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她已经很久了。
经常不期然地会从各个地方看到她的名字,看到一次就被冲击一次,看一次就涌起一次写她的冲动。
对着她我就像是一个盲人——我用了我人生中二十多年的时间来摸她。
先是嗅到她的气味,她的气味像一阵风暴,所到之处晴空呼啸。她的《情人》风靡全世界的时候,我像一个瞎子闻到海的气息,瞎子不知道海为何物,脑子里只有正统教育灌输的“正经”观念,以为《情人》只是描写一种庸俗的男女关系。瞎子不明白风从何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生命,更不知道生命的力量可以摧枯拉朽,呼啸着摇撼每个弱者心中道貌岸然不堪一击的堤坝。
瞎子不知道的事情还太多。
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瞎子其后用了很多年在书中寻找生活。寻找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这个女人,这个惊世骇俗的女人。她不按常规生活,她酗酒、抽烟、忽略整个世界,只活在自己的愿望里,她和多个男人关系紧密,相遇、相爱、分离,同时或相继,但他们都不曾离开她,以各种形式存在于她的生活里,形成她的世界。她是这个世界的女王,按自己的意愿而活,执拗霸气,真实无惧,毫不拖泥带水。直到晚年,还有年轻的杨用爱情和分离、暴怒和伤害、失望和原谅来为她日渐萎靡的生命取暖。
这个女人,这个叫杜拉斯的女人。
时至今日,人生大半,瞎子才意识到他只摸到了她的一部分,一小部分,而现在瞎子的人生只剩一半了——如果他也能活到她的那个岁数的话。
瞎子渐渐地睁开了眼,思想的光照亮了他那黑暗懵懂的世界,有一些东西涌进来,对大脑回路造成不一样的刺激,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他一次次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和她对视——无论是哪一张照片,最吸引他的总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如此柔美秀丽,却始终坚定清澈,坦荡无畏,充满着对生命的渴望,无论是稚嫩少女还是耋耄老年。
那双眼睛里满溢着一颗赤子之心。
她一生都在用这双眼睛寻找。寻找自己,寻找爱。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不肯随波逐流轻易浪费上帝赐予的生命,她拒绝按世俗常规的方式度过稳定安逸的一生。她用尽全部力量去寻找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从不考虑后果,甚至不考虑可能性,她像个自认为全能的孩子,毫不犹豫,绝不停止。
她用自己写书,她就是生活,她的生活就是一部巨著,她本人是这本巨著里昂然无畏的主角。
生活一段一段地被写出来,有的受到追捧,有的却得到谩骂,正如她的现实。但她从不在乎(如果在乎就不是杜拉斯了),那与她有什么关系呢?那是她自己的生活,与他人无关——她只管生活,不管别人的评价。不管是痛苦或是幸福,迷茫或者丰富,她沉浸其中,如痴如醉。她选择,并愿赌服输,她哭,承受痛苦,从不抱怨。之后在某个时刻安静下来,坐在桌前忘我地把自己交还给写作,生活由此变成文字,源源不断。交给出版商以后,她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好的或者坏的。
为什么不呢?她有这个能力,也有不在乎世俗的勇敢。她任性,任性也是一种天赋。
