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柱经常下到我们这个组来,帮我们看稿子,编材料,有时也帮我们修改稿子,甚至连个别错别字也不放过。王成柱虽然是个物理老师,但也写得一手好文章,有些稿子写得不成样子,甚至想放弃,但被他拿出,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成了一篇好文章。我们跟他开玩笑说:“王老师,你文章写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当语文老师?”他笑着说:“我是学物理的,当然要教物理啰。”最后他又说:“文章还是你们写得好,有理有据,文采也不错。我是门外汉,我应该向你们学习!”
资料组的工作是调查在武斗期间我方人员被联总派杀害的具体过程,写成书面材料,最后汇总成书,名日“烈士”当案。
在文革大武斗中,对立的双方常常把己方战死的人员称为“烈士”,并把他们“壮烈牺牲”的经过详细地记录下来,写成文章,刊登在自己的小报或传单上,做为对方的罪证,把它变成攻击对方的武器,具有较强的杀伤力。我们也想以此作为打击联总派的子弹,以便在谈判中捞取更多的筹码。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在王成柱的指导之下,我们终于搞出了一本【井系旗派死难人员花名册】,还写了一篇名为【紫贝血案】的文章,刊登在派性小报上。严格地说,由于当时的派性相当复杂和激烈,联总派实际上控制了紫贝的局势,对立派全面受压,活动空间有限,我们不可能通过正常的渠道去做这件事,调查和取证的方法是相当粗慥的,不可能真正地反映这些死难者的真面目。而且,我们当时是带着派性的态度来做这件事的,所以一些死难者的材料也不太真实,有些是我们捕风抓影故意捏造出来的。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把它“做”出来了。县革委会成立后,这份东西落在联总派手里,结果成了王成柱反对“三红”的又一条罪状。
正当我们紧锣密鼓地东访西查,组织材料,大搞【井系旗派死难人员花名册】的时候,头头们也没有闲着,他们正在为另一件大事而操心,如何在谈判中击败对手,为我们这一派争取更多的利益,为即将成立的革委会捞取更多的席位。他们总是异想天开:以前我们拼死拼活,为的是要整个县【指一派掌权】,现在形势变了,成不了气候了,要半个县【指在革委会中占半数席位】也可以,只要我们能在革委会中站稳脚跟,将来天下总是我们的。
但早在3月初走马上任的县革筹小组组长的陈延贵早就想把井系旗派打发走了:“他们真不是东西!去年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走,到现在头脑还不清醒,回来了不规规矩矩,继续搞派性,现在是让他们清醒的时候了!”
在一次三代会【指工代会、农代会、红代会,两派的联合组织】的联席会议上【井系旗派没有参加】,陈政委对联总派头头破口大骂:“-------现在他们的活动非常猖狂,你们知道不知道?他们向省革委告我的状,你们查清了没有?现在你们个个饱餐终日,乐以忘忧,将来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掉的?如果去年我表态支持井系旗派,你们还在这里开大会,唱赞歌?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站在戏台下不知锣鼓响---------再过几天,我要带你们到滨海市跟他们谈判,材料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井系旗派非常看重这一次跟联总派在谈判桌上的较量。王成柱亲自主持成立谈判代表团,他挑选了一些能言善辩的人担任谈判代表。代表团共二十多人,大部分是学生,还有工人和干部的代表,他们都是去年街头辩论的高手。
王成柱对这次谈判持乐观态度,他不止一次对我们说:“-------别看他们【指联总派】那种高高在上,得意忘形的样子,其实他们个个都是草包,没多少尿水,说不能说,写也不能写,在谈判桌上他们是搞不过我们的。”其实王老师并没有人清这场政治大搏斗的实质,去年十二月大武斗中井系旗派已经输给了联总派,在武斗中得不到的东西,同样在谈判桌上也不会得到,现在大势已去,井系旗派还能指望什么呢?
四月初,在军管会的指导和监督下,紫贝县两大派的代表终于再次在滨海金鼎大夏会面。双方的代表在谈判桌上进行了一场场舌战,签订了一些协议,初步搭成了两派大联合的架子,并各自推荐了一些所谓的革命领导干部,为成立紫贝县革命委员会做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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