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兴科接到壮师傅打来电话,说门口来了个中年妇女,
不为看病,说找伯母有事。”兴科告诉母亲,梦春说:“叫她进来吧。”那妇人进了三宝殿,见了梦春扑腾一声就跪下了,兴华把她扶起来问:“你有什么事啊?”妇人说:“吴娘娘,我是秋葚,是致孝的媳妇,您还记得单致孝吗?”
梦春一听“吴娘娘”这称呼觉得新鲜,心想她大概看宫廷剧看多了,竟这么自然地称呼我。唉,吴娘娘就吴娘娘吧,不就是个称呼嘛。说:“记得,就是那个饿狼山村的语文老师啊。”秋葚说:“是您老人家给他治好了病,没收钱,救了俺全家。我早就发恨来谢谢您,家里有两个孩子,也出不去门。现在,听说你搬到这儿来了,近了,我来看看你。给您拿来的花生、栗子和软枣,尝尝吧,这山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您。”梦春说:“你拿来的这些样样都是好东西,我平时吃不到,除非到城里去买才能吃到。兴科,快收下单夫人送来的这些好东西吧。”兴科收下并表示感谢。梦春问:“致孝现在可好利索了?”“嗯,早好利索了。”“他现在还上着班了吗?”“上着了。”“工作顺利吗?”秋葚迟疑了一下说:“咳,不怎么顺利呢?我今天来,一是感谢吴娘娘的救命之恩,二是来向你诉说诉说,心里也松缓些。”梦春问:“什么事啊?”
秋葚不无凄楚说:“自从您给致孝治好了病,他工作可积极了。为了教学,他常常忙到深夜还不睡觉。我问他:‘你为什么这样积极?’他说:‘吴娘娘送给我一条命,我就听她的话,她让我做个好教师,我就做个合格的好教师。’他整天忙着写呀、背呀。学生都愿意听他的课,年终考试他在全饿狼山镇数第一,领导也表扬他,教师节还领回来的奖状。可是,他那个饿狼山镇中心校,一个姓王的女校长老欺负他,不让他晋职称。那小媳妇子可不行了。您能不能教育教育她?”
梦春一笑说:“不行啊。我只会看病。不会教育人。”秋葚脸上有点尴尬,说:“我寻思着,您好歹也是黑白两道都说上话的人,办这点事还不容易吗?”梦春说:“不行呢,你快回去吧,这事我做不了。”壮师傅说:“嫂子,快回去吧,伯母还有事呢。”致孝媳妇只好跟着壮师傅怏怏退出。
兴科说:“这人是不是差点事儿啊,怎么维权维到这里来了?还用了‘黑白两道’这个词,用在这里靠谱吗?”兴华说:“她说的这黑白两道可能就是阴阳两界的意思。也许她曾经听到别人用过这个词,也不管在这里合不合适,摸过来就用上了。”
事也凑巧,壮师傅的儿子也在饿狼山镇中心小学读书,并且那个女校长与他是同村的。壮师傅对兴科说回家有点事,便来到中心校,把消息告诉了王校长,说你校单致孝老师的家属到神那里告你去了云云。
王校长听到这消息喜得害肚子疼,认为他这个娘们儿真魔道,一个呆子和一个魔道一起过,可凑到一块儿了。
这事作为一件奇葩新闻在小社会上很快传得沸沸扬扬。教育局蔡副局长说:“单致孝老婆不到教育局来反映,反而求助于神,这不是神经病吗?你说那个吴梦春,一个无证行医者,还算神吗?她能给她解决什么问题?”伊副局长说:“你不能说人家不是神,因为人家确实有绝活,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特异功能,这应该属于神了。但是,她这个神充其量是个不在编的草根女神。”教育科刘科长说:“她还封吴梦春为‘吴娘娘’,真可笑。”还有的说吴梦春是个罕见的人神合一的预备神。
其实,教育局里这些人压根儿就不认为吴梦春是神,认为她不过是掌握了一种治癌的方法不外传而已。可是老百姓都拿她当神,所以他们在湖吹海侃的时候也把她当神来戏说。