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她仍然生活在跌宕起伏里,她不需要稳定,也不祈求世俗的认同。她拄着拐杖爱着,满脸皱纹地爱着。她对爱的需求,她对爱的不顾一切的投入,席卷了路人迷茫麻木的脸,在他们指手画脚之前,她已轻盈地呼啸而过。她有多不在乎世俗社会对她的看法,她就有多在乎她的生命和爱。只有在爱中她才能抛开生命的迷茫和虚无,也只有在爱中她才能甘之如饴,品味生命的芳香。正如希腊神话中的地神回到大地就可以重新获得力量,她只要回到爱中就能重获生命的能量,写作、生活,轰轰烈烈。也只有在爱中,我们才能感受她强壮不息百折不挠的生命力。
她活在自己真实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辜负过。
她如此信赖自己的生命,从不怀疑。在心电圖已成平线,医生建议她的儿子乌塔拔掉仪器确认死亡之后,她仍能安然无恙地活过来。
回家之后又写出另一本书。
世人只知道她爱不同的男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爱着爱本身。她获取爱,生产爱,释放爱,循环不息。被爱激荡的人,永不枯竭。
如果愿意,杜拉斯让我们看,看到生命之火可以怎样熊熊燃烧,生命之力可以多么强大,生命也可以多么纯粹,用爱凝成的岁月,像琥珀,像钻石。
她活得淋漓尽致。
这样淋漓尽致的生命,甚至可以作为一个范本告诉人们上帝所创造的生生不息、充满能量的火种应该怎样燃烧,释放出无尽的温暖和热,才不致枉费了上苍的本意。
这个过程须记录下来,照亮所有的生命,所有有生命的地方,所有麻木不仁、恐惧懦弱的灵魂。
直到她把自己写成一本伟大的书。
这本书在若干年后,她已离去多年,仍然光彩四射。照见那些从来不敢活出自己的虚伪面具,向他们昭示着生命的本来面目。
我同时在看张爱玲,那是另一本生命之书。
她们都真实地活在自己的生命里:一个隐在时代的阴影里,双手抱胸作壁上观;一个却是活在最火热的生活前线,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有着如此鲜明的对比,但骨子里都是英雄无畏的。
杜拉斯是一团火,一阵风,她按自己的方式和愿望燃烧,或者吹遍东西南北。她不怕被伤害,不和别人拉开距离,她压根就不在意这世界。她是自己的中心,在她不需要的时候,世界不存在,而当她需要时,世界为她所取,为她所用。如果不能天随人愿,她会沮丧、不甘,大声痛哭,就像一个婴儿,不知道人不能随心所欲。但最终世界还是会怜惜她,给她想要的,比别人更多,因为造物从她那里看见自己所造生命的本色。
这也又一次证明,知道自己要什么并理直气壮去要的,总会得到。与她相比,我们大部分人只会含蓄地等待,等不到就懦弱地说葡萄是酸的。
她是有能量的,能量巨大。她的能量来自于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没有能量,来自于她遵从造物的意志活出生命的本色来,她来到这世界,就是要活成自己,活出生命的独特和力量。她想要怎样便怎样,她想要什么便要什么,所有的困难挫折都是痛苦和愤怒,她以痛苦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以酗酒来对抗世界未遂她愿的不满,以百折不挠的纠缠来完成自己的心愿。
她完全是一个婴儿,有着婴儿般的执着和无畏。
也有着婴儿般的生命能量,正如一颗种子的能量。
她是一团火,一阵风,你可以反对她,但谁也不能忽略她。那些曾贬损她的人灰飞烟灭,而她在生命的最后也仍然会说:我爱您,再见。
她留下那些挥洒生命的文字,任性、干脆、蕴含着千古不灭的能量。她淋漓尽致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在最后一刻还在说:我爱您,再见。
生命就应当是这样一个过程:爱着,说再见。
读一本书,下落不明的生活
我觉得那应该是在照相馆照的,不,我想说的是她身后的背景,我不相信那是真的。
