怡白里透红的脸闪烁着光泽,穿一件宽松很大的黑衣服,使身体显得更加瘦弱小巧,破洞许多的牛仔裤,合适地包裹着同样雪白剔透的双腿。一双球鞋,没穿袜子,鞋带松松地没有系。
朱颜用一种疏懒、平淡的眼神看着她。
朱颜相信周怡是那种清香单纯的女孩,冰雪般慧黠凛冽的眼神,有一颗安定平和的心,以及一种简单明快的思想。
安吉一攻二,上蓝得分,一个转身,他看见朱颜面无表情却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们打球,好像期待着什么,那么孤单落寞的样子。
他们在场上不停地变换着各种各样的进攻和配合,她俩却在斜阳下,安静地托着腮坐在台阶上。
训练结束时,他们穿过日影稀疏的校园银杏树林,踩着街道上柔软的树叶,看见斑驳的阳光从树叶间倾泻下来,他们在一间面馆吃面,三个大碗牛肉刀削面,俩个女生则点了两碗抄手。
他们四个人一边眉飞色舞地讲各种版本的笑话,一边则在不停地相互打趣着,他们的眼睛除了望着面条就是望着朱颜。
朱颜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快乐无比的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安吉害怕冷落了她,除了眼神,说话时也顾着朱颜的情绪,对他们来说她是新鲜的,她遗世孤立清新自然,甚至心里什么事也没有。
在暮色苍茫的街道上,安吉陪着朱颜在等回她学校的公交车,因为是下班的高峰期,街上人声鼎沸,车流如水,偶尔过往的公交车都拥挤不堪。
等待了很长的时间,朱颜才看见可以到达她学校的公交车,她平静地说,安吉,车来了。
好吧!安吉自然地牵着朱颜柔软的小手,挤上了公交车,在车里面,安吉用身体挡着外界的挤压,适时地保护着她。
安吉依旧把朱颜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她也没有挣脱的意味。任安吉温暖的手掌把她的手指覆盖。
直到那个售票小姐冲他们莞尔一笑时,朱颜才缩回手,从裤包里摸出几个硬币,安然地递给售票小姐。
在苍茫的夜幕下,安吉静静地站在校门口,向朱颜挥手告别,那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朱颜挥了挥手,说,再见吧!
安吉也说,我喜欢看着你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种疏懒的,平淡的声音正是她想要的。朱颜的心有片刻的停顿,在苍茫的暮色里轻易地坠落。
柔和安宁的心开始温暖起来。
安吉在沉沉的夜色里,赶着公交车回到他的学校,校园里的夜晚,总是充满各种不同的欢乐的叫声,清清脆脆的声音,在校园里弥漫开来。
沐浴在水一样的月光里,安吉穿过喧闹的足球场,向宿舍走去。
这时,他听见手机清脆的铃音响起来,他打开手机翻盖,屏幕上的电话是朱颜的。他说,朱颜,您好!我知道你会打来的。
到学校了吗?他能够听得清朱颜语言里的关切。
我在考虑是马上接听你的电话,还是等铃音响过几遍才去接听。安吉如实说。
有区别吗?
那当然。如果我马上接你的电话,说明我在急切地等待你的电话,如果不马上接听,害怕你会挂断电话。安吉认真地解释着。
那你一直在等着我的电话。朱颜清脆快乐的笑声从线路的彼端无拘无束地响起。
我想听到你的声音!安吉没有掩饰自己的真诚。
黑夜里,在如水一样流淌着的月色里,在校园空旷的操场上,他们通过网络尽情地聊着。
朱颜说,安吉,虽然我看不懂篮球,但是,我喜欢看你们打篮球。
安吉说,朱颜,你能来看我们打篮球,我很高兴。
有一群同学从他的身边走过,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弥漫开来。
土地的苦艾味道在深秋的暖风中款款地漂来,散发着一股瘦弱的满香。
安吉,如果下次再见面,我介绍一位我们班打篮球的男生给你们认识吧!
