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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冰棍儿惹的祸

时间:2025/1/5 作者: 方志兰台 热度: 57643
  阿峰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于是他就喊老婆拿冰棍儿给他吃。老婆很不情愿地在冰箱里拿出两根冰棍儿,递到了他面前。阿峰伸手去接,只见老婆的脸变形了,怒目圆睁,嘴角往下拉,恶狠狠地看阿峰,“啪”一下把两根冰棍儿摔在阿峰脸上。阿峰本能地叫了一声,惊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阿峰坐起来,老婆仍然睡着,月光透过窗帘,房间里朦朦胧胧。阿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看眼前的一切。怎么回的家,怎么开的楼门和家门,怎么脱衣服躺倒床上的,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喝断片了。

  阿峰打开冰箱门,抽出第一个抽屉,一看就剩三根儿冰棍儿了。他边吃边看着老婆说,就三根儿了哪够吃呀 ,这深更半夜的又没处买去。“第二个抽屉里是新买的。”老婆说着,翻个身,依然安详地睡着。月光淡淡地照在老婆的脸上。阿峰在心里说,朦胧的月光之下都是美女。

  他以为老婆是在说梦话,没想到打开第二层的抽屉还真有一方便袋有冰棍儿。阿峰又带有感激看了老婆一眼,边继续吃冰棍儿,边陷入沉思。

  阿峰酒喝多了就呼呼睡觉,睡得像死狗一样,怎么都叫不醒;醒来后吃冰棍儿,口渴心热,一气儿吃十根八根冰棍就好了,酒也醒了,人也精神了。所以,每次阿峰在外边喝酒,老婆都要给他备足冰棍儿。

  1978年,阿峰当了兵,后来在部队上了军校。有一次班级到乡下训练一个月,支帐篷住在山沟里。有个小姑娘骑一个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后座上驮着一个大箱子,穿着半新不旧的干净整洁的衣裤,每天来这里卖冰棍儿。她叫卖的声音很甜美。起初她总是怯怯地看着这些当兵学员,好像不知他们从哪里来,到这里来干什么。他们这些学生经常买她的冰棍儿吃,一来二去就熟了。

  一个炎热的中午,帐篷里闷热得很,阿峰热的不行,躺在床上睡不着。正当辗转反侧煎熬难耐的时候,飘来了“冰棍儿,冰棍儿……”甜美的叫卖声。阿峰走出帐篷循声而去。

  眼前的一幕叫阿峰惊呆了。那姑娘今天打扮的特别漂亮,穿着浅黄色的连衣裙,脚蹬浅棕色半高跟鞋,露出白色的丝袜,斜靠着一棵大柳树,显出了细高婀娜的身段。头上戴着白色大沿凉帽,几缕披肩发垂在前胸。脚下是绿草,有几朵小花开放。远景是莽莽的绿色山峦。这幅画比《大众电影》的封面还美,阿峰静静地看了一会,像欣赏卢浮宫珍藏的油画。

  阿峰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石头上,边吃冰棍儿边看那小姑娘。瓜子脸,弯弯的眉,大大的眼,长长的睫毛,特别是微微一笑那两个酒窝,越看越像自己暗恋的那个高中女同学。那个女同学家庭困难,夏天的星期天和整个暑假都推着车子走街串巷买冰棍儿。阿峰为了接触她,能和她说上几句话,总是去买她的冰棍儿吃。那个女同学学习好,阿峰和人家交往不上,直到高中毕业也没敢表白,据说后来考上了一个很不错的大学。

