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期后,我爱人也带小儿子来了学校。小儿子还没上学,就在学校里玩,他个性调皮,经常跟班里学生们吵架,给我惹了不少麻烦。家里生产队解散了,我爱人没分到几分地,我们那里农业生产条件差,没有水利,种了也没什么结果,就丢荒了,我介绍她在县城的罐头厂做了临时工。罐头厂是季节性的工厂,专做菠萝罐头,菠萝季节过后,她也就没有工作了。后来有人介绍我爱人到县炮竹厂工作,炮竹厂的安全保障很成问题,我不同意她去。我当民师时有一次到公社开会,恰逢东郊公社炮竹厂发生爆炸,我赶去看现场,整个厂房被炸毁,两个工人当场死亡,被烧成焦炭,场面惨不忍睹,我心有余悸。
我爱人来学校后,所有的家务都由她包了下来,我轻松多了。但却给我带来了一个大问题:我每月工资仅56块钱,要解决四个人的生活问题,确实感到头痛。一个月还没过完,我的钱就已经花光了,我只得硬着头皮到出纳那里去预支下个月的工资。出纳问:“这个月还没过完,你的钱都用在哪里了?”我说:“爱人没工作,我的钱由四个人来分,你说,我能怎么办?”她说:“这也是个问题。”
日子很难过,但是看到其他教师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也就得过且过了。
经过了一年的拼搏,我终于在文中站稳了脚跟:我用不着担心被淘汰出局了。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尽管恢复了高考制度,学校的教育恢复了常态,开始重视了智育教育,但教师的地位还没有改变,臭老九的帽子还没有摘下来。这种现象直到1985年国家制定了【教育法】才慢慢改变过来。文中虽然是个名校,许多人都争着把自己的子女送来文中读书,但在这所学校里的教师并不被世人所看重,歧视教师的现象比比皆是。
开学后不久,著名歌星苏小明在文城紫贝岭露天剧场举行演唱会。这是大歌星第一次在文昌演出。为了体现政府重视教育,尊重教师的诚意,县政府特意安排50张优待票,招待文中教师。
吃过晚饭,我们高高兴兴地赶往剧场,只见剧场内外,黒压压的一片人潮,剧场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在场外的人还拼命的往里面挤。我们找到剧场工作人员,请他们帮忙我们找座位。出乎意料之外,他们竟把我们带往远离舞台的座位。演出开始,我们既看不清楚演员的面容,也听不清楚她唱的歌曲,许多老师当即就退了场。我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心中愤愤不平,就赶往前面去,想看看前面的位置上究竟坐的是什么人,结果在前面的位置上,坐着的不是老太婆,就是小孩子。我的肺气炸了,原来他们都把我们当猴子耍了!
我那时年青气盛,跟几个老师去找剧场工作人员评理。剧场工作人员说:“这么大的剧场,总得有一部分人坐在前面,一部分人坐在后面吧,你们文中老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坐在前面呢——”此外还有一些难听的话。
在一些人中,所谓重视教育,尊重教师还是挂在嘴巴上的话,在他们的心眼中,臭老九还是臭,帽子还掉不了。
八十年代初,我父亲在县汽车修配厂当会计,我也在文中安了家,两地距离不远,但彼此之间来往甚少。每个礼拜天,我父亲总是骑着单车来文中看体校学生打排球,我家就在校道旁边的教学大楼上,他从来就没有上楼看过他的两个孙子。有一天,林老师带我两个儿子到县城去,半路上遇到我父亲,我儿子叫他“爷爷”,他给了我两个儿子一人五毛钱。他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可能是看我当了老师吧!
文中距离县城只有一两里路,如果没有什么大的事情,晚饭后我经常同一些老师走往县城去,一来是散步,二来是到县城去看热闹。肖明干老师总是对我们说:“到县城去喝杯咖啡吧!”
当时县城的规模很小,只有几条街道,一逛就完。紫贝岭下的文南街最热闹,那里是商业街,两旁都是店铺,咖啡店也在那里。走在街上,我看见楼房的墙上还留下不少的弹坑,那是文革大武斗时留下的印记。文南街的北端有一栋巨大的建筑物,那是县城里仅有的一间影剧院,文革时两派为了争夺它,上演了不少闹剧,我曾在楼顶上挨了几颗“石弹”,我至今还记忆犹新。文革还刚刚过去十多年,每次下县城,我都感触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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