纪局长饶有风趣地说:“我估计,可能是上级神传达到基层神官那里某项任务,基层神官为了完成这项任务,需派一个神到凡间做吴梦春现在做的工作。可是派谁谁不来,都想留在天上,不愿意到下面工作。那些在编神,也就是体制内的神,个个都以各种理由不听调遣。无奈,基层神官只好在人间物色一个人作为协天神来帮助完成上天的任务。哎,物色来,物色去就物色着吴梦春了。所以,在天上,即使是一个打扫卫生的在编神也比吴梦春硬。而在人间,即使国王也没一个不在编的草根女神硬。”大家都附和说:“还是纪局长想象力丰富。”
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科长说:“你甭看她是个草根女神,但是县官不如现管。人一生背不住会患那号病,一旦患上,她就能救命。那些正儿八经的在编的神谁见了?所见的还不都是一堆泥巴?我们唯一能见的有血有肉的活神仙就是吴梦春,也就是吴娘娘。”从此,“吴娘娘”这称呼就被人们叫起来了。
再说单致孝听到老婆到爱友之家告状的消息,气得两耳冒烟:“你这个沙壁,把人给我丢到那里去,在全教育系统都成了笑谈。你到教育局反映也好吧,起码没人说你是神经病。”
致孝媳妇骂他道:“你这个沙雕,教育局要是解决问题,我还跑到那里告吗?亏你还是老师,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教育局解决过上访问题?前儿还是你给我说的,有几个老师到济阴市教育局去反映学校评聘不公的问题,结果人家市教育局明知下面胡闹,反而还说那些上访老师的不是。我寻思着反正上级不管老百姓的事,到神那里说说,就算她不帮咱,咱也没掉什么;万一给解决了,就能为咱出一口气。”
单致孝听她说的也有道理,便说:“谁也别怪了,就怪咱没人。假如咱亲戚中有个在县里当官的,我这职称问题还叫问题吗?”秋葚说:“还用着在县里当官吗?若是在教育局里有个当副科长的亲戚,你这职称问题也早顺理成章地解决了。”
单老师说:“昨天我到县教育局信访科反映,人家根本不管,把我推出来算完。”
事实上,别说教育局不想管这类涉职称评定问题的案件,即使他想管也管不了。你道饿狼山镇中心小学的这个女校长是谁?正是济阴中级人民法院的院长刘望发的儿媳王爱琴,是李广圃提的她,关系硬着的呢。当初是李广圃为了借刘望发那把手把耿怀忠杀了,欠下刘一个人情。才答应刘把其儿媳调到教研室工作,以伺日后提拔。
这王爱琴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起初她在龙泉教书,是个极普通的青年教师。有一年,教育局搞教育系统普法活动,聘请的刘望发的儿子刘士铭来做普法报告。刘士铭系济阴政法学院毕业,一米八的个子,挺帅气的。在学校品学兼优,不仅对主要法律体系清晰如脉,对专适用于教育系统的教育政策法规也了如指掌。经过精心准备,报告做得很生动,很活泼,会场上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那天,王爱琴身穿连衣裙,肩挎红皮包,脚蹬高跟鞋,头留披肩发,逢人先带笑,一笑两酒窝。报告期间,她上台给刘警官满过两次水;报告后,她端着笔记本凑到刘警官跟前说:“刘老师,你的报告真精彩,我收获太大了。可是,由于我过去对教育法规这块基础太差,如果再听一遍就更透彻了。”刘士铭搓着两手说:“哪里有空啊,明天我还得再去云山县呢。”王爱琴说:“这样吧,你留下我电话号码,加我QQ吧,我有不明白的问题随时向你请教,你可不能嫌烦哦。”说完还向刘士铭送了一个内涵丰富的秋波。
就这样,王爱琴自己就和刘警官搭上桥了。经过半年多的时间,谁也不知道王爱琴从刘士铭那里学了多少法律知识,但都知道他俩结婚了。
婚后不久,她就被调到教研室工作,可把她憋坏了。因为这教研室是个理论上不可缺少、实际上可有可无的单位。这些年来没听说哪个老师苦于没有好的教学方法而去教研室求经问道,也没听说教研室到学校传授新研究出来的、令人振奋的教学方法。所以教研室几十号人平时就坐在那里煞有介事地“研究”。若遇到上级号召创卫生城市需要到大街上打扫卫生的时候,或者在上级布置的某项重大活动中需要有大量志愿者的时候,就把教研室的人员凑上,好让他们发挥点实际的作用。