  阿峰问那女孩:“小姑娘,你多大啦,家住哪里?”“今年十七岁啦”她手指前边继续说:“绕过这个小山,有一个叫牤牛沟的小屯,我家就在哪儿住,离这儿大约有7里地。”“十七岁正是读书的年龄,你为什么不上学呢?”阿峰盯着她问。姑娘笑笑说;“我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又复读一年还是没考上,就不念了。家里让我再复读一年,我说啥都不再念了”阿峰说:“你年龄还小,再复读也行。有的在初三或高三复读好几年,都三十来岁才考上大学。拿农村话说,这叫庄稼不收年年种。”她咯咯笑起来,她的笑声银铃般悦耳:“我是知道不收就不种了,免得白费功夫。其实再复读十年我也考不上,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一说学习,脑袋就大了。”阿峰转移了话题:“看你穿着打扮的这么漂亮,还骑永久牌自行车,你家也不困难,你怎么还卖冰棍?”小姑娘有些兴奋地说:“我家是不困难,但我不想再向家里要钱花啦,我要自食其力。”她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你看,我穿的裙子、鞋子、袜子,戴的帽子都是我卖冰棍儿挣钱买的。” “我还买个蛤蟆镜呢,妈妈说我戴上像个女流氓,平时不敢戴,天热没人的时候戴。”她说着在车把挂着的兜子里掏出蛤蟆镜戴上,问我像不像女流氓。那蛤蟆镜是宽边淡茶色的,正配她的脸型和皮肤。她戴着那蛤蟆镜妩媚中又显时尚,非常好看。阿峰连忙说:“什么女流氓,你戴上它好看极了。”

  说话间,阿峰吃完了冰棍,站起来付给小姑娘钱。小姑娘也不摘下蛤蟆镜,骑上车,回头朝阿峰摆摆手说:“再见”。阿峰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车子拐弯儿看不见了。

  一个星期天,阿峰他们休息。中午阿峰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喝了点酒,那时阿峰还不会喝酒,没喝多少就吐了,然后就倒头大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阿峰感到有些头疼憋闷,就走出来散步。

  夕阳像一个大火球慢慢下坠,把西天烤的通红,把山川也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鸟儿鸣叫着飞归树林,脚下的花草也散发出袅袅的幽香。阿峰沿着小路踱着步子,尽情享受着山间的晚景和大自然的恩赐。叮铃铃,叮铃铃,从身后传来一阵车铃声。小姑娘到他身边下了下了车子。两人相视一笑。阿峰问:“还有冰棍儿吗?”“就剩三根儿啦。”小姑娘说着,打开箱子,拿出三根冰棍儿递给了阿峰。吃完后,阿峰递给小姑娘两元钱。正当小姑娘给他找钱的时候,不知哪根神经错乱了,阿峰突然在小姑娘脸上亲了一下说:“别找了。”小姑娘被阿峰的举动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阿峰,拿钱的手捂着阿峰刚才亲过的地方。她猛地一挥手,把钱摔在阿峰的脸上说:“明天我找你们的老师去”,就骑上车飞快地走了。

  第二天下午,班主任把全体同学叫出来站成一列,让那个小姑娘逐个辨认,是谁昨天欺负了她。阿峰没想到真会是这样,心里直打哆嗦,心想这下完了。小姑娘的目光依次扫过每个人的脸,都摇摇头。当小姑娘站到阿峰面前和他对视的时候,他的心呯呯跳,手心都冒汗了。小姑娘瞪了阿峰一眼,然后又笑笑,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小姑娘最后对班主任说,没有。班主任说,你再好好看看,全班学员都在这里,怎么会没有。小姑娘说,算了吧,昨天天晚了,我也没看清。就这样,阿峰躲过了一劫。

  后来阿峰找小姑娘问为什么没有指认自己,而是说记不清啦。小姑娘说:“ 我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坏人,况且你那天是喝酒了。你们班主任说,是谁干的,认出来报告学校,就是不开除也给个留校察看处分。当时一听,我心就软了,要真是那样就把你毁了 ,我这辈子都会感到自责的。”阿峰说:“对不起,我看你长得像我家的小妹妹,就不自觉地亲了一下。”她瞪大眼睛看着阿峰:“啊,我像你的小妹妹,那你就把我当作你的小妹妹吧,我把你当作哥哥。”阿峰愣愣地看着小姑娘,不知该说什么好。小姑娘看着阿峰笑,半晌才说:“听说你们军校的学生将来都是要在部队当官的。等我年龄够了,我也想去当兵,到那时你来接我好吗?”阿峰一连说几个好。小姑娘挪到阿峰面前柔声地说:“哥哥,你不是想亲妹妹吗,来,亲一下吧。”说着踮起脚。阿峰不知所措,一阵慌乱。小姑娘笑着又往阿峰胸前凑了凑,阿峰在小姑娘酒窝那个地方亲了一下。

