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永珍

　　风吹过山岗，草木们斜着身子

　　朝着偏南的方向张开嘴巴

　　风紧了，会喊出：呜……

　　风轻了，会溢出：咽……

　　到底是风吹着草木

　　还是草木充当风的亡灵

　　面对一张空寂的草纸，我

　　四顾茫茫。唯独看见

　　这安身立命的十万群山

　　沉默如金

　　有所思

　　不远处，一道闪电

　　浪费了黑夜

　　没有秩序的闪电

　　就这样给黑夜打了招呼

　　你不能把闪电命名为黑格尔先生

　　因为他们不是双胞胎

　　闪电过后，是否有一场雨，或者

　　沙尘暴，黑夜不思考这些问题

　　激烈的闪电，伴随着惊雷

　　把两只睡梦中的鹌鹑吵醒

　　连草木们都醒了

　　吃惊地挤在一起

　　虚空

　　把一杯水倒空。我拿着杯子

　　看上面的文字和图画

　　一点，一点，把时间挪动了几米

　　把自己老了几分钟

　　老去的，还有眼前的水仙花——

　　尽管我昨天才买回来

　　正午，蝉鸣更激烈了

　　碎了一地

　　我和杯子之间，除了沉默

　　还隔着一张

　　朱哲琴的唱片

　　雨天

　　雨，落下来

　　雨是上帝洗涤我们罪恶的使者

　　大雨天，适合品茗

　　饮宁夏红酒

　　细声细语，像谦谦君子

　　一本正经

　　如果想做不道德的事

　　千万记住

　　口袋里装一本《圣经》

　　否则，雨水会让你

　　在上帝面前

　　露出原形

　　花儿

　　八月十五的月亮圆，

　　没有尕妹子的脸圆。

　　世上唯有冰糖甜，

　　比不上尕妹子的嘴甜。

　　山上的胡麻扬花哩，

　　尕妹子在地里跑哩。

　　拿上个油香去看你，

　　心里头猫儿抠哩

　　开斋节

　　一个抄写经卷的人，把自己誊空

　　只留下一个字：真

　　一个追逐月亮的人，把自己晾干

　　只留下一个字：美

　　一个太阳下不吃不喝的人，烹煮美食

　　只留下一个字：善

　　唱吧：千刀万剐我情愿

　　舍我的尕妹是万难

　　跳吧：第一圈是你

　　第二圈献给天方夜谭

　　念吧：当黄昏沦陷

　　像苍狼一样面向天空

　　风过耳

　　葫芦河畔，曾经的草原恍若一梦

　　一片庄稼地，另一片庄稼地

　　它们沉重的脑袋，随风摇晃

　　如卑微的我，摇晃于陌生的世界

　　隐蔽的山沟，牧羊少年

　　抱着夭折的羔羊大声悲泣

　　细嫩的声音在崖畔回荡

　　仿佛众神的合唱开场

　　一座坟莹，横亘山岗

　　小草们默默诵经

　　高潮处，其中一棵独自领诵

　　“这里是埋人的好地方。”

　　而我孑然一身，四顾茫茫

　　扛着沉重的脑袋，走在喑哑的路上

　　花儿开了，又谢了

　　在最艰难的时日，守一堆薪火

　　我悄悄從人世上滑过，不惊扰其它

　　那些曾经的诗篇，爱恋，离别

　　在广大的亚细亚的无名山岗

　　不过是：风过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