王爱琴年轻、活泼,她可不是坐在屋里搞研究的那种人。把她放在这样的单位,使她失去了用武之地。她曾几次打电话给李广圃:“李伯伯,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出去啊?你把我安排在这里,简直就是对我实行双规哈。”由于李广圃欠她公爹一个人情,她这口气就和要账的一般。李广圃只好说:“王老师,再等等吧,现在还没机会,有了机会一定先给你办。”
总算熬到石道亭校长病故,她才有机会被调到这里来当校长。此乃前事不提。
在这次评定职称的过程中,她制定的赋分标准是:校长十五分,主任十分,班主任三分,县级荣誉证书一分,市级荣誉证书二分,省级证书三分,国家级证书四分。其他如工作量等赋分都很少,拉不开距离。这样以来,单致孝虽然教学成绩全镇第一,教师节受到县委领导的表彰并获荣誉证书,但充其量只赋一分,而那些早就内退、在家玩了四五年,有的还在外面打工挣双份钱的老校长、老主任,只因他们曾经有过官衔就可以赋十五分或十分。在校普通老师累死也不可能有晋升的机会。
最让人看不下去的就是她把单致孝压下。单致孝夫妇想,如果俺成绩平平,不让俺上也就罢了。人家是官,当然就得优先占用名额。可是你既然在全县教师节大会上表扬俺,可为什么到了真事儿上就压俺呢,这不是羞辱俺吗?这就是单致孝媳妇到神那里告状的原因。她这一告不要紧,却成就了她是中国第一个向真神维权的人。
其实,王爱琴起初的计划是,上班的普通老师中就只让单致孝上,因为连他也压下也确实不像话。其他的名额一律给领导干部。领导干部操心费力一阵子,连这点光都沾不上,也太孙了吧。计划订好了,赋分标准也是按这个计划订的。正在准备实施的时候,王爱琴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打乱了她的计划。
这不速之客名叫徐荣新,早年接的老子的班,虽有教师编,但从来没上过课。在外面承包工程挣大钱,按时向学校交钱买教龄。一般老师根本想不起他来,年轻的教师压根就不知道学校还有这样一个人。王爱琴虽是校长,这之前与他见面也只有一次。在订方案的时候也把他忽略了。
这次,徐荣新突然造访并给她送了一架钢琴来。王校长问徐老师意欲何为,徐老师自我介绍后就开始说来意了:“王校长,我到明年二月就退休了,一辈子也没少为学校做贡献,石校长干着的时候,学校搞了那么多建设,都是我去跑的,学校的一切开支也都依靠我为学校提供资金,那时候……”
王校长听得不耐烦了,问道:“徐老师,你就直说要我给你解决什么问题吧。”
徐老师不得不省略一些话,说:“我干了一辈子,到头来连个职称也没混上。我想求你和单老师说说,把他那个名额让给我,我到退休也就四个月的工夫,退了后名额就倒出来了。再让单老师顶上。这四个月他少领的钱我补上,别让人家吃亏。”
如果按老徐的办法做,单老师保准让给他,因为自己仅仅等四个月就能圆满一个老人的心愿。可是王爱琴年轻气盛,看到钢琴,利令智昏。心想给他商量什么,不商量还好,一商量事就多了。退一步说,就算单致孝同意这个方案,也不能那样办,那样看起来太没原则性了,传到领导那里就是个毛病。
王校长问徐老师:“你多少教龄了?”“我三十年教龄了”王校长掐指一算觉得行。说:“哦,你先回去吧,我尽力办吧。”
为了让徐晋上,王校长又在赋分方案中增加了工作年限每年赋零点五分的内容。因为徐老师教龄长,光教龄分就占了十五分。这样徐的赋分仍超单致孝二分。然后,王校长假惺惺地对单致孝说:“我也希望你能晋上,制定方案时也把你这个名额留出来了。因为徐老师不在校内上班,我把他忽略了,现在人家要求晋,人家有教师编,可不能不让人家晋啊。他年限长,加上教龄赋分你就不如他高了,我也没办法。”单致孝说:“你开会公布的赋分方案中可没有教龄这一说啊。”王说:“那是漏写了。你想想,各学校都有这一项,咱学校能没有吗?咱要没有,这些老教师不就吃亏了吗?”