安吉勉强应承着,说,好吧!但他分明听见自己心里有一丝丝的失落感。
隔着网络,在不同的校园里,他们的语言在月光下清醒地响起,又消失不见。
只要朱颜喜欢,安吉愿意这样的交谈方式,在无止尽的温柔的语言里甜蜜地沉沦。
沉沦在这种轻松愉快的语言氛围里。
月光像无声的水一样覆没在他的周围,他的心在清冷的月光中开始温暖起来。
周末的阳光是暖和的,没有太多的情感色彩,在窗外的树梢上倾泻下来,落在阳台的一朵艳丽的非洲菊上。
一只美丽的小鸟在窗外面低旋着,一会儿极快地滑入高大的香樟树林里,一会儿在半空徘徊,旋转着。它美丽的翅膀在空中滑翔过后,留下一段优美的痕迹。
安吉在网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同宿舍的一哥们,坐在上铺他的床上,一边听各种不同风格的音乐,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跟着唱,一副快乐或者忧伤的样子。
此时,他手机清脆的铃音响起,他翻开手机一看,是志强。
安吉开始接听电话,说,志强!网络的彼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志强的声音才开始传来,是低沉的。他说,安吉,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你在哪里?因为志强的家在这座城市里,一般周末他都会回去。
我在校园的樱花林里。安吉隔着网络,他能听出对方的声音有一种冰凉的痛苦。
安吉穿过空阔的校园足球场,走到樱花树林里,他看见志强安静地站在樱花林下,阳光从树缝间透露下来,一片片掉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以及抿紧的嘴唇上。
志强寂静地抽着烟,显得有点孤苦无依。
志强,发生什么事了?安吉看着满脸疲倦憔悴的志强。
志强没有说话,他依然孤孑地立在风中摇晃,望着远方一种惶惑和迷离渐渐布满了他的双眼,他的眼眶看上去更黑了。
他抽了一口烟,平静地说,安吉,我的父母正在闹离婚。他目光充满了忧郁和迷惘。
安吉无言以对,他知道志强的父母感情一直都不好,但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会走到山穷水尽。
志强说,安吉,为什么曾经深情地相爱的一对,不能够平和安宁地相处一生呢?
安吉拍了拍志强的肩膀,说,如果俩人在一起,痛苦已经多于快乐,能够心平气和地分开也是一种解脱。
知道吗?他们曾经以为守着对方会走到天长地久。分明能够感受得到志强心里冰凉的痛苦。
他们逆向地行走在斜阳下,阳光安静地掉落下来,宛如宿命无可替代。脚下的花瓣和黄叶发出清脆的声音。
安吉望着远处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洁白柔软的花瓣,说,有了裂痕的感情,能够重圆也是不完美的。
你说怎么办呢,安吉?
安吉突然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说,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在苍茫的暮色里,疲惫的志强。感到相当地绝望,悲伤得不能自抑,蹲在地上痛苦失声,回归真实纯洁的自我,流露人性中最柔软、最真实的一面。
凌乱的花片,漂飞的黄叶,只有阳光一如既往地安静地倾泻下来。
没有人知道志强心里遗世独立的忧伤,除了安静地陪在身边的安吉。身边那些有着清纯面孔的学生,不会在乎在杏林稀疏的花野里的他们。他们只能寂静地立在飘落如雨的花瓣里。
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陌生的面孔,他们的快乐和幸福都写在脸上,一览无遗。
志强又抽了一根烟,用手围住火机,用熟练的姿势点燃。在涌动人潮的暮色里,他们安静地走出阁楼,披着树叶间散落的阳光驻足片刻。那一刻,他们的心底都忽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温暖或感伤,分辨不清里面涌动的情愫。
志强一直都在努力地挽救着他父母的这段姻缘,只是缘尽了的,都是无法挽留的。
生活里的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会有结果的。
在黄昏的校园里,志强独自光着脚穿着一双球鞋,在足球场上跑步。
喜欢暮色弥漫的大操场,寂静空阔,看得见天空中飞过的鸟群。‘
他正一圈又一圈地跑着,在激烈的风速中体会心跳的挣扎,直至精疲力竭。
他的父母在闹离婚,家里突然有了不确定的变故。
前面的路变得激烈而压抑,想停止学业,放弃身边这些淳朴温暖的朋友,想离开这座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
每次回去和父母无休止的争执,突然让他对眼前的生活失去了信心和勇气。
一时间的不安和内心的绝望,摧毁掉了他多年来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他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轻轻地在下坠,寂静而绝然。
幻想远离记忆中所有支离破碎的结局,所有让他心力交瘁的深情与伤痕。
林伟东和周怡站在不远处的蔷薇花架下,看着志强一个人在孤单地跑步,好像要放掉内心里所有的绝望和恐惧。
深秋夜晚的凉风,空气中潮湿的植物的气息,满天寂静的星光,点缀着深蓝色的夜幕。
去喝点酒吧?当志强停止下来时,林伟东走过来,平静而疼惜地望着志强。
周怡穿着一条有花纹的白棉布裙,裙摆轻舞飞扬,一双明亮而放肆的眼睛。
他们走进校园里一间别致的小酒馆,安吉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看着窗外的操场渐渐被暮色吞没。
周围那些女孩子宛转的调侃和清脆的笑声,在空荡荡的酒馆里回响。
人群中,安吉是英俊而神情自若的。
他们开始在小酒馆里喝酒,空气里偶尔吹来窗外潮湿的植物的气息。
一些隐约的记忆在晃动着的酒杯里破碎。
周怡在用一根吸管喝着果汁。
仨个男孩开始不停地喝酒,有时会平静地对谈,有时也会安静地沉默。
安吉说,马上就要进行决赛了,如果你心情不好,我们就放弃比赛吧?他轻拍着志强的肩膀。
周怡能够感受得到安吉心里的无奈。淡淡地说,努力了这么久,放弃掉值得吗?
