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瑟瑟

　　彩色的鸟

　　彩色的鸟横着跳动

　　绿树枝长满了青苔

　　喇嘛多嘉在此闭关修行

　　感受天上的彩虹

　　土地就像自己的身体

　　树木就是自己的毛发

　　雪山还是雪山

　　湖水倒映彩色的鸟

　　它不修行

　　只是鸣叫不停

　　大雨

　　三月里的大雨

　　没有下在北京

　　骑自行车的人

　　停在斑马线上

　　双臂握紧车把手

　　光在脸上像大雨

　　闪光的东西

　　在胡同的每一处

　　陌生人来到教堂门前

　　戴口罩的人

　　聚集到了这里

　　看不见他们脸上

　　闪光的大雨

　　火烧云

　　池塘滚烫

　　如母亲

　　烧开的一锅白云

　　晩霞自投栗山塘

　　若干年前

　　我们在傍晚

　　跳进了池塘

　　母亲的呼唤并不能

　　让我们爬上岸

　　唯有火烧云

　　在天边静静燃烧

　　父母一去不复返

　　我和哥哥

　　回到夏天的傍晚

　　在塘基上点燃干柴

　　一天即将结束

　　明月高悬栗山

　　它远远看着火烧云

　　越烧越旺

　　蓝色的天空

　　透出了血色

　　植物王国

　　我避开夏季的倾盆大雨

　　回到了栗山

　　回到我的植物王国

　　野生葛根藤占领了

　　塘基田埂

　　我上次离家时

　　它们还是枯萎的

　　小母牛站立的地方

　　一棵樟树

　　被葛根藤缠上了

　　它们经过日夜不停地编织

　　以一个绿色花环迎接我

　　我从中看见了天堂

　　长沙方向的白云

　　我童年的竹林

　　出现在花环中央

　　白鹤从稻田起飞

　　咀嚼一口泡沫的母牛

　　已经贩卖到了他乡

　　碧绿的叶子

　　一生都在故乡的树上

　　慢慢转为墨绿

　　风吹起它们的脸

　　小母牛一样沉默的脸

　　绿色唾液

　　滴我一脸

　　灵芝

　　树林一片幽暗

　　离我一千公里之外

　　树林静悄悄

　　灵芝在生长

　　开出褐色的花朵

　　肉质鲜嫩的花朵

　　就像一个婴儿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生长

　　一口一口呼吸新鲜空气

　　我并不清楚它会何时

　　从树上走下来

　　現在它还在黑暗里生长

　　当光线转亮

　　袍蕾黄豆大小

　　我喜出望外

　　坐在遥远的北京

　　知道妈妈的心绞痛

　　已经平息

　　堤坝

　　车子开得飞快

　　但我还是能够

　　辨认出道路两旁

　　过去的生活痕迹

　　有一户人家

　　三十年前就在这里

　　土墙上的白色石灰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杂树环绕的菜地

　　缩小的池塘

　　哥哥的一个同学家

　　还在原地不动

　　动了的东西太多了

　　我无法一一回忆

　　整个少年时代

　　我们走过的

　　高高的堤坝

　　不翼而飞

　　我们那一段生活

　　被漂亮的公路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