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记。
1
从会议室出来,已是华灯初上。唐国新拒绝了淮翔建设有限公司负责人汪涛到景都大酒店的邀请,带着邱文军和朱勇来到了城南小吃街,找了一个小店坐了下来。此时,正是饭点儿,小街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小店很整洁,老板娘一边倒茶一边热情招呼着,这让唐国新烦躁的心情得到些许平复。邱文军很快点了几个家常小菜。
“喝点儿不?” 邱文军面向唐国新,轻声问道。
“喝两杯吧,大家也辛苦了。”点了一根烟,唐国新接着说:“喝光汾吧,那酒便宜还好喝,没假。咱们自己掏钱吃饭,何必装面子。今晚我请客哈。”
所谓“光汾”,是当地人对53度黄盖汾酒的形象称呼。这种酒没有包装盒,一箱十二瓶,酒瓶直接放在纸格中,抽出即可开瓶。由于物美价廉,深受老百姓喜爱。
除了司机小吴,三个人默默地碰了一下杯。唐国新苦笑了一下:“搞这么沉闷干什么?来来来,喝!”接着,一干而尽。
邱文军和朱勇连忙劝道:“唐局长,慢些喝,这样容易醉,对身体不好。”劝归劝,他俩也跟着干了杯。小吴急忙给每人续了茶,又把酒倒上。不过,这次都是半杯。
“今天下午是咱们竹石县漕河城区段治理工程建管处第一次会议,参建单位都到了场。马局长从城南办事处调到咱们局时间不长,尽管对水利专业肯定没咱们科班出身的熟悉,却主动担任建管处主任,说明他对这个工程建设十分重视。我们要全力支持他,配合他。的确,多年来,咱们县中小河流治理工程建管处主任是我,现在变成了副主任,但这又有什么呢?分工不同而已,何况我本身就是副局长。工程建设地点大部分在城南,马局长又在那里工作过,人熟地熟,有利于协调。” 唐国新又端起杯,对邱文军和朱勇继续说:“马上就要开工了,作为工程科长和质检科长,你俩的担子可不轻啊。这段河道位于城区,情况错综复杂,治理过程中肯定会出现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我们必须像以前一样,尽职尽责,确保工程顺利实施。”
邱和朱都笑着说,我们俩也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拎得起轻重,唐局长尽管放心吧。
事实上,唐国新对他俩还是比较放心的,跟自己一样,二人都是水工专业毕业,在县水利局工作多年,已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也取得了很多成绩。马局长年富力强,初来乍到,工作热情很高,主抓了这次工程招标。在局长办公会上,他也保证严格按照招投标法执行,接受各方监督。但他却对马局长有着隐隐的而又说不出的担忧。起码,今晚汪涛的酒局他就不该欣然参加,这是作为监管单位领导的一大忌讳,有必要善意提醒他。
2
竹石县地处大别山北麓,雨量充沛,漕河紧贴着县城南部绕了一个大弯后蜿蜒东流入淮。整个城南便是凹岸,常年水流淘蚀,加之河砂无序开采,导致河床下切,河岸不断垮塌,已严重危及岸边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多年来,县委县政府虽多次筹资对岸边进行护砌,但由于财力有限,治理深度不够,险情一直没有根除。尤其是八年前,为了工农业用水及美化环境,使城南河道形成景观水面,时任县委书记责令县公共事业管理局在河道内修建了高两米的浆砌石河坝,每到汛期,洪水肆虐更加严重,有时甚至涌进了部分房屋,河岸坍塌恶化,岸边房屋开裂现象时有发生。
对于这座河坝,修建时曾遭到唐国新的强烈反对。作为县水利局分管业务的副局长,他深知这座坝将弊大于利,而且建设程序也不合规。但人微言轻,胳膊拧不过大腿,河坝还是按领导意愿建成了。每年汛期,城南的防汛都让他头疼。好在这几年国家加大了中小河流治理的力度,将漕河城区段治理纳入了本年度计划。想到本段河道的洪灾即将根除,他颇感欣慰。
河道治理的规划设计是由本市水利勘测设计院承担的。现场查勘时,唐国新都一直陪同,并详细介绍了河道存在的问题,探讨了治理方案。经市水利局组织专家评审,初步设计报告很快得以批复,要求建设单位尽快履行建设程序,严格按批复内容实施。那时马局长尚未调到县水利局,作为业主代表,唐国新参与了评审,邱文军和朱勇也列席了会议,因而,他们对治理方案和建设内容都很熟悉。
本次河道治理,治理长度5km,主要建设内容包括河道疏浚、岸坡护砌、配套建筑物建设及管理设施配套四部分。规划设计中,设计院积极落实相关文件要求,在满足防洪要求的前提下,将生态文明建设理念贯穿其中。比如,作为城南凹岸的护砌,抛弃了以前的混凝土或浆砌石等硬性护坡型式,全部采用了雷诺护垫,基础则为格宾石笼。这种护坡是柔性的,可生长花草,美化环境。原浆砌石河坝拆除,改建为液压钢坝。这种坝可人工或自动倒平、立起,汛期倒下不影响行洪,非汛期可立起挡水。