林伟东说,志强,有一种爱叫放手,如果他们的选择是为了幸福,那么,所有的放弃都是值得的。
我真不想让他们走到山穷水尽,可是我已经无能为力,只想去休息。志强轻声地说,然后不停地喝酒,好像又用酒精来排泄掉内心所有的疼痛和悲凉。
那些身材高挑的女孩,在校园的小酒馆里进进出出,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痛苦和忧伤。
偶尔,她们的目光会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安吉,安吉的英俊一度让喧嚣的酒馆停止了声音。
只是,这一刻,安吉无法平和地接住她们深情的注视。
安吉说,如果累了,你就休息一段时间吧!
周怡看着安吉,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不解地说,放弃掉唾手可得的比赛吗?
安吉平静地说,朱颜曾经向我推荐过她的一位同学,如果没有其它的办法,只能让他来训练了。
志强重重地喝了一杯酒,说,有些事的结局其实一直都摆在那里,我们一直都无能为力。不管是怎样的结果,我都不会轻易放弃掉曾经努力过的东西。
他的眼睛暗淡无神,把手指伸进头发里,很痛苦。
林伟东说,志强,你应该知道,其实我们一直都在你的身边,我们会风雨兼程。
是的,我们会一路相随。周怡说。
安吉端起酒杯,说,让我们一起分享所有的快乐,让我们一起承受所有的悲伤吧!
三个酒杯和一瓶果汁在半空中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绝决而坚强,然后一仰而尽。
四只手掌紧紧地重叠在一起。
走出沉郁的酒馆,深秋黑夜的风已经很凉,满树满地的黄叶一起飘落无声,似乎接近一种心里细微持久的叹息。
他们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肆无忌惮地呐喊,引得女生宿舍里的很多女生都纷纷探出头来。
周怡看见天空是她想要的那一种蓝,平静、复杂、沉郁、有一种不可描述的颜色。
像一滴触手及融的眼泪。
远处的三个男孩,在激烈的风声中奋力奔跑,在晕眩般的痛苦和快乐中,感觉自己和鸟一样,在风中疾飞。
一次,又一次,风速和心跳让他们感觉窒息。
李阳走在大街上,街道清冷,行人稀少,风一吹,街道两旁的那些金黄的银杏树叶在天空中飞扬。寂静无声的大树底下,有个高个子的男孩抱着巧克力和鲜花在等待自己的女朋友。李阳定定地望着他,看他幸福无比的样子,妒忌又羡慕。
爱情,可以让人如此的幸福。
路过一家路边的花店的时候,他想买一束百合,起码让公寓看上去有些生气。
花店虽然不大,布置得温馨可爱,拔开门口小串的贝壳风铃。径直走进去,拿起一束尚未盛开的香水百合,在寒冷中,它的香味清冽,沁人心脾。
李阳说,我要一束百合。
店主从花架背后走出来,她是一个有着一颗褐色眼泪痣的女孩,她的肤色像荞麦一样瓷白。
他抱着一束百合,旁若无人地穿过寂寞的街道,怀里的百合散发出凛冽的清香。
就在那一刻,他想起有着笑意嫣然的朱颜,那个美丽而慧气的女孩,充满他所有的记忆。
心里那种温柔的惆怅的东西,像潮水一样,轻轻地涌动,无声地把他覆没。
空气中飘荡着植物潮湿的香气,混合着百合的清香。
他开始给朱颜打电话,一段隐含悲凉的忧伤和暗香的彩铃固执地响起。
然后,朱颜清丽的声音从彼端传来,李阳,有事吗?
