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靠海的镇子上,有一个小村子叫留衣庄。村口有一棵大柳树,长长的枝叶可以一直垂到地上,春天开始冒新芽的时候,就有孩子一根一根地扯了柳树枝子编成草环戴在头上,也有调皮的,只是扯下来空扔了一地,又或者当做边地御马的长鞭,重重地甩在地上,路边的积尘被抽出一条条的长痕,像是受了刑罚。
这棵柳树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些年月了,孩子们出生的时候他便在这里,孩子们父辈出生的时候他也早在这里,甚至孩子们祖辈也是在他的荫蔽下长大的。但是村子里没有人因为他的年岁格外关照他些,也没有人因为他年纪大了任意诋毁他。人们只是用他乘凉,采摘他的枝条,供着孩子爬上爬下,一如当初先人种下他的用途。
前些年上面下来了一群专家教授,说这棵柳树有年代了,见证了几个朝代的历史,要保护起来,于是就有人用漆了金色的铁栏杆把柳树围了起来,算是保护了。这棵年代久远的,价值珍贵的柳树就这样被囚禁在了铁笼子里,旁边竖起了铁牌讲树的历史。对于那些日日在树下乘凉聊天的老人来说这算不上什么影响,但是孩子们却因为这种束缚少了许多乐趣——他们失去了趴在树边看蚂蚁搬家的权利。不过照例有调皮的孩子翻过栏杆去扯长长的树枝,这往往是被那些年幼的或者是没有什么力气的孩子所羡慕的,自然也是胆子大的孩子的骄傲。
古柳树的旁边是一块巨大的村碑,青石色泽,没有经过打磨,用石刻刀在上面刻了留衣庄三个大字,外面漆着一层红色的漆。平日里,在村子的外面看过去,巨大的青石掩映在柳树下,一层深些的青色上覆盖着一层浅些的,柳叶的间隙里露出斑斑驳驳的红漆色,这时的庄子,像是睡在一片青痕里的桃源,被村口的这片绿色裹得严严实实,不留缝隙。
2
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杨玉泉就住在这里。
杨玉泉约摸六七岁,跟着爷爷一起住,他的爸妈在前些年出去打工,南方或者更远的地方,也是靠海,不过不是镇子,是个挺大的城市,以开放和繁华而闻名。
村里的人时常逗弄他:“羊肉串,你想你爸妈不?“又或者是,”羊肉串,你爸妈不回来了,在外面给你生了个弟弟,不要你了。“羊肉串是杨玉泉的诨名,方言里他的名字说的快了便是“羊肉串”。
都是庄稼地里的人开惯了的玩笑,起初杨玉泉被唬得哭着便回家了,照例要找上几天的爸妈,惹得爷爷也要难过上一些日子。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这种不怀多少恶意的玩笑,对着开玩笑的啐一口,“你爸妈才不要你了?。”虽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到底是个孩子,有几分心虚,一溜烟跑回家里去。
大一点的时候,杨玉泉开始琢磨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像是爸妈都去了哪里,爷爷说是在海边上班去了,杨玉泉对这个解释多少不满,自己也是住在海边,爸妈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上班陪着自己,后来爷爷又说是因为那里要富裕一些能赚到更多的钱,这个解释同样不能让人信服,都是差不多的地方,为什么他们在海边就有钱就是大城市,想来想去就要缠着爷爷问个没完。
也纠缠不了多久,一会儿杨玉泉就被些有意思的事情吸引过去了,譬如院子里叫的正欢的蝈蝈,邻居家里刚生了的小狗,修表的太太丢了半边铁皮,都是些顶有意思,顶能打发时间的事情。
玩着的间隙里他也会想起爸妈,这个时候就会有一点点惆怅的心绪涌现出来,所幸他不怎么明白惆怅这件事,就是觉着有些想哭,有点类似于秋天池塘子里的芦苇都白了头,自己还没来得及折两枝芦花的感觉。那时候风吹过一片一片白花花的芦苇,在池塘里起起伏伏,像是每一个尖儿上都立着一只雀儿,颤颤巍巍的站不稳当。那时候的泉子,一面遗憾自己错过了芦苇花,一面又觉着这样子的芦苇也很好看,叫人觉着可惜的好看。
3
一阵春风吹过的时候,天气便有了暖和的迹象,这是以檐上的积雪开始滴滴答答的融化为征兆的,生长了一个冬天的冰凌,在这个时候,一点点地失去了锐气,最后成为一个小小的稍微有一点儿尖儿的虎牙挂在墙头,路边砸出的一个个水洼,每个都盛着一汪积水,行人的影子映在里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斑,是冬天最后的一点儿挣扎。