那一大片开满了郁金香的绿色草地,就在她身后,红色、黄色的花,盛开的郁金香,点缀在那么大的一片绿色中。远处,绿色和白色连在一起,大团大团翻卷着的白云,只在角落里露出一点蓝水晶一样的天空,光线穿过去,像美人鱼身后的蓝色大海,晶莹剔透。她就站在那里,穿着很普通,蓝色的牛仔背心,带一点花边的休闲布裙,赭黄色的。天知道其实这身衣服是不好看的,颜色不协调,搭在一起显得很廉价,和她一本正经的照相表情那么不般配,不是,应该是和她本人不般配,她不应该穿这么廉价的衣服吗?还是她不应该有着这样我认为拙劣的审美?真的不知道。
还有点不协调的是她的个人气质,小小的个子,稍稍有点丰腴,应该是像她母亲吧,她在文章里写她的母亲就是这样写的:她的躯干娇小,稍微的丰腴。一个孩子这样写她的母亲,这样冷静,这样客观,是真实的,有她自己为证。
还有那一头长发,那么顺,散开着的一头长发,不知为什么像阳光盛开,披在胸前,泛着质感的光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牛仔背心没有遮住的部分。这头发应该是她身上最贵重的装饰了吧?我禁不住这样想。一条宽宽的发带把这头长发束住,露出圆盘般的一张脸。和那小小的身体不相称,她的脸盘很大,面如朗月,天庭饱满,微圆的下巴,五官很疏朗地分布在这张圆盘样的脸上。第一眼看去,她长得不好看,但仔细地看,却又发现长得很好,很会长。按现今通俗的标准,应该算是一个真的美女。她笑着 ,站在一片郁金香的花丛中(虽然我认为那是照相馆的假景),很阳光的样子,那样灿烂的表情和她写的那些倔强、阴暗、躁动不安的文字极不相符,形成鲜明的反差。
常常地,看着书里面的文字,不由自主地返回来再看看封面上这张小像,我会疑惑地想:这个女孩子身体里蕴藏着怎样的能量,她的文字那样霸气、直接、让我想起张牙舞爪的八爪鱼,即使安静地卧在那里,也会让空气中弥漫着她不安定的气息。照片里的这个女子看起来阳光灿烂,可是文字里为什么有那么多阴暗潮湿,那样阴暗的角落里能长出这么灿烂的像一株向日葵一样的女子吗?
她的文字其实我早几年已经注意到,在没有见到这部书之前,没有见到照片之前,甚至没有了解到最起码的作者信息之前。她的文字有一种不期然的吸引力,像是平静海面下阴险的漩涡,把人毫无预兆地吸进去,没有反应的余地。
好在这不是百慕大,我仍然能在看完后从书里抬起头来。但在返回去的时候我忍不住还要再看一遍,每次如此。这样的文字读很多遍都不会腻,因为不清浅,因为里面有张力的隐秘。每次看完的时候我抬起头想,写这样文章的女子是怎样一个女子?凭直觉我知道一定是一个女子,有着不凡阅历的年轻女子。
散文最能泄露一个人的秘密,字里行间的干净利落,显示出她对自己生活的掌控能力,她做过工人、销售、策划、记者,能干、吃苦、有原则、不轻易妥协,有时和周围的环境有点格格不入,因此有着深刻的痛苦和更深刻的隐秘的反抗,对孤独有极强的耐受力和对未知生活的隐忍的无所畏惧。
所有这一切,和她脸上那阳光明媚的笑容是多么不相称。
如她自己所说,她写的既不是原散文,也不是传统意义的抒情散文,而是一種综合的东西,主体上由她全盘操控的,“却用物与事件说话,物与事件里,满是强烈的性格。”
与其说她的文字深刻,不如说尖锐、锋利、沉默、坚硬、悲伤,这是她的文字底色,因为沉默而坚硬,因为坚硬而锐利,像一把小小的尖刀游弋在肉体之上,迅速、锋利地挑开一个又一个的脓包,毫不犹疑,也没有恐惧,虽然那些脓包是那样让人恐惧,人们看不见它们,或者说假装看不见它们,人们宁愿告诉自己那是美好的、正常的,但她就那样毫不留情地挑开,她知道它丑陋、污秽,但并不嫌它丑陋、污秽,她有直面它的勇气,接受、揭示,在阳光下晒出来。
但她是悲伤的,悲天悯人的悲伤。
这个女子所拥有的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才气来概括。一种对生命本身的尊重和建立在尊重之上的对等的反抗,对生活的深刻体验,对原则的坚持,对信念的不轻易妥协,对人性弱点的怜悯,在她身上如此丰富地聚合在一起,又如此清晰激烈地表达出来,是一个完美的组合,相得益彰。