李阳说,朱颜,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西安路,突然地想起了你。
朱颜沉默了片刻,她一直都知道李阳固执而持续地暗恋着她,虽然从来没有表白的机会。
他说,我买了一束百合,我不希望他在我的手里慢慢地枯萎。
她说,你现在在哪里?
二十分钟以后,我会在校门口等你。
好吧!
不见不散!李阳安心地关上了电话。
朱颜走出校园的文史图书馆,穿过阴暗空寂的木楼梯,照着太阳那面的墙上爬满了青苔。
她跑下楼的时候,突然发现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二十分钟以后,她安静地立在苍茫的暮色里拥挤的人群中,因为她的寂静和美丽,那些路过的同学都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样子。
朱颜穿着紫色紧身连衣裙,绸缎从香肩织下,由小小的胸部撑起堡垒,轮廓分明,顺到她修长的腿膝,飘摆在双足之间。
朱颜,你已经等待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是刚到的。
朱颜,你真美。斜阳倾泻下来,安静地落在李阳的脸上,好像有一片淡淡的阴影。
如果我不来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不知道。朱颜笑起来,她有一颗倔强而独立的心。
他们沿着那条伸向苍茫的原野的铁轨,去散步。在柔风和花香间,漫长的安静地散步。
沿着苍凉的遗弃的铁轨,可以一直走到郊外的田野,路两旁的那些银杏树,开着金黄的树叶。
凉风如水,空气中都是植物潮湿的气息,那些银杏树叶散发出寂寞的声音。
他们俩一直走着,没有太多的语言,也不看彼此。
在郊外稻田边的田埂上,坐下来休息。远处的金黄的油菜花在寂静的夜色里更显得娇美。
李阳说,我一直都想,有一天能够拥有一个农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朱颜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继续说,和最爱的人在一起,生很多的小孩,让他们每个清早都闻着牛奶的香味醒来。
朱颜知道,李阳一直生活在大西南的南高原上,一直都有一种简单纯朴的思想。
朱颜笑着听他说,看他安静地注视着远方。斜阳细细碎碎地洒在他的黑发上,那是一张明亮的让人愉悦的脸。
远处乡间的田野上,有一群倦鸟飞过寂静的天空。
穿着紫色的裙子,朱颜神情淡然地坐在铁轨边的碎石子上。凉风吹起她的发梢和布裙。
她安静地听着李阳的理想,他的往事,他的生命里曾经过往的女孩。
能够平静地聆听别人的故事,也是一种很快乐和幸福的事。
只是,很多人都做不到心若止水。
深秋晴朗的夜晚,风中有泥土和树叶混合的清香,布满寂静的夜色的星星。是灿烂的,明亮的,好像一滴滴涌动情绪的眼泪。
他们就这样坐在深秋的夜里,看暗黑一点一点地在周围弥漫笼罩。
安吉的电话在深夜的寂静里响起来。
安吉说,睡觉了吗?
失眠了。
你要好好睡觉,知道吗?失眠对女孩子的肌肤会有损伤。
你不也还没有睡吗?
在这样的夜晚,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安吉?
志强的家里出了点变故,朱颜,你知道的,我们的比赛马上要进入决赛了。
安吉,你们可以选择放弃的。
这么多年来,这是我们唯一的共同的爱好,不能够轻易放弃掉的。
朱颜分明能够感觉得到安吉淡淡的忧伤,那里面隐含了太多的无奈和疼惜。
她说,怎么办呢,安吉?
他说,明天,你把你的那个同学带来吧,看看我们能否在一起训练?
放弃那么多年来坚持了许久的爱好,或许需要太多的勇气。
他们的语言如同泡沫,一句句地在黑夜里出现,又一句句地在黑暗中消逝。
凌晨的时候,安吉说,朱颜,但愿你的失眠好了。
但愿吧!
再联系,朱颜!
