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晓玲

　　遇见你之前，人生好像过家家一样，搬家搬到50岁，心飘着落不了地，内心深处，多么渴望安稳下来，有一个自己的家。

　　你说，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你习惯早睡早起，10个小时的睡眠，自然到了白天精气神都来了。第一件事，起床收拾家擦地，洗衣服做饭，然后带着孩子到公园玩耍锻炼，作息规律，生活习惯良好。

　　我喜欢这样的你，认真负责过日子的样子。甚至于买菜的细心，做菜严谨到按照时间操作，下顿饭馆儿都精打细算，每次逛超市，都是按需采购，不因为打折就乱买一堆。这样的男人我觉得应该就是过日子的人。

　　你选东西，往往都是质量好价格合理。合理是说，不是买最便宜的，而是品质好性价比高的。就像你的人一样，不管人生经历了多少挫折，对伴侣的要求，应该是不将就，对生活的要求，应该是不妥协。

　　你的衣服很少，同款裤子两条换着穿，阿迪达斯的半袖因为爱干净洗得都掉了色，依然干干净净穿着，你喜欢质量好价格低穿着舒适的运动品牌，你不浪费，吃剩菜剩饭，这当然不能放置太久，保存不好的。你不挑剔，但是必须干净整洁。就像你的人生一样，错也错得明白，自己的事自己承担，从不抱怨，接受生活的无奈挫折，依然笑对人生。

　　我是个纠结到为了一顿早饭吃什么，或者穿什么出门的人。逛超市不管是否需要，打折就买，买衣服不管是否适合，好看就买，发现新东西，不管是否实用，买了再说，去饭店点一大堆，掌握不好吃多少用多少的人。甚至于不认路，包括回家的路有时都会走错，脑子经常糊涂到连方向都分辨不清。

　　这样的我，按理说你不应该看中。因为你是严谨苛刻的人，对于别人是有要求的。比如对朋友的界定，你说你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可以把全部家当掏空分享，并且把仅剩的钱拿来下馆子，一个是在朋友最困难的时候伸出双手，不仅没有放弃，而且依然如故地一起谈笑风生或者默默看着彼此，简单到一杯酒一碗面。也就是说同甘苦共患难的人才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对于婚姻，你在父母的失败的婚姻中受尽煎熬，为了尽早离开你的妈妈，那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女人，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离去，如何告别不如意的对于她来讲寒凉的人生，我只是在你的眼光中，才能体会到你的愤怒和仇恨。你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一点点不如意，就会大发雷霆，一刹那的爆发，仿佛内心深处时刻都有座火山。

　　初相识的你是温柔的，像一缕阳光照进我看似如意的生活。你的手是柔软的，你的声音总会像春风一样在耳边轻柔地响起，你的语言那么美，在我的心间时时掀起涟漪，我爱你，虽然你在别人看来一无所有，在我却是终于等到你的人生最无悔最完美的等候。

　　清晨，别人还在睡梦中，你已经唱着歌开始了一天的劳动。在你，日子永远都是从第一缕阳光中的歌声里开启，每一天都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澄澈。在我，日子从一餐一饭开始，从遇见你的那一瞬间开始。因为每天你都会从我一睁眼就问，老婆，今天吃什么？我们在一起，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一家三口的吃食。当疫情突然而至，人们惊慌失措地不敢走进超市，你每天到各个卖菜点去找粮食，生怕饿着我们。后来，你对超市各种生活必需品都了如指掌，到哪个超市买什么东西，竟成为了职业。疫情过后，你承包了一个食堂，原材料的质好价优保证了食堂业务的蒸蒸日上。而食堂也偶尔给我这个糖尿病患者提供了粗粮的特殊待遇。

　　逛街，是每个家庭必不可少的消遣。你逛街去的最多是超市，买衣服也有固定的几家店，这些店的店长店员有活动都会给你微信，你不会因为那些不喜欢的品牌便宜就买，也不会因为喜欢就不计成本。可是对我，却不是这样。我喜欢棉麻布衣，你便带我到你同学家，店名是你起的，带我过去时你跟人家说，看看终于找了个可以穿你家衣服的媳妇儿。每次去你都毫不吝啬你的赞美，也毫不吝啬你的钱包。我说，这条裤子我有，你说颜色不一样，买了吧。看着衣橱里堆得满满的衣服，我总是后悔的得发誓再也不买了，可是，你瞧你，说是停个车又停在了同学家门口，一进去又拿走了4件，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内疚。