她的文字我曾一度读不下去。里面有一种东西刺痛了我。没有安全感的人,需要的是安静、温暖的文字来抚慰脆弱的灵魂,可是她的文字里却充满着混乱、破碎、无着落、无保障的漂泊,随时可能出发而又不知道下一站会是哪里。让我想起多年前曾经一个人背着沉重的行李走在黄昏时的陌生城市,夕阳西下,嘈杂喧嚣的街道看起来却是安静的,人们步履匆匆,像无声电影里的影子,急着要赶回那个叫做家的地方。满街的灯光,没有一盏是为你点亮的,拥挤的人群,没有一个人在等你。对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你都是微不足道的、未知的,你明明存在却不存在。辨不清方向,不知道该去哪里。暮色阴险地合围过来,像是一团不怀好意的阴谋,苍茫、孤寂、无助纷纷袭来,一下一下地把你打到最小、最弱,直到没有。或者,住到租来的房子里,你不知道有谁在这里住过,有多少人在这里住过,陌生、肮脏、可疑的气味弥漫着,若有若无,一团不起眼的可疑的污渍,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微小细菌,可以激发全部的想象力使自己无法安眠。
这样的文字就诞生在这样的夜晚,那深不见底触手可及的孤独、奔波、不安定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刻画出那个流浪的人在傍晚如血的残阳中的挣扎。隐藏在生命深处原始的恐惧,随着暗夜一并来临。在冷寂中只能自己抱紧自己取暖,没有希望,也没有终点,人类的祖先在原始的荒原上流浪,永远找不到温暖的灯光,心里充满荒芜的悲凉。
她的文字里充满这种悲凉的张力,足以弥漫到整个周围。
她是那种明知前面是深不见底的孤寂而仍然能义无反顾前往的人,被孤独缠绕,被各种惊惧或隐秘的危险缠绕而仍不退缩的人,正如她自己所表述的:我惯于遭遇那些隐秘的生活,陌生的气息袭来,隔离的场景,如同一个清醒的人置身在一个模糊而不可考的梦境……
这本书的封面是一种暗暗的介于蓝和绿之间的颜色,上面是一大块黑,一个白衣女子的影子被模糊成一团,只有大致的身形,是一个匆匆登上地铁的身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上方是地铁的灯光,也被虚化成一小片。整个封面晦暗、模糊、匆忙,像极了那本书的名字——下落不明的生活。
来历不明,下落不明。
连她的笔名也这样不肯婉转,这个古希腊神话里能蛊惑人的充满魔力的女巫,正对应着她那混乱、破碎、坚硬而尖锐的文字。
哦对了,这个女子名叫塞壬。
席慕容,再次相遇
一大早,我起来坐在电脑前搜网上书店,席慕容的书。
好几天了,我都是看着她的书入睡的,一如二十多年前。
和二十多年前不同的是,那时候我看她的诗集,怀揣着初开的情窦,用她的诗延伸我未曾表达出来的爱和思念,爱一个人,懵懵懂懂,却又胆怯地躲避着,藏在心里的思绪,可以用那些重复又重复的清浅美丽的句子来舒缓,并做一个美丽的梦。
现在我看的是她的散文,二十年平淡岁月,不说沧桑。我要读着她的文字才能驱逐心中的伤痛,梦早已不做,只求安稳的睡眠。
时间如水,不变的是什么?变了的又是什么?
席慕容也变了,这在我早几年已经是知道了的。她不再是那个伴我青春美梦的飘着美丽长发的诗人,现在的她,穿着蒙古袍站在故乡的草原上,前面是河,脚下是无际的草原,她回头凝望,却没有了美丽的长发和诗意的背影,有的只是略显臃肿的腰身,宽大的蒙古袍穿在身上,和别人毫无二致。初看上去,只是一个平常的妇人了,而那眼里的况味,要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才能体味。
从《七里香》,到《我的家在高原上》,一个妇人,即使如席慕容,也会被时间改变吗?