  阿峰已经吃四五根儿冰棍儿了,他开开冰箱又拿了一根。老婆翻了一下身,仍然睡着。他又陷入另一场回忆。

  八十年代末,阿峰转业到地方,分配在县城的一个大系统的主管局工作。他接触的人多,酒场也多,酒量也见长。

  盛夏的一个中午,烈日炎炎,像下火一样。阿峰在单位食堂陪完上级领导,回到宿舍就一头扎到床上。

  “冰棍儿,冰棍儿……”甜美、柔弱但又脆而响亮的叫卖声飞过高高的围墙,飘进宿舍后窗,轻而坚定地鼓动着阿峰的耳膜。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而清晰。阿峰跳出后窗,很容易的就爬过了高高的围墙,眼前是一条宽而直的大道,道的另侧是一大片瓦房居民区,居民区内巷道交错。阿峰在各巷道穿梭,走的很苦很累,却怎么也不见卖冰棍儿的女孩。冰棍儿、冰棍儿,能听到叫卖的声音就是见不到人。他循着声音跑,又累又急又渴,出了一身热汗。嘟嘟、嘟嘟,定时的铃声响了,阿峰猛地坐起来,原来是一个梦。他在脸盆里把毛巾投湿,拧干,擦那满身的热汗。这时,后院大墙外又传来了冰棍儿、冰棍儿的叫卖声。

  阿峰从后窗跳出去,来到墙根下,仰望那石头墙,得有一人半高,怎么也攀爬不上去。沿墙根走一走,那墙没有一处有缺口,可以爬过去。怎么办,一道跨越不过的墙阻挡了他吃冰棍儿的小小愿望。冰棍儿、冰棍儿,甜美、清脆的叫卖声还在墙外。阿峰对大墙外喊:“卖冰棍儿的,你绕过大墙进院里来,我买。”“你们的大门不让进,要买用绳子拴一个塑料袋,装一个饭盒什么东西和钱一起扔过来。我装好冰棍儿你再拽过去。”“好,这个办法好,我怎么没想到,你真聪明。”“我这也是急中生智”墙外飘来咯咯的笑声。

  阿峰吃着冰棍儿,丝丝凉意沁透心胸,真是舒服极了。他高兴,终于吃到冰棍儿啦,这得感谢那个“急中生智”的人;同时,他又有点沮丧,自己遇到难题竟这样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真是笨死啦。

  又是炎热的中午,又是酒后睡觉醒来,又听到了那个冰棍儿、冰棍儿的甜美叫卖声。阿峰翻遍所有的衣服兜,翻遍所有的抽屉,也没找着零钱,就几张十元票。没办法,那就拿十元票吧。阿峰还像上次那样如法炮制。

  当阿峰把塑料袋拽上来打开一看,完整的一张十元票还在,再打开那个饭盒,里面整齐地放着五根冰棍儿。阿峰对墙外喊:“卖冰棍儿的,你怎么把十元钱又放回来啦,我没零钱,你找吧。”隔墙的女孩说:“我找不开,下次一起给吧。”阿峰说:“你能相信我吗?”“五根冰棍儿才一元钱有什么不相信的,你们又都是机关干部;再说了,就是真的不给又能怎样,”阿峰开玩笑地说:“要知道这样我卖一百根,然后就玩消失,反正你也不认识我。”墙外一阵笑声。

