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我离开她整整一个月,牵挂如丝丝缕缕的炊烟,悄悄地从我心里爬进爬出;最终她和我分手也有二十天,这些天来,许许多多牵牵扯扯丝丝连连的往事如蜂蝶般直扑而来,她就是那个能让我一个月发九百多条短信的女人,一个善良的好女人,此时,真有一种“东风无力百花残”的伤感。
离开她回到南宁后,我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身体异样的疲惫,我的心就不再属于我,而完全是属于她的,已经彻底地被她掏空,此刻的我,终于体会到身体与心不在一起到底是啥样子,人在这里,可心却时刻在她身上,尤其是一个人独处和晚上独自面对一张床的时候,她就像一根磨尖了的铁棍直往我心里戳,戳一下,我心痛一下,再戳一下,我的心再痛一下,她戳了还会再戳,我痛了,还会一痛再痛,每天的她都会聚来十万只蚂蚁吞噬着我的肉体和灵魂……
她和我分手的第三天,一朋友浩夫和他的一个朋友佳佳约我吃饭。饭菜自然丰盛,但总是难以掩饰心事重重的状态,酒过三巡,话题就多了起来。浩夫好像猜透了我的心事,就单刀直入地问及我的个人问题,我长叹了一口气,说了这样一句话:“唉——我总算没有牵挂了。”
佳佳说:“张大哥,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解脱了似的,但说实在的,你虽然没了你说的牵挂,反倒不如有你说的那份牵挂的好。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浩夫帮我斟满一杯酒,对我点头说:“佳佳说的很有道理,你慢慢体味吧。”
佳佳的话也真是准。如今,佳佳的话,在我这儿得到最确切的验证。可不是吗?一天到晚心神不定,哪怕注射镇静剂也无济于事;一天到晚坐立不安,即便把自己捆绑起来也神魂颠倒;一天到晚吃不下饭,即使强迫自己吃也是没有味道;一天到晚心里的那份空落落空洞洞空荡荡所带来的那份永无止境的悲凄,终晓不能静,令人实在难以承受。
和她好的时候,我怕她打我的电话,怕她打我的电话是怕听到她又感冒发烧拉肚子的消息;后来,我实在是怕接她的电话,一接电话就是不好的消息,但我又24小时不关手机,怕万一她有事找不到我,有话找不到人倾诉。
和她好的时候,我时时刻刻盼着她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可以和我说说她的高兴和不高兴的事儿,也好有个倾诉;谈谈工作上的事,聊聊猫和狗的事,谈谈狗又调皮了,遛狗时狗又把她拉倒了,狗狗和狗友疯,破了相,谈猫儿和她的亲昵,但聊得最多的还是憧憬我们今后的生活,未来的家。
和她好的时候,我每天都打一个电话回去问安,听听她说上几句话,听她说话声音,我就判定她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感冒。听到她声音沙哑或咳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愁云密布,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稳,吃饭也不香;听到她说没有感冒或也不咳嗽的时候,我欢愉得简直就像个三岁孩子,手舞足蹈地又想蹦,乐不可支地又想跳。
和她好的时候,那年元旦我们相约天涯海角定终身。可是,就在那年一月二十八号的一个电话,把我的心击碎了,彻底地击碎了,我一下子崩溃了,真的是完完全全地崩溃了。那天上午十一点多,我正在忙着编辑第三期的稿子,她的一个电话打来,啥也没有说,就放声大哭起来,我懵了,震惊了,她可从来没有这样啊!我忙问:“一天,一天,你怎么啦?”她哭着说:“医生检查出她患了乳腺肿瘤,而且很严重,怀疑是恶性的。”我听了如雷轰顶,半个字也说不出,在电话这端的我默默地流泪了,放下电话,我平生第一次在同事面前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这时候,我恨不得马上飞到她的身边去安慰她照顾她,无奈正是省里召开“两会”的时间,我有采访报道“两会”的任务在身,根本不能请假,所以就没有马上飞到苏州去照顾她,时至今日心中还有解不开的疙瘩。
和她好的时候,那年刚刚过了元旦,我们就开始商量回老家过年的事儿。我们开始设计行程:哪天走,坐什么车,然后提前几天去买票,在QQ上列好需要带哪些行李,特别备注,收拾行李的時候千万不能忘了带相机回家给爹娘照相。回老家的头天晚上,我们和她妈妈到附近的一家超市忙忙活活给我爹娘、叔叔婶子买他们喜欢吃的东西,给侄儿侄女买玩具。她想我十几年没有回家,今年带她回家要给老人买些礼物,最后她决定给长辈每人买了一套冬天的衣服,看着孝顺的她,我心里乐开了花。那种企盼回家的心情不亚于一个孩子企盼过年穿新衣服,激动得我一夜没有合眼。心里如此激动,按说这不应是一个即将四十岁的男人该有的表现,但请理解我。我到海口工作已经十四年没有回家了,此时,一种遥远而温馨的感觉由心底升腾起来,那是我童年和少年生活的滋味,这就是家的味道,是娘的味道。在海口虽然有一处豪华的钢筋水泥混合成的家,那些年,总是觉得我的家没有味道,那个家啊,其实是“免费”旅馆,每天早早出去,深夜回来暂住,像过客一样。屋里的一切冰冷地面对着孤寂的我,那些没有思维和体温的物体陪伴着我,没有灶膛火苗的灼热,没有柴草与食物混合的气息,这样的家能有味道吗?明天一早,我就和媳妇一起回到我阔别十四年的家,就能够闻一闻家的味道,嗅一嗅娘的味道,想不激动都难。
那天,一路北上,直到踏上回村的汽车,汽车在高速路上奔驰,家直往我胸口上撞。车子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我就看见在一片银装素裹的道路两旁站满了乡亲,最吸引我的是站在路中间等待我们的娘。看着她翘首远望,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一把把我搂在怀里,也跟着大哭起来。下了汽车,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不顾一切扑进娘的怀里放声大哭,一股久违的呛葱花和着浓浓烧柴草的烟味从娘的衣服钻进我的鼻孔,我流着鼻涕和眼泪说,娘,家里的味道真好闻。我的未婚妻也搂着娘,哭着说,娘,我们到家了,不走了,天天吃娘做的饭,闻娘的味道。
夜晚,我和未婚妻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娘的被窝的另一头,我们和娘脸对着脸,给娘暖着脚,这时,我悄声对娘说,娘,家里的味道真好。娘的眼睛有些湿润,但是,没有说出来的内容流溢着,将我淹没在特别的味道中。从娘的眼神流溢出她对面前的媳妇是满意的,是打心眼里认可的,也流溢出很坚定的内容,就是让我一辈子都善待她,疼爱她。娘,我理解到您的苦心。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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