好的。
他们在黑暗中,同时挂断了电话,无止境的感觉,让人沉沦其中。
安吉担心志强因为家庭父母的原因,情绪有较大的波动,开始找来李阳一起训练。
四个技术娴熟的大男孩,都有一颗对篮球无比至上的热爱之心。
他们因为有了一份共同的爱好而聚在一起,四个人分成各种不同的组合在训练。
他们在场上大汗淋漓地训练时,朱颜和周怡会安静地坐在场边的台阶上,神情愉悦地看他们在场上左冲右突,畅快淋漓地较量。
她俩都有一双明亮清纯的眼睛。
渐渐地,朱颜也喜欢上篮球了,开始沉默地坐在场边看他们在场上训练。
安静地坐在场边,看他们打篮球成了她的一种习惯,就像身边快乐溢于言表的周怡。
只是休息时,她不知道该把矿泉水先递给谁,她深信,李阳和安吉都深情而执著地喜欢着她。
有时,她会在他们的注视下,无所适从。
他们都是英俊纯朴的男生,都有一颗简单明亮的心。
他们的深情他们的注视,都会让她变得那样的手足无措,受宠若惊。
他们阳光下的脸和头发,闪烁着不同的光泽。
因为有了李阳的加盟,安吉的街头篮球队变得更加的所向披靡,他们的比赛变得随心所欲。
安吉他们轻松地杀进了决赛,一路行来,势如破竹,过五关斩六将。
终极决赛的那天,朱颜和周怡依然笑语嫣然地并肩坐在看台上,他们在场上训练热身。
朱颜知道,这场比赛对于安吉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一场比赛的胜利,更是对他们热爱篮球运动的一种最高荣誉和肯定。
因为紧张,朱颜的手心上渗出层层汗珠。
周怡说,朱颜,放心吧!你应该相信他们的。
朱颜轻轻地笑了,点了点头。
看台上挤满了众多的人,那些有着清纯面孔的女生吹着哨音,快乐地尖叫着。
安吉他们停止训练时,他跑过来,找水喝,朱颜把身边的水递给他。说,安吉,好好打吧!
他轻轻地拍打着朱颜的发梢,说,放心吧!他喜欢这样拍打朱颜的发肩,举止亲昵有加。
决赛开始上演,看台上的朱颜和周怡,为他们的进球而欢呼雀跃,也为他们的失误而黯然神伤。
两支球队旗鼓相当,双方的比分一直都紧追不舍,朱颜和周怡已经开始坐立不安。
在最后三分钟的时间里,双方打成了平手,安吉只能要求裁判暂停比赛。重新部署战略战术,安吉条理清楚地部署完任务,四人躬下身来,抱成一团。
重新又燃起硝烟,志强休息,安吉,林伟东和李阳对拍了一下手掌,又继续开始征程。
关乎胜败的最后三分钟,双方拼抢十分激烈,在紧急万分的最后一分钟里,李阳终于抢到球,移球突到外围,林伟东死抵对方俩员猛将,安吉适时突围,李阳抓住时机传球,安吉接球,飞速地背过林伟东和对方俩名球员,切到篮下,上篮投球,身手矫健,表情轻松地完成了定输赢的制胜一球。
裁判吹响了结束的哨音,台阶上的拉拉队爆发出一阵如雷鸣般的掌声。
朱颜和周怡站在场边挥舞着手里的矿泉水,好像他们能够胜利都是她俩的功劳似的。
安吉他们击掌庆贺,志强也欢呼着冲进场里和他们一一拥抱。
朱颜奋不顾身地冲进人群里,快乐地抱着安吉尖叫着,安吉也顺势抱起朱颜旋转起来。
场外的观众更加肆无忌惮地尖叫起来。
那一刻,李阳看见了朱颜的随心所欲,看着若无其事的安吉和朱颜,心里涌出一点淡淡的忧伤。
从中可以隐约地看见朱颜的某种思想。
在人潮涌动的球场边,李阳的表情却冷漠而疏离,在一边沉默地观望。
好像场上的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太多的关系一样。他的心在轻轻地坠落。
因为街头篮球比赛,安吉他们的球队开始在这座城市的各种场合频繁亮相,很多年轻人都知道了他们这支球队。
其间他们参加了一次电视台体育频道的采访。
朱颜依然平和安宁地在他们之间快乐地穿梭,上课的时候寂静地看光线在李阳的发梢跳跃。很多的时候,李阳都骑着单车,带着朱颜去安吉他们学校去训练篮球,他们准备到北京去参加比赛。
当朱颜坐在他的背后,自己骑着单车穿过那一排排长满银杏树和樱花树的林子时,李阳觉得那时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刻,风里飘荡着花香,身边有自己最爱的人。
只是一切都无法在最美好的时刻凝固,时间依旧在流逝,记忆里那些美好的风景在慢慢地消逝不见。
李阳知道朱颜在喜欢安吉,只是他们仨个人之间谁都没有向另外一个说出自己的爱。
有一天,他又带着朱颜去训练,单车穿过那片树林时,他们看见银杏金黄的树叶混合着洁白柔软的花瓣,在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好像下起了满天的花瓣雨,非常美,像一个搭得很好的梦幻般的场景。
李阳在花瓣雨中停下单车,朱颜伸出手去接那些粉白的花瓣和金黄的落叶,清纯甜美的面孔如花般盛开笑靥。
美丽的场景,灵魂轻易地坠落在里面,而不能自拔,不会遗忘。
李阳说,朱颜,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他看着她旁若无人的样子,细碎柔软的花瓣落满她的发梢。
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朱颜突然转过脸对他说,明亮的眼睛,放肆地看着他的尴尬。
其实你知道,朱颜。李阳说,我一直都喜欢你。
是吗?她笑着,说,李阳,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不想我们走到山穷水尽。
朱颜,我想选择和你在一起。
我们的关系就这样吧,好吗?