  第二天中午阿峰没喝酒,他准备了一元钱放在床头柜子上给那个女孩,可那个卖冰棍儿的女孩没来,第三天也没来,第四天上午阿峰下乡去了。阿峰在乡下一连工作七八天才回来。当他进入宿舍看到床头柜上那一元钱时才想起,还欠卖冰棍儿那个女孩五根冰棍钱呢。这么多天了,那女孩一定把我当成骗子了,想到此,阿峰心里有些懊悔。

  中午喝酒,又是个炎热天。阿峰说:“今天喝完酒睡醒后,不知那个女孩来不来,不知能不能吃上冰棍儿。”同桌喝酒的人都看着阿峰,摸不着头脑。阿峰就把怎么买冰棍儿,怎么欠那女孩一元钱说了。同科室的阿军说:“你说的那个女孩是我的邻居,一中的学生,今年高三啦,上个月刚参加完高考,考上了北京大学数学系。”“啊!”大家异口同声:“你说的不就是今年那个全县的高考状元吗?”阿军说:“就是她。她和母亲相依为命,靠母亲卖瓜子维持生活。前几天她母亲有病住院了。”接着阿军又感慨一句:“真是逆境出人才呀!”大家也都唏嘘。阿军又有些神秘地说:“你们知道不,那女孩是个瘸子。”大家又是一阵唏嘘。过了一会儿,阿峰问阿军:“那女孩长得一定很漂亮吧?”阿军狐疑地看着阿峰:“你怎么知道?”阿峰说:“所有瘸子特别是女瘸子相貌都很好,老天绝不会把所有的先天不幸给一个人特别是女人。”停了一会儿,大家都盯着阿峰说:“你说的还真是。”

  那个卖冰棍儿的女孩还没有出现,阿峰有些小窃喜,因为那个女孩不会把他当成骗子;一想到她的家境和她的身体,又替她忧愁;再想到她考上了北京大学又替她高兴。搞得阿峰心情还真的挺复杂。阿峰给了阿军一元钱,让他还给那个女孩。阿军接过钱,看着阿峰诡秘地笑笑。

  又是一天中午。冰棍儿、冰棍儿的叫卖声又出现了。阿峰忽然兴奋起来。他走出单位大门,顶着毒辣辣的太阳。绕了一大圈,来到宿舍后边大墙的外边。他循着那叫卖声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头顶留着学生短发,手握着自行车把,车后座上驮着一个白色的箱子。不一会,那女孩推着车子一瘸一拐地朝阿峰这边走来,到阿峰身边时对阿峰笑笑,阿峰看她一眼也回报一笑。这个女孩圆脸,大眼睛,双眼皮,皮肤白皙,确实很美。

  烈日下,阿峰呆呆地看着那个女孩的背影,耳边不断飘来冰棍儿、冰棍儿的叫卖声。

  阿峰吃完冰棍儿,回到卧室,老婆翻了一下身,继续酣酣睡着。阿峰已经睡了一大觉,又吃了不少冰棍儿,睡意全无。

  他掀开窗帘的一角,一弯月亮清冷地挂在天上,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偶有车灯一闪在路上驶过。阿峰在想,乡下大山里那个卖冰棍儿的女孩多好啊,美丽又善良,就是学习不好,缺少文化。那个卖冰棍儿的一中女学生当然更好,美丽耐劳又智慧,可就是身体有残疾。自己暗恋的那个高中女同学,智慧、美丽、身材又好,可像她那样的能有几人呢。三个个女孩现在都应该生活的都不错吧,但她们的人生肯定会有所差别。

  阿峰坐在床上,在微弱的月光下仔细地看着老婆。老婆也是大学生,工作生活都有能力,身体又健康,就是相貌和那三个卖冰棍儿的女孩比差多了。人生怎么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呢?或多或少都有缺憾。或许就是不同的缺憾不同的差别形成了这多彩的社会和人生吧。那么这缺憾和差别本身是否也是一种美。

  阿峰就这样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一直到天亮也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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