单致孝想:可不能让老教师吃亏,王校长临时加上这一项是可以理解的。他忽然想到说:“我有发明专利证书,那可是国家级的荣誉证书,加上这个四分不就够了吗?”王校长没想到他又来了这么一招,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便接过专利证书看起来。是国家知识产权局发的,当然是国家级的;发明内容是《音形码汉字输入法》,也属于语文专业的范围。但王校长仍皱了一下眉说:“咱这赋分标准上没专利证书这一项,不光咱学校没有,其他学校也没有。如果你能举出一个专利证书赋分的例子,我就给你加分。”单致孝说:“王校长,你这是硬不说理啊,你定的赋分标准上明明写着国家级的荣誉证书赋四分,怎么能说没这一项呢?刘主任那个市先进怎么能赋分呢?你那赋分标准上也没写着市先进可以赋分啊,只写着市级荣誉证书可以赋分。”王校长自知理亏,不想给他理论了,干脆说:“我今天很忙,要到局里开个会。你这事以后再说。走走,锁门了。”她就这样摆脱了困境。
老徐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有一天,他守着老婆对孩子说:“你爹并不是只会搬砖砌墙,好歹也是有职称的知识分子。你以为这小学高级教师的职称就那么容易得吗?得有论文,白纸黑字儿。”至于他花了多少钱,老婆孩子到哪里摸勺子去?他终于用钱买了个虚荣。
再说单致孝总是咽不下这口气,这天他又去了济阴市教育局。接待他的人说:“你来了不是一次了,你反映的问题我们早就知道了,对你的遭遇我们也给予无比的同情。但是,被举报人的行为,如你说的在职称评聘过程中,校长加十五分,主任加十分,这个行为到底违反了哪一条呢?上级没这方面的禁止性文件,法律也没这方面的禁止性规定,你让我们怎么处分她?国家机关是依法行政,没有依据的事,我们是不会做的。”
单致孝说:“如果真没依据,你不管是对的;如果我拿出依据来,你管不管?”
“好!如果你拿出依据来,并且这个依据必须是济阴市教育局以上的党政机关制定的,我们就依照规定解决你的问题。”
单致孝说:“好!中国共产党章程第二条规定:‘中国共产党党员永远是劳动人民的普通一员。除了法律和政策规定范围内的个人利益和工作职权以外,所有共产党员都不得谋求任何私利和特权。’我校校长和主任都是党员,他们在评聘职称时加十五分和十分的特权不属于‘法律和政策规定范围内的个人利益和工作职权’。你应当依照党章规定令其纠正不当加分行为。”
“不行不行,你说的这个可不行。”
“怎么不行?难道中共中央管不着你吗?”
“不是管不着。你提供的这个党章不能算规范性文件。”
“什么?你再说一遍。”对方不敢说了。单致孝道:“党章是党的总章程,制定宪法都得以此为据,怎么就不是规范性文件了?”
对方把嘴一闭,把头一扭,显出很无奈的样子。然后回过头来,点画着单老师的头说:“你这个人够弯延!党章上说的就能全落实吗?党章上还要求党员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呢,你见过几个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党员?”
单致孝一听这话,说:“别谈了。咱俩谈不到一块,你自己都承认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党员,何谈自信?你自己都把党章视为废纸,何谈遵守党纪国法?我把你这话录下来让大家听听,这像话吗?”
对方一听录音急了。拦住单老师不让出门,接着从单老师口袋里搜出手机找懂手机内存的人检查,结果并没发现有录音,才放单老师出了门。
单老师走出市教育局大门,来到168公交车站牌前等车。突然一只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回头看时,竟然是徐荣新老师。
“哎哟,徐老师,你好吗?”老徐说:“好,我没事。你全家也好吧?”致孝说:“好。你今天干嘛来了?”老徐说:“我来建材大楼采购点瓷砖,工地上用。你来干什么了?”致孝说:“我还是为那个职称的事来市教育局上访了。”老徐把眉一皱,疑惑地问:“你那事不是解决了吗?”“谁给我解决的?你给我解决的?”老徐心里一惊说:“是啊,难道我那个解决方案你还不满意?”“我满意什么?学校那样对待我,我怎么能满意?”徐老师非常不解地说:“这样你还不满意,就随你便了。”致孝说:“你说的啥话呀?这事要放到你身上,你也不会满意的。下一步我就去省里上访去。”
老徐一听他要去省里上访,急了:“单老师,你也忒较真了。你在经济上又不吃亏,不就是等几个月吗?难道你还靠你这个名额发家不成?你那几个月的工资差我早就准备出来了,只是还没见到王校长。”单致孝一脸懵圈地问:“什么工资差?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下一次评上评不上还在两可,怎么就只等几个月?你把话说明白。”
老徐这才知道王校长压根儿就没按他说那个方案办。道:“蹲下,蹲下,我给你说,”老徐把他如何找王校长通融之事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单老师听完老徐的叙述,指着老徐的脑袋说:“你!你简直是老糊涂啊,就这么屁大的一点事,还值得花钱,还找校长说好话,你那钱愁得花不了是不?你直接找我不就成了?你若找我,一分钱不用花我就让给你。”老徐说:“我何尝不想找你,难道我还愿意花钱吗?我早考虑过了,我若直接找你,你肯定答应,但她万一吃了味儿,会有一百个理由不允许。甚至还会影响到你。不如这样办,我不就是花点钱吗,你不就是再等几个月吗。我万万没想到,她会做得那么没有人情味。”
单致孝气得咬牙切齿,说:“真没出息,我到省里举报她去,非把她弄下来不可。”老徐摆摆手说:“罢,罢了。你若较真,恐怕我这个职称也保不住,甚至也得受处分。你万一明年聘不上,每月少领的钱我包了。再说了,全国这样的校长多了,你举报哪一个的是?”单老师说:“也是。那么我问你,你怎么想起给她买钢琴来了?为什么不送别的?”