再后面,下了几场雨,天晴了几日,各种各样的植物开始长出新的叶子,也有些先开花的,结了满树的花骨朵,猫啊狗啊的开始褪毛,街上飘着各种动物的毛发,软绵绵的柳絮,还有不知名的花粉,空气里诸多气味混合。
有娇贵的孩子开始过敏,喷嚏鼻涕不停。杨玉泉是不在这个行列的,春天于他而言是頂有吸引力的季节,这个时节山上的野草开始冒出尖尖的头儿,一年里数这个季节玩得最是痛快,不至于太热,也不是很冷,不是收获的季节,田里没有许多事情。
唯独不好的一点是惊蛰过后,销声匿迹了一整个冬天的蛇就出洞了,杨玉泉最害怕的就是蛇。
在他比现在还要小上几岁的时候,爸妈刚刚出去的那一年,爷爷忙于地里的活计,把他放在地头自己玩,一条不大的碧绿色的小蛇顺着他的小腿肚子一直爬到他的大腿。那是杨玉泉第一次见蛇,只记得触感滑滑腻腻,贴在腿上冰凉冰凉的。杨玉泉觉着好玩,伸出手扯住了蛇尾巴,那条小蛇扭过头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所幸蛇是刚刚出洞的,牙齿并不锋利,也没有什么毒性。杨玉泉哭了一场在家里休息了一阵子就没事了。但是从那以后就落下了怕蛇的毛病。
不过蛇到底是小事,更有吸引力的是春天里常见的各式各样的风筝。那是这个季节的特有,是这个季节的标志。
4
杨玉泉也想要一只风筝,这不是什么难事,出了村子,穿过一条马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市场,到了起风的季节,市场口就会挂起各种各样的风筝,有播的正热闹的卡通形象,也有各种动物,还有最经典的鸢形风筝。
但是却在爷爷那里碰了壁,这也是情理之中,风筝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在老人眼里便是比不上半斤猪肉两斤青菜。
杨玉泉只好跟在有风筝的孩子的身后,在野地里欢快地跑着,大声地喊:“收了收了,快放快放,高一些,跑啊。”风筝放得又高又远的时候倒还好,如果是在途中风筝直直地坠落下来,就有要强的孩子要指责他一番,喊他的诨名,“谁要你说了,羊肉串,都怪你才掉下来”,又或者是,“你这么会怎么不自己去买一个”。
如果是比他健壮许多的孩子,杨玉泉便悻悻地回家了,在路上碰见野狗野猫踹上几脚,算是解了气,如果是瘦瘦弱弱的,比他要小上一圈的孩子,那么他必定要不留余地反驳回去,再瘦弱些的,动手也是有的事情。
打过架之后别的孩子的爸妈找上门来,讨个公道,起初还梗着脖子不愿意认输,爷爷的烟枪敲下去,也就好声好气地道歉了,眼睛里泛起一圈泪花,嗫嚅着说对不起,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承诺日后必定不欺负那孩子,爷爷也要跟着道歉,说些没有管好孩子是自己的不是之类的话,最后收尾的必定是那句,“孩子的爸妈不在家,我一个老头儿管得不周到,给您添麻烦了。”
杨玉泉看着大人背后偷笑的孩子,心里想着自己的爸妈也在就好了,要是有爸妈在的话,自己也有风筝,也有人给自己撑腰,等爸妈回来了,要给爸妈说自己也想要风筝,自己也要跟在爸妈的身后,走过大街小巷,去收拾欺负自己的人。
5
春天多雨,一场雨下来,天气冷了许多。杨玉泉天天在野地里跑,身体一向健壮得很,这回却也感冒了。病了的杨玉泉,收敛了很多,不再漫山遍野地跑来跑去,每天呆在屋子里,透过窗子看外面的雨丝,一条一条从天空甩下来,落在屋脊上,落在泥土里,像是从天上甩了一根一根过了水的面条,亮晶晶的银闪闪的。
看得无聊了,杨玉泉便求着爷爷讲些故事听,没有什么新鲜的,就有一个,翻来覆去讲了许多遍的,关于村子名字来历的故事。
“挺久以前”,
“有多久啊?”爷爷的话刚开口就被杨玉泉打断。
“大概是明朝的天启年间吧”,其实爷爷也是模模糊糊说不上年月,本来就是传说,哪里有具体的时间可以考证,嘴边涌上了天启,这故事的背景也就定在了天启年间了。
“大概是在天启年间,那会儿这村子还不叫‘留衣庄,住着一个屠户,这把营生做了许多年。后来天下大乱了,要人去边地打仗,村子上没人愿意去,就那个屠户,说,‘我这辈子杀了无数生灵,手上也算是染满了血,我去吧。屠户无儿无女,也没有父母需要赡养,这一去,不论生死,就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没有挂念,他去自然最好。临行的时候,留了件衣服,嘱托村子里的人,若是这一去再没了消息,还要拜托诸位给他立个衣冠冢,免得他飘散在外,找不到回家的路。这庄子就叫了留衣庄。”
“那这屠户走了可回来了?”