秋风里有柔和的光线,有淡淡的清香,像蝴蝶翅膀般纷纷扬扬飘落的落叶。
李阳能够听到心里的某种绝望,比冬天还寒冷。
那些美丽的场景像一场空幻的烟花,绚丽地在空中盛开,却寂然地在心里幻灭。
秋天渐渐地远离人们的视线,已经能够触摸得到冬天的痕迹了,萧瑟的风,枯萎的树叶。
朱颜一个人去看安吉他们的训练,李阳因为要去参加学校学生会的组织生活,那是李阳加盟安吉的球队以来,唯一的一次朱颜自己来看训练。
她走上楼梯的时候,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空荡荡的篮球训练场地,有温暖的初冬阳光穿过窗外的树枝凌乱地倾泻进来。
只有安吉一个人在孤独地打篮球,隐含着所有的寂寞和无言的忧伤,他显得英俊而冷酷。
看见安吉时,她会心地笑起来,笑的时候,一头漆黑的长发发梢在半空中飘飞。
安吉对她说,你好,朱颜。
林伟东和志强他们呢?朱颜的声音甜美而开朗。
都有事,来不了啦!
害得我赶得这么急。朱颜愤愤地说,看他们训练篮球,已经成了朱颜的一种习惯,她心里明白,她是因为安吉才喜欢看篮球的。
朱颜站在场边,安吉说,朱颜,过来一起打吧!
朱颜摆着双手,快乐地笑着说,不,不了,你打吧!我喜欢看你打。
生命在于运动。说着安吉将球丢给朱颜,朱颜慢慢地用双手抱着球在移动,然后双手抱着球奋力甩了出去,篮球重重地砸在篮板上。
朱颜又尖叫着跑去捡篮球,非常开心的样子。
安吉说,朱颜,我教你投球!安吉开始认真而细心地教她,手指相触的瞬间,他们的心都开始温暖起来,就像一股甜蜜的暖流。
朱颜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安吉的眼神,他的手指,他的气息,以及他无止尽的认真。她的心慢慢地坠落在里面。
他俩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在窗外疏朗的光线中,说着快乐的话,做着快乐的事,有快乐的笑容。
直到窗外已被苍茫的暮色笼罩时,他俩才走出训练大厅,安吉收起球走到前面,风吹在脸上,真的可以感觉有些寒冷了。
在苍茫的暮色里,安吉牵着朱颜的手,穿越如梭的车流和人群。她的手指在安吉的手心里盛开,她的心开始停顿起来。她喜欢这样的感觉,愿意让他就这样牵着走,直到天荒地老。
安吉说,朱颜,我们去吃麦当劳吧!
好的。夜色中,她抬起眼睛看着他,那是一双明亮的水光潋滟的眼睛,眼神放肆而直接。
十五分钟后,朱颜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安吉排着队买薯条、辣翅、还有橙汁。
街上已经开始暮色迷离,朱颜看见自己漆黑明亮的眼睛映在干净明亮的玻璃上。
安吉端来他们想吃的东西,在朱颜的对面坐下,他们安静得像任何一对在人群中约会的男女。
如水滴般的音乐在两个人之间轻轻地流淌,轻易地把他们的思想和寂寞快乐地覆没。
朱颜用吸管喝着果汁,说,安吉,你们会这样一直不停地打下去吗?
