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叟

　　例外

　　换一个时令，有温婉的阳光

　　有更青的青草。而我，在后宫打坐

　　不辟谷也未禅定，用强大的肉身

　　给形销骨立包裹上棉袄

　　排队来去的季节，都是贪食的大象

　　用长鼻子拖拽，啃食我

　　我应该去南山，带把蒲扇

　　与我擦身而过的赶路人不会多

　　我不用骑马，就步行

　　看看土地的丰盈与贫瘠

　　看看云团上落下的欢畅与伤悲

　　落到我身上时，会快速成为

　　一件合身的汗衫

　　难就难在冥想不能击碎一个响指

　　我还在后宫，在冷冷的一角

　　把身体折叠成看似端庄的模型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当我想到这个古老的哲学命题

　　我忧伤得仿佛自己

　　就是那个例外

　　止步

　　遇见雨。一滩浑水多么有趣

　　它制造的天空令我止步不前

　　更大的天空為此妥协

　　封冻一个幽暗的入口

　　我曾经为存在而焦灼，也为

　　消亡而提心吊胆

　　多么有趣的人世沧桑

　　当我面对浑水陷阱

　　理所当然的远方被立即掐断

　　一把刀也要经自己的手抛弃

　　它曾经锋芒毕露，威风凛凛

　　预备好刃口，预备好披荆斩棘

　　此刻，这把刀更像潜伏的敌人

　　浑水的深浅由不得在岸上阔论

　　它对所有涉水者来说

　　都是荣耀的终点

　　戏外

　　今晚我不喝酒

　　我把白天的明亮

　　带进黑夜一隅

　　酒客们身上璀璨耀眼

　　灼热的烈酒，始终

　　躲在酒杯的阴影里

　　直到从杯口

　　开出莲花、抒情歌曲

　　蓬勃的身体，有时也要

　　与花粉、桥段精心勾兑

　　不必借助另一个杯口

　　就能酿出一坛上好的蜜

　　比工蜂的一生更让人信服

　　星子和月光，顶多是

　　一碟配菜。不能糊口

　　苍老一些的酒

　　据说能喝出前世今生

　　但我今晚不喝酒。做好决心

　　在半杯苦荞茶里寻找真谛

　　我直立行走，稳重矫健

　　却被桌上的酒气陆续击中：

　　“太倾斜。世界不会陪着你

　　说倒向哪里就倒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