　　慢慢地我读懂了你的爱。不管我喜欢吃什么，你都会找到做的最好吃的地方。我糖高，你说带我去吃荞面，我说我不爱吃，哪家店都油乎乎得吃不成。你说傻子我带你去就好吃了。结果我找到了我爱吃的荞面。我说吃涮羊肉不升糖，你就带我去吃达茂涮羊肉，天气不好，你会为我去饭店里买肉回家而不是去超市，然后给我做。我说喜欢吃焖面但是不会做，你说那样的饭最好做了，我说想吃肚丝，你就带我去很小的饭店，提前让老板做好了等着，每一次都不会让人失望，每一次都好吃得让人还想再去。你常常看着我吃的眼睛发亮，然后你只是挑拣肚丝锅里的土豆，问我好吃吧？然后满足地咂吧两口酒，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喜欢吃的你说吃够了，我不吃的你就风卷残云。

　　我总是丢三落四，总是忘了好多东西，在和你相识之初，见到你的家人，甚至经常想不起你家人记忆里的名字。可是，我如果得了健忘症，或者老年痴呆，我依然记得你走进我心里的样子，我希望我们一起走过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我不想你的世界我曾来过，我希望我们的日子是白发三千丈仍手牵手目送夕阳。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仿佛每一個日子都是细数着走过来，有误会，有吵闹，有不解，有争执。但是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走向平和，因为我终于读懂了你的爱，是真的不舍，是打也打不散。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一半烟火，一半清欢。过去以为我爱得卑微，爱得委屈，其实，你才是把自己放得很低，没有自我，唯有一颗真心。然而，草儿再低，每个人都会为他弯腰。

　　“老”和离别

　　最近，闺女总是问很奇怪的问题。

　　一日，她指着爸爸说：“妈妈，老是什么？是不是爸爸的白头发就是老了？”

　　我看了看孩子爸鬓角的白头发，惊讶于一个4岁孩子的小眼睛，说：“噢……有时长了白头发就算是年纪老了吧。”

　　“我长大了给他染黑了，我不想他老”。

　　“闺女，你长大了爸妈就都长白头发了，就都老了”。

　　她马上哭起来：“你们不能老，你们老了，我就看不见你们了，我不想你们老。”

　　“孩子啊，人都会长大老去，这是自然规律，谁都阻止不了的。”

　　不知道她听懂没有，她只是把头埋在我怀里不停地说：“我不要你们老，我不要。”

　　又一日，她突然指着我的脸说：“妈妈，你脸怎么了？你眼睛下面怎么会有小泡泡？”“妈妈，泡泡下面还有小纹纹？”

　　我说：“那是因为妈妈老了，人老了都会长皱纹。”

　　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妈妈你不能老，老了我就看不見你了，我要你每天陪着我。”

　　“乖，爸爸妈妈现在都没老，你长大了才会老。”

　　她还是哭：“那我不长大，我不要你们老。”

　　这件事让姑娘哭了很久，每晚睡觉的时候，她都会两手摸着我的脸，端详很久，然后说：“妈妈，你要在我的公主床上一直睡一直睡，我醒来你还在，一直在。”

　　我突然想起，在很小的时候。老家有人去世后，大人们总用“那个人老了”来描述一个人的离世，老即是离开。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感到周围的人慢慢饭局少了，聚会少了，不是说哪不舒服，就是在家里含饴弄孙，不是去了外地子女家里看孩子就是去温暖的地方疗养。偶尔聚会，有的同学竟然早已不在人世，圈子也越来越小，儿童时的玩伴越来越想聚会，年轻时工作的同事圈子，因为圈子里有盛年不在者而不敢再聚。

　　作家朋友吴建荣说，老是一件很阴险的事，离去的人越来越多，越明白了“老”的阴险。

　　我想，老应该就是离开。离开长大的儿女的生活，因为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你去了他们会不知所措，不知道用什么招待你，不知道说什么让你高兴，所以最好不要去打扰。一个人孤独的时候，也要体面地孤独，就好像体面地离开儿女的生活一样。

　　离开，意味着当一个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即使没有真正地离去，也会离开熟悉的生活，然后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忆年轻时有趣的事情，想起某个人或许都想不起名字，只是模糊的记忆中的一种镜像。因为离开得太久，甚至忘记了彼此的交流，只是微笑的脸和慈祥的笑容。仿佛过去的才是单纯的，过去的才是美好的。

　　有时习惯了一种生活，就好像早上吃一样的早点，牛奶、鸡蛋、酱豆腐、小米稀饭，想不起来另外一种，最多去离家最近的小食店，油条、豆腐脑、豆浆，就是换了新鲜。晚餐就只是一碗粥，把各种谷类都想放进去，因为每一种功效不同，都需要补充。

　　老就是离开喧闹的聚会、离开复杂的吃食、离开热闹的商场，寻一处安静的角落，看看蓝天白云，关注一下天气预报，想一想好天气去哪里晒晒太阳。想一想多久见儿女一面，想一想哪个老家伙要退休或者抱孙子了，再想一想起名的事或者去哪里撞一撞大树，给谁的孙子点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