这时,老徐指着前方说:“哦,来车了,别聊了。”老徐急忙上了车。单老师举着一张名片从车窗里递给他:“这是我的电话,回去再聊。”
回到家,单致孝不能再告了,因为老徐已经给他挑明了,再告就对不住他了。
可是老徐那边总是很内疚,因为他与单老师没深交,自己占了人家名额,让人家晋级没了着落。同时他还担心单老师到省里举报连累了他,他在老婆孩子面前夸下的海口就会露馅。于是他让孩子给他弄上微信,他决定在微信上再和单老师聊聊。
从未玩过微信的老徐居然也与时俱进,用上了微信。他打字水平极差,干脆用语音聊道:“单老师,咱俩说的那事你就别告了。我知道你憋屈,我也知道很对不起你,但是,你算为了我饶她一次吧。至于我为什么给她送钢琴,说起来话就长了。有一天,我来到学校,看到王校长正在弹钢琴,我说‘你弹的钢琴真好听。’她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这是《蓝色的多瑙河》,奥地利名曲。你是?’我说:‘ 我也是这里的老师,经常在外面为学校搞——就算搞勤工俭学吧。’她说:‘哦,知道了,你是徐老师吧?听会计说过你。你今天怎么来了?’我说:‘我是来拿工资卡的,不是咱学校的工资卡原来是工行的,现在换成农行的了吗。’于是我就和她套近乎,问:‘王校长,您家里也有钢琴吗?’她说:‘没有呢。’我说:‘你弹得这么好为什么不买一架?’她说:‘我是想买,可是孩子他爸是搞法律的,对音乐不感兴趣,儿子随他爸爸,也没音乐细胞,就我自己喜欢,花那么多钱不值得,算了。’于是我就给她送了一架,她很高兴,就把我的职称问题解决了。没想到就坑了你。改日我再和她说说,明年一定让你晋上。”
老徐实在是个生手,他竟然把这段话错发到群里去了,全群一百多人都知道了。大家议论纷纷,有的当作笑谈,有的骂这个校长不算玩意儿,还有的说她就像传说中饿狼山上的那只狼,虽然饱饱地吃了一顿,接下来就只能等死了。大家很快从这个群传到那个群,只是没人告诉王校长。人们传的群多了,检察院迟早会知道;人们传得久了,检察院迟早会觉得再不问责就是失职。直到有一天检察院约她去谈话,她才如梦初醒。这次她是真的被双规了。
最终给她的处分是先双开,后判一缓三。
一只小苍蝇被拍死了。可是坊间传的却是另一个版本:传说惩治王爱琴的实质上不是国家司法机关,是神在惩罚她。因为单致孝老婆到吴娘娘那里告过状,神就记下了。但是,神不能亲自来抓她,就让她一步一步地赶那些事,所以她的倒台是必然的。这就叫人在做,天在看。
从此以后,饿狼山一带的人们在上访、举报、起诉前总是先到吴娘娘这里反映情况,吴娘娘一家无论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后来干脆也不劝了,就当没看到,让他自己在那里诉去吧。这已经成了当地人们向国家正式维权前的必经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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