不知道。他声音是沉郁的,他能明显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某种裂痕,或许是他和李阳与朱颜之间,或许是志强的父母。他深信他们只不过是宿命里面其中的一颗棋子。
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各奔东西,曾经清纯快乐的时光会被彼此慢慢遗忘,直至形同陌路。
未来的路,有太多的不确定和变数,翻山越岭,漂洋过海,有许多沉重的现实要去面对和承受。
所有曾经在生命中有过的感情都会逐渐的平静和淡忘,只有破碎而凌乱的片段。
只是这一刻,相近的灵魂在一起,温暖的店堂如水的音乐,寂静地穿梭在来往的人群里,以及伴随着痛苦或忧伤的记忆。
你们什么时候去北京?朱颜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下个星期就走了。安吉说,你会陪着我们一起去吗?
安吉,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的。
真实的音乐像潮水一样在他们周围寂静地流淌,把他俩的思想淹没。
你爱我吗?安吉。
安吉沉默,然后他说,回来后,我会处理好我们的关系的。安吉知道,因为朱颜,他和李阳之间已经有了一条裂缝,无声地横亘在那里。生活已经不同。
安吉走过去,抱住她的头,用手指抚弄朱颜如丝绸般柔顺的长发,可是太荒凉。
能够真实地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深冬的时候,安吉带着他的球队去了北京,他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城市里,这次远行,是他第一次离开生活了那么久的城市,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冬天的北方,他们包裹严密地走在寒风萧瑟的北京街头,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群。
安吉的球队在北京遭遇了滑铁卢,球队有了前所未有的失败。他们心中驻足的绝望比北京街头的冬天还要寒冷。
志强因为父母终于离异,最后残存的希望在北京寒冷的大风中支离破碎,无心恋战,支撑他唯一生生不息的奋斗的精神支柱在冬夜里轰然倒塌。
李阳因为与安吉有了无形的隔阂,配合不再完美和流畅,在寒风凛冽的冬天里,他感到彻骨的寒冷。朱颜的明确拒绝成了他们之间横亘的一条很宽很宽的河流,无力泅渡。
只有安吉与林伟东在拼命地想挽回败局,只是他俩已经无力回天。在进行1/4决赛时,安吉的手筋受伤,他们终于结束了在北京的比赛。
安吉一个人独自走在北京街头,迎着袭来的寒风,像刀子一样侵进他的肌肤。冬天终于是到来了,可是他没有一点点的温暖可以依靠。
冬天,原来是一个容易让人绝望的季节。
安吉走进路边的一个电话亭,摸出很多硬币投掷进去,拨通了朱颜的电话。
安吉说,朱颜,我一个人走在寒冷的北京街头,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你。
朱颜略为沉默了片刻,说,安吉,有些事很容易重新开始的,以后还有机会。
安吉说,有些事其实我们一直都无能为力,我们都丧失掉了从头再来的勇气。
她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淡淡地说,这个城市我们已经没有理由再停留下去,只想回去能在正常的时间里休息。
她平静地安慰着,说,回来再相见吧!
安吉毅然决然地挂断了电话,走出电话亭,在寒冷的细雨中,他抱紧胳膊,虚弱而又绝望地掉下了眼泪。孤独而寂静的。
天空中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一小朵一小朵干净而柔软的雪花,像天使的翅膀一样,在天空中不停地飞舞。
安吉他们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各自的校园。
他们都回到了原来的生活模式里,都隐忍着所有的痛苦和无助。冬天和寂寞无可避免地侵袭了他们的世界和生活里。
安吉一边抽烟一边在阴暗的光线中,坐在小阁楼里面,默默地注视着被刮得满地枝桠的梧桐树。听到打在玻璃窗上的雨声,发现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李阳也不再过来打球,无声地消逝在他们的记忆里。
冬天结束的时候,听说志强去了国外,跟随他的父亲,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去了什么地方。
只是经常看见林伟东和周怡快乐地在校园里出双入队,那是唯一让安吉感到欣慰的事情。
偶尔会在某个不知道的时间里,接到朱颜打来的电话,只是很多时候俩人都相对无语。
从此以后,或许他们将再也不会相逢,一切已经在生命里无声地释然,曾经单纯快乐的他们,再次成为陌路。
只有阳光宛如一段宿命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依然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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