“走了便没回来,后来说是边疆平定了,当时的皇上开恩,许多打仗的人都封了大官,留在了京城里。”
“哈,那屠户也必定当了大官了。倒是个好结局!”
爷爷看着杨玉泉,病着的缘由,这孩子的脸上红扑扑的,两颊透出一种不健康的粉色,一种强烈的悲伤的,怜悯的情绪就笼罩上了心头。
“是啊,兴许那屠户是在城里做了大官儿。是个好归宿。”
“那屠户可想家?”这回却是不等爷爷回答杨玉泉,便自己若有所思地说着,“他没有孩子,家里也没有爸妈,没有挂念的人,肯定是不想了。”
语气平淡,幽幽的,有几分哀怨的意味。不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的情绪。
爷爷很深地叹了口气,吐出一个烟圈,圆圆的,轻飘飘的,直直的,迅速地向空中飞去,像是什么被囚禁已久的,突然获得了自由的东西。
“倒也未必不想啊,虽然家里没人,但毕竟家是在这里的,那屠户走之前还特意包了一帕子灶上的红泥,泥土地里长大的人的规矩,家乡的红泥冲水喝,最是能纾解思乡情。”
杨玉泉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大好的春光里,一群人送走屠户一个人,柳树长得繁茂,树梢上站着鸟儿歪着头看他们,屠夫摸摸胸口的位置,那里揣着一包红泥,眼泪就滚下来了,然后送行队伍里的好些人也哭起来了。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的爸妈,他们走了那么远,北方到南方的长度,一走又是这么久,是不是也会想家,想自己的时候也会拿出家乡的红泥泡水喝吗?想着想着,他就沉沉地睡过去,梦里是一对夫妇,捧着瓷碗,看着家乡的方向,碗里是红泥水。杨玉泉想着,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爸妈了,想要走上去看得仔细些,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对夫妇的脸。他实在记不清爸妈的长相,不过也不碍事,等到爸妈回来,自己一定有法子一眼认出他们来……
6.
北方春脖子短,天气一点点地燥热起来,村口的那株柳树也生长得愈发葳蕤,长长的叶子像是嫁妇新梳的头发,逆着太阳的方向被柳树遮出一片阴影,叶子的间隙有光透过,穿过浮着细细粉尘的空气,留下一道金色的痕迹。
蝉叫个没完,日日重复着单一的音律,也兴许不单一,但是谁在意呢?
柳树的旁边开始终日围坐着一群人,以老年人为主,在傍晚时分最为集中。
杨玉泉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树上掉下来的。
起因是一个女孩子,那孩子的爸妈在城里上班,新近给她带了充了氢气的气球,一只小猫的形状,通体都是白色的,脖子上拴着粉色的蝴蝶结,姑娘珍视得不得了,谁也不许碰。杨玉泉再三哀求下,得到了一小会儿的使用权,却手一松,气球飘飘忽忽地慢慢上升了,获得久违的自由后,直冲着天上奔去。
万幸松手的地方恰好在柳树下面,气球逃生了一半路程,便被一根横出的枝桠挡住,失去了出逃的机会。
只是那姑娘看着自己心爱的气球飞走,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杨玉泉心里慌了,三下两下地翻过栏杆窜上了树,摇摇晃晃地抓住气球,只是人没站稳,一个翻身跌了下来。小腿被栏杆划了一条挺长的口子,鲜血就像是開了闸的水库,顺着那条长长的口子,汩汩地流了出来。
吓坏了的不止是杨玉泉和那孩子,柳树下乘凉的一众老头儿老太太也是一阵惊呼,手忙脚乱地抱了他起来,手忙脚乱地叫了爷爷来。杨玉泉疼得咧嘴,却不敢放声哭,只是小声地嗫嚅着,泪水一滴一滴地淌过脸颊,滴在衣服上,而他的手里依然攥着那只气球不敢松手。
杨玉泉小腿缝了六针,留下一条长长的、狰狞的疤痕。白日里附近的孩子都来看他,有人用糖果换得摸一下伤口的权利,也有人跟在他后面给他玩儿新得到的玩具。总之,之前那个因为失去爸妈庇护不被大家所喜欢的孩子,突然之间受欢迎了起来,非但如此,他还接受着众人的崇拜的眼光,成了一群孩子里的英雄。
只是到了晚上,伤口就疼痛起来,其实白日里也是疼的,只是自己要在那群孩子面前做出一个英雄的样子,不敢流露出来。