县委县政府对这段河道治理很重视,将其列为本年度十大重点建设项目之一。马局长虽然知道以前已有中小河流治理工程建管处,主任是唐国新,但为加强领导,他到位后专门成立了城南漕河段治理工程建管处,自任主任。
3
金秋十月,天高云淡,河水清浅,正是工程建设的大好时机。在唐国新的建议下,马局长主持了图纸会审会议,总监签发了施工图,技术交底后,工程便宣布开工了。
这天下午,唐国新正在山区检查小型水库除险加固工程,突然接到马局长的电话,叫他立马回去。由于工地上有些事需要到乡政府和村委会协调,他赶回去快下班了。到了马局长办公室,看到汪涛和三四个陌生人坐在那里,烟雾缭绕,马局长的脸拉得老长。听到解释,他没说话,只是随意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唐国新一脸疑惑地坐下了。
“今天上午施工单位按图放线,发现了不少问题。城南护岸需要占用一部分土地,还有几间房屋要拆迁,但这些赔偿费用预算里却没有,到底咋回事?这几位是城南办事处的领导,我们共事多年,他们对工程也很关心,因为占压的是他们的土地。但是,没有经费叫他们如何协调?我们下一步工作如何开展?你是水利局的老资格、老专家了,难道没发现这些问题吗?我才来,你可别糊弄我。”沉默之后,马局长的话劈头盖脸地砸向唐国新。
唐国新以前跟马局长很少有过交道,并不熟悉他的作派,便耐着性子解释国家政策,说河道治理工程是公益项目,这部分费用应由地方政府自筹或协调解决。你们可以仔细看看设计报告,里面写得很清楚,具体费用也有,只是未列入国家投资而已。以前的河道治理都是这样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
马局长将信将疑,叫邱文军送来了设计报告和图纸,说要仔细研究一下,接着又讯问唐国新以前是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的。语气稍有和缓,并表示自己是水利战线的新兵,请大家多多帮助。
汪涛抬手看了看腕表,笑道:“下班了。正好大家都在,咱们好好聚聚,我早已安排好了。”
唐国新站起来,推说有事,转身走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熙熙攘攘的人和车,唐国新心里感到莫名的烦躁。紧张的汛期过后,随即又进入秋冬季水利工程建设高潮,自己常年就这样马不停蹄地奔波,更像紧了发条的钟摆一般,不停地摆动。受些委屈更是家常便饭,早已习惯了。身心疲惫倒也罢了,却无暇顾及家里,着实感到愧疚。尤其是远在乡下的父母,年事已高,身体时常出现问题,而自己却难尽孝道,真是“此时有子不如无”。好在自己的工作得到了群众和上级部门的肯定,获得了不少荣誉,又觉得无愧于初心,也无愧于父母。
他边走边拨通了老家的电话。老家在外省,他是毕业后分配到这里的。他想,暂时回不去,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还是有时间的。谁知这次母亲在电话中却先问他身体如何,工作是否顺利,让他放心,二老能相互照料。母亲的声音很虚弱,也很低沉,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他顿觉鼻子发酸,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视线一片模糊。即使再忙,抽空也一定回去看看。他暗下决心。
迈着沉重的步伐,他忽然想起明天还有几个小水库除险加固工地得去协调,便给邱文军打了电话,表明自己分不开身,叫他明天和朱勇到城南漕河治理工地去,开工初期,肯定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如果马局长有时间,最好请他也去,让他尽早熟悉情况,便于工作协调。至于中标的淮翔建设有限公司,县水利局以前没有接触过,施工能力不得而知,要多了解一下,和监理人员一起检查他们的开工资料、进场设备、现场人员配备等等,发现问题,及时指出,叫他们随时整改。
4
第二天,邱文军一上班就到了马局长办公室,请他到漕河工地看看。马局长说,我还有个会,你们去吧,可要给我把好关啊。
到了漕河治理工程项目部,只见两个人在闲聊,屋里摆了几张桌子,桌上既无电脑又无资料,墙上也未张贴任何应有之物。项目部明显还没正常开展工作。
表明身份后,邱文军问:“项目经理呢?”
