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烟

　　柠檬

　　我用一枚钥匙剖开

　　一只柠檬

　　一如我这么多年对待生活的态度

　　——简单，粗糙，有一点点懈怠

　　然后，我把半面柠檬扣在一张

　　兽皮画上，反复擦洗

　　画上畫了什么——

　　一头牛尖尖的角

　　额头，眼睛，嘴，还有想象中温热的大舌头

　　结尾处，是一头牛的尾巴，蹄子

　　和无尽的尘土

　　深藏在一头牛身体里的尘土

　　深藏在一个人身体里的尘土

　　被一只柠檬反复擦洗

　　一只柠檬最终带走的尘土加在一起不过

　　一滴柠檬汁大小

　　——生活艰难处，柠檬照亮了一张兽皮画的

　　另一面

　　山楂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

　　洗手，磨刀，挖出它的核

　　把一个人所有的人生经历

　　都拿出来，在一颗

　　小小的山楂上

　　一试身手

　　然后，一颗一颗地串起来

　　在它的伤口上浇上一勺

　　融化的糖

　　我们都喜欢把日子过得滚烫，甜蜜

　　面带笑容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把甜蜜的日子

　　分给每一个前来认领的人

　　苹果

　　我不能一直抱怨他这个卖水果的小贩

　　尤其他把带伤的苹果仔细的清洗后

　　一圈一圈地剥皮，伤口的地方断了一节

　　他说，你这个不会爱的女人

　　他的手也带着伤，春风一面吹开了桃花

　　一面吹裂了他的大手

　　许多时候

　　生活如他的手，如他手中带伤的苹果

　　他说，你这个不会生活的女人

　　芒果

　　外婆，如果不是芒果来到

　　北方的大街上我不会

　　梦到你梦到

　　你褪色的灰褂子

　　在燕子歇过脚的麻绳上

　　滴着亮晶晶的水麻雀

　　也来此歇过脚吧外婆

　　我梦到你的脚了

　　如我手中的芒果——

　　这是你的一双盛开的饱满的

　　三寸莲花脚啊

　　剥开芒果皮后

　　水灵灵的脚，血淋淋的脚

　　外婆，那么多男人喜欢过你的脚

　　只有知道它的前世是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