晚上只有爷爷在身边时,便哼哼唧唧地哭起来,吵着要找爸妈。爷爷只能一面扇着扇子给他赶蚊子,一面编些谎话,譬如妈妈明天就回来了,譬如刚接了爸爸的消息,下周就回家了。
都是些天一亮就能被戳穿的谎话,偏偏杨玉泉就是相信,盼着盼着就沉沉地睡过去,梦里也喊着爸妈。
爷爷叹口气,其实这孩子,心里明镜儿一样,比谁都清楚,偏偏不说,自己撒谎的本事好,又哪里比得上这孩子自欺欺人的本事。
7
这个夏天末尾的时候,杨玉泉的伤才算是好起来,勉强可以下地走路了。错过了一整个夏天,杨玉泉也错过了好些东西,譬如他好起来的时候,已经听不到满街知了的叫声了,偶尔有几个从树上掉下来,都是些苍老得连挣扎都不会的虫子,对于他而言,完全没有征服的乐趣。
柳树的叶子开始泛黄,掩映在柳叶里的巨大的村碑裸露出来,像是过了雨季露出的干涸的河床。一场病过去,整个季节似乎是从刚刚萌发的幼儿期,直接到了衰败颓圮的暮年,中间枝叶繁盛,花飞蝶舞的季节完全没有看到。
杨玉泉似乎随着季节的沉寂一点点沉寂下来了。
他坐在屋子前,恹恹地耷拉着两条腿,靠在墙壁上,晒着太阳。街对面卧着一只白底黄花儿的老猫,两个生命隔著街对峙着,却又不明白到底在对峙着些什么事情,总之他们没一个愿意先起来的。
爷爷看他自从病了以来,每天无精打采,往年这个时候,这孩子早就跑得漫山遍野抓蛐蛐蝈蝈去了,突然消停下来,实在让人担心得很。爷爷从外面带了一只风筝回来,半只臂膀那么长的纸鸢,上面涂了五颜六色的颜料,眼睛那里一片黑白分明的颜色直直地瞅着杨玉泉。
杨玉泉伸出手摸一摸风筝,眼睛里闪过光芒,又很快地消逝下去,像是夜里擦亮了的一根火柴,迅速熄灭?。“现在不能玩了。”他语气平平淡淡的,没有起伏,已经全然看不见春天的执着。
爷爷放下风筝,坐在杨玉泉的身边,街对面的那只母猫抬起脖子,支棱着头看了他半晌,又轻轻地放下脑袋,在水泥地上翻了个身,拖长声音的“喵“了一声。
周围的环境都呈现出一种苍老的态度,如同一锅在火上炖了很久的汤,应该是香气最浓郁的时候,掀开锅盖却只有稀稀拉拉的油花飘在水面上。
“你爸妈说,秋天收粮食的时候就回来。“爷爷把烟枪用力地扣在地上,重新装好烟草,用力地抽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他的鼻腔喷出来,不是规则的烟圈的形状,像一根被扯直了的绳子,一直被扯到天上去。
杨玉泉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了,瞪大了眼睛瞅着爷爷,“这回是真的吗?”尾音发颤,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里。街对面的老猫突然受了惊一般,警觉地看了看四周,腾地站起来,窜了出去,悄无声息地带起一阵风。
“真的,刚刚来了电话。”末了这句话被风吹出去好远,围着村子绕了一圈,又回到杨玉泉的耳朵里,像是把整个镇子上所有的喜悦都收集在一起,一股脑儿地钻进杨玉泉的脑子里。
一切都回到了欢快的样子。
8
玉米收过了,后来小米高粱也收过了,再后来板栗噼里啪啦地裂开青壳,搬上集市了,最后是门前的柿子树,留的那几个柿子已经被霜打了几回,变成光洁的,透明的红色。
所有农忙的时节爸妈都没有回来,一如往年。
镇子上的人也依旧喜欢和杨玉泉开着“你爸妈在外面有了个弟弟,不要你了”之类的玩笑。这孩子却是很少反驳了,也不再嚷嚷着哭着回家,只是安静地从众人面前走过,如同自己并非他人口中的主角。
只是极其偶然的,和爷爷走夜路的时候,被路上农人丢弃的麻绳绊倒,受了惊吓一样地出声,拉拉爷爷的衣袖,小声嘀咕,“爷爷,像蛇,害怕。“爷爷便会拉起自己孙子的手,不加解释地迎着月光向前走去。
背景有时候是红底儿的写着熟食的广告牌,也有时候是玉米秆摞起的草堆,还有时啊,是那条绕着村子闪着白光绸缎一样的河。
不过无所谓了,跑不出留衣庄这个庄子。
走过那块巨大的古老的村碑时,祖孙二人都会想,“那屠户的故事真是个好结局。”
但他们谁也不告诉对方自己的思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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