其中一人答:“还没来。”问他啥时来、谁是技术科长等情况,他说他俩是公司普通职工,具体情况不清楚。
知道问不出所以然,他俩又到施工现场。工地上静悄悄的,未见其他人员,只看到两台挖掘机停在岸边,没有司机,也未见堆放任何建筑材料。
邱文军和朱勇直发懵。前几天不是说开工了吗?怎么会这样?邱文军赶紧给马局长打电话,却无法接通,又打给刘总监,回复是占地事宜还没协调好,动不了工,他也干着急。无奈,他只好将情况如实给唐国新做了汇报。
唐国新正忙得焦头烂额,听后很气愤,对邱文军说,通知参建单位明天上午八点半到建管处开个漕河治理工程推进会,尤其要求施工单位的项目经理、工程科长、技术负责人及总监和驻地监理务必参加,两单位分别带上项目部和监理部组成人员文件、开工资料、监理实施细则等材料备查。马局长那边晚上再联系,他也得参加。
5
建管处挂牌在县水利局三楼小会议室。到了八点半,除马局长外,建管处全体成员陆续进了会议室,设计、监理单位人员也按时到场。过了十多分钟,马局长才微笑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汪涛等几个人。
邱文军递过会议签到表,大家一一签了字,内含单位、职务、职称等信息。
坐定,马局长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问道:“工地上到底怎么回事啊?施工单位先说说。”
汪涛说:“征地问题没有解决,我们无法施工。请建管处尽快协调好。”
“唐局长,你说说看,这事儿该怎么办?你有经验。”马局长转问唐国新。
唐国新说:“上次我不是说过嘛,征地拆迁费用应有地方政府解决。建管处应报请县财政支持。至于费用,设计单位已给出数额,但具体费用还得在施工单位准确放线后据实测算。现在,施工单位施工放线才开始就暂停,做法十分不妥。工程建设内容不止凹岸护砌一项,河道疏浚、钢坝建设等,不牵扯征地,可以同时进行啊,为什么也不动?设备和建材都没按要求进场,项目部还是个烂摊子。马上就要进入冬季,时间紧,任务重,再不抓紧施工,工程无法按时完成,看你们如何交代。”
停了一下,唐国新轻声问汪涛:“你带的几个人中,哪个是项目经理?哪个是工程科长?哪个是技术负责人?介绍一下。”
汪涛略一踌躇,嗫嚅道:“都不是,他们几个有事过不来,我们几个来代替。”
“开国际玩笑!这是能代替的吗?你们有变更手续吗?你不知道工程建设实行终身负责制吗?”唐国新的声音陡地升了八度,怒目圆睁。会议室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安静异常,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唐国新身上。
唐国新又问刘总监:“施工单位的开工资料审核了吗?”
“我们多次催要,他们一直没报来。按建设程序,我无法下达进场通知和开工令。”刘总监大声答道。
当即叫朱勇递过来会议签到表和投标文件,唐国新核对后更是怒不可遏:“昨天已通知施工单位理应参会的人员,可这个名单里居然一个都没有!开工资料也不知道怎么上报,基本程序都不懂。你们和淮翔建设有限公司到底是什么关系?不用说,你们肯定是借人家的资质中的标!他们也真胆大,让你们这样的外行接受这么重要的工程,完全不计后果啊!今天是工程建设推进会,施工单位事实上没参加,会议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马局长,散会吧?”