但对她而言,这种改变也许并不失落。
二十年静静流过的岁月,把一个女子由诗变成散文,可是,读她的人,不是也在变吗?读诗变为读散文。
这其中,什么变了?什么又没变呢?
二十多年,她一直在写,我一直在读。
已渐渐接受了这个当初那样抗拒的事实,诗人不可能永远是诗,而我,在过了读诗的季节的时候,不是也要换成散文吗?
但是,我多想知道,在诗和散文的过程中,发生过什么,诗,是怎样一点点变成散文的?
我所知道的是她原名穆伦·席连勃,她的外祖母是蒙古贵胄,在那个所有中国人都知道的年代去到台湾。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一直生活在爱里,儿时父亲母亲如山如水的爱,岁月深处外祖母珍贵温暖的爱,后来,当她长大的时候,在一个女人最紧要的时候,她碰到的那个人,用他的忠贞宽容平和去证明一生一世的神话,去证明一个女人可以而且必须拥有的紧随一生的爱,证明给别人看,给那些得不到的人看,给那些不走运的女人看。这份在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爱,她一生拥有。所以在她的文字里,可以充分体会那舒展的心,无羁绊的表达,像浸润在温暖土地里的花,珠圆玉润。
和她相比,多数人的人生贫瘠得像千疮百孔的房子,有多少人倾其一生,只想寻找一个安稳的臂膀,一只温暖的手臂?
这是先天的差异,是后天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
而她,在年岁渐长之后,心心念念地要去寻找那梦里的故乡。
梦里的故乡,是外祖母每天低头叩首时的祈祷,是父亲提到时偶尔的泪花闪烁,是母亲絮絮自语中天边的白马,是这个小岛之外隔山隔水隔着时间隔着梦的草原和山水。
她的寻找,也是我的寻找,我想找到,从那个长发飘飘的诗意背影到现在安静平实的妇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看过之后,才知道,这许多年,她一直都在,是我自己,偏离了。
我读的诗,早已是她的过去,而在我以为她长发飘飘的时候,她已经走进现在,现在,我在她的散文里徜徉,其实是在她的过去徜徉,一如过去,我拿着她的诗走进以为是现在的过去。
时光九篇里说:
我的了解总是逐渐的
是那种
迟疑而又缓慢的领悟
在多年之后才突然掩口惊呼:
“啊!原来……”
我和她,中间相隔着走的缓慢的时光,或者,她在我这里重新年轻过。
在我最年轻的那些岁月里,用她的诗引导我;可是在后来的那些岁月里,稍微年轻的岁月里,面对婚姻最初的迷茫的时候,她在哪里?在再后来的岁月里,应该成熟的时候,应当知道自己、掌握自己的时候,她不在;在再再后来的岁月里,被生活缠住了脚,迷茫气急地走在单位、幼儿园、家、父母之间的时候,她又在哪里;再往后,我以为自己成熟了,却仍然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活,陷在庸常的人生里,慢慢思量品咂生活,极力想弄清楚人生应该怎样过的时候,她被我忘记了,直到被生活羁绊,随着那深渊一起下沉,甘愿放弃自己为某一个东西让步,啊,直到现在才明白,其实一直在随波逐流,太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
如果,她一直在我身边,人生,会不会有点不同?
今天,读到这篇文章《生命的滋味》,她一再地追问:我想要的,到底是些什么呢?这句话,好像是从我的日记里跑出来的一样。这样看来,聪慧如她,幸福如她,也是要不停地寻找的呀。在过去的多少年里,我们有着同样的寻找,即使我们的境遇并不相同。
也许,生命对于每个人,都是一场寻找,我们用大半生的时间,寻找能使我们安心的那种宁静和幸福。
我曾经以为她和我是不一样的,曾经以为我错过了她,但是,现在我终于知道:我們从来没有错过,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我们只是在一起寻找各自的自己。
席慕蓉,她一直在我的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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