马局长愣了一下,无奈地说:“散会吧!”接着又轻声对唐国新说:“唐局长,我一会儿还有个会,你下午到我办公室,咱们商量商量下一步的工作。”
散会后,唐国新和邱文军等人摸清了汪涛的底细。他并非淮翔建设有限公司的人,有自己的建筑公司,但资质不满足水利工程施工招标要求。又查了一下淮翔公司,为省内市外企业,水利工程施工二级资质,满足招标要求,业绩尚可,无不良行为记录。唐国新进一步肯定了自己刚才在会上的判断,他觉得有必要给马局长讲清问题的严重性。
6
秋季的天气也很善变,上午还风和日丽,下午却是霏霏细雨。微风裹着凉意,仿佛钻进了唐国新的心里,让他忽地打了个寒噤。他看了一下天气预报,便逐一给正在施工的相关工地负责人打电话,交代注意事项,生怕再出现什么纰漏,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安排完毕,他稍感心安,便径直走向马局长办公室。
马局长见他来了,迅速站起来,笑道:“来来来,坐下喝杯茶。这可是上好的毛尖啊,我平时舍不得喝呢。”待唐国新落座后,便去把门轻轻关上,坐下后再次招呼唐国新喝茶。
“唐局长不愧是专家啊,对漕河治理工程存在的问题看得很透彻。说实话,我以前虽管理过一些工程,但都是市政和房建方面的,投资都不大,小打小闹,程序简便,没想到水利工程建设这么复杂啊。”
见马局长如此说,唐国新也就实话实说:“水利工程建设有一套完整而又严格的程序,你才来,慢慢就会了解。你是局长,我的工作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咱们水利局领导班子负责,对局长负责,说句大话,更是对党和人民负责。毕业后,我一直在水利局工作,确实也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但也有很多惨痛的教训。自任副局长十多年来,我辅佐过四任局长,知道每个局长都有个性。你的前任,应该知道吧?听不进忠告,独断专行,在滥采河砂整治中受到了严厉的处分。其实,河砂管理要比工程建设简单得多,主要是他庇护亲友所致。现在,就咱俩人,我有啥说啥,你也别生气。本次工程招标是你直接负责的,有没有问题我不清楚,但你心里应该明白。这个汪涛,我以前并不认识。据我了解,他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只不过没有水利施工资质,他借资质中标,肯定有人暗中帮助。从这几天的情况看,他们对水利工程施工一窍不通,根本承担不起这项工程。”
听到这里,马局长忙接话:“实不相瞒,汪涛是我的老朋友,也是同学,我在城南办事处工作时,负责的那些小项目都是他接手的。知道我到水利局当局长,他便多次请我喝酒,要求承建一些水利工程。我到任时,漕河治理工程正好获批,我便答应了他。他也知道自己没资质,只好托关系去借。不过,他们是如何中标的,我就不知道了,这也说明淮翔公司还是有竞争力的。我以前总以为干工程大同小异,自己多少知道一些,哪知道会这样呢。这几天,我一直在了解相关法规,了解越多,心里越怕,感觉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
马局长的话让唐国新心里没了隔阂,便直言不讳地说:“的确,你不该这么轻易地答应他。很多领导都对工程招投标很谨慎,也有不少人在这方面栽了跟头。这一点,你没把控好,过于草率,不该擅自做主。你还年轻,有着大好前程,可不能在工程建设方面犯错误啊。城南的河岸你很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凹岸呢?自然是因为成受不了河水常年的淘蚀、冲刷,逐年垮塌形成的。水,通常是柔性的,人们常说柔情似水,上善若水,但有时却有着雷霆万钧般的冲击力,可以毁灭一切。有些人情就像水一样,既能成事,也能败事。这么多年来,我管理过很多工程,说实话,有很多送礼或说情的,都被我拒绝了。从小的方面说,我得对家庭负责,也得对自己的名誉负责。”
马局长苦笑了一下,懊恼不已:“我可不愿犯错误啊。可工程不能停,下一步该咋办呢?”
唐国新喝了口茶,想了想,说:“从时间节点看,重新招标已来不及了,中标单位可不变。事实上,施工合同都签了,也变不了了。我觉得下一步咱们可以这样:一,通知中标单位履行施工合同,明天派投标文件中承诺的项目经理、技术负责人、工程科长等关键人员进驻现场,完善项目部,尽快开展工作。二,建管处根据放线结果测算占地拆迁费用,上报县政府,申请财政费用。三,一会儿把汪涛叫来,当面给他摆明利害关系,说出咱们的决定,他和中标单位的一切纠葛由他自己处理。当然,淮翔公司毕竟不在本市,路途遥远,汪涛也可跟他们展开合作,给他们提供机械设备和劳务人员,这得他们谈,咱们不能干预。还有一点,这些情况你得给驻局纪检书记通报一下。我不知道说得对不对,请你参考。”
“很好,很好。谢谢!”说着,马局长就给汪涛打电话,叫他迅速过来。
汪涛来后,说完全理解和服从决定,并笑着说:“说实话,我们几个人还真看不懂漕河治理的图纸,隔行如隔山啊。什么雷诺护垫、格槟石笼、土工布、止水、钢坝等等,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正麻爪呢。在水下施工,我们更不知道如何进行。若果真让我们施工,不赔个底朝天才怪呢。好在现在没有多少前期投入,可以及时止损。我想,明天跟淮翔公司项目经理沟通,他们会让我们提供机械和劳务的,我们也可从中得到锻炼。至于投标发生的费用,我们之间也会处理好的。我为自己的不良行为向你们道歉,也真诚感谢你们的帮助和关心。”
马局长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笑盈盈的站起来,一挥手,大声说:“早下班了。走,喝酒去,我请客!”
“我车上有好酒。”汪涛连忙附和。
唐国新笑道:“我喝不惯好酒,也喝不起好酒。走,到城南小吃街,喝光汾,爽心,顺口!”
三人一齐笑起来,笑声在办公楼悠然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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