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年前的夏季,我的人生又一次出现了重大转折。集宁师专毕业后我没有回家乡察哈尔右翼前旗教书,因为我们中文班前旗籍的同学共八个,谁想留在镇里的中学当教师,就得经过一番的激烈的你死我活的人事竞争,为了避免同学间的同室操戈,我争取到了一个支援包钢的分配指标,内蒙高教厅共给了我校五个包钢指标。班主任王东华老师是包头东河人,对包钢有所了解,对我们说去包钢留市区的可能性不大,得做好下矿山中学的思想准备。本来我争取来包钢就是抱着下矿山工作的心理的,因此在公司干部处填写就业调派表时,其中有一栏是对就业分配有何要求,我填写了请组织把我分配到离市区最近的矿区,其实指的就是白云矿区,因为那时我还不知晓包钢有个固阳矿。世事难料,没想到由于一个偶然的机缘,我被分配到了市区,并且是一所职业技术学校,就是当时的包钢建筑技校,后来的二冶技校。一九九三年二冶归并包钢,二冶技校并入包钢技校,前几年包钢技校又同包钢培训中心合并。
在技校工作的前十多年里,作为一个企业办学的技工学校的教师的我较得意,一是当时二冶、包钢等大企业的工资普遍比市政高。二是职校的教师比初高中教师压力小,没有升学率考核,自由度较大。因此包钢、二冶教育处的不少教师想往职业学校调。并且那时期我所在的单位工资发放和课时量多少挂钩不大,因而余暇时间多些,就是从这段时间起我开始练习文学创作。当然任何事物有利就有弊,职校学生多数学习成绩差,调皮捣乱的多,难管理。
后来随着国家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入,企业用人自主权越来越大,进了技校门就是企业人的毕业分配体制逐渐被打破,加上国家高等学校的屡屡扩招,上技校的学生逐年减少。此时学校的工资分配制度也进行了改革,工资多寡和课时挂了钩,作为技术类学校基础课和专业课地位不同,基础课特别是语文类型的课程少之又少,为了上够应有的课时,把自己的那份工资挣回来,每当开学争取课时的时候就得费番周折。那两年包钢的普教整建制地划归市里,归到市里的包钢中小学教师工资节节地往上涨。同样是教师,同样代课,同样为国家培养人才,留在包钢的职校教师与市政教师相比,工资差一大截,包括我在内的包钢几百名职校教师心里就有了波动和不平衡感。于是就有人撺掇我说,你经常在报刊上发表稿件,在包钢乃至包头小有名气,趁年纪还不太大,往包钢某些好部门或市政教育部门调调。我听后只是笑笑,不为所动。一九九五年左右,包钢电视台、包钢一中等单位就要过我,犹豫再三没去。究其原因,其一,性格抱残守缺,不愿在新的领域进行拓展。其二,追求自由,职校教师是所有职业中比较自由的一个职业,教自己的课,判自己的作业,不同别人扯皮和发生瓜葛,况且又没升学压力和学术压力。第三个原因也是主要原因,职校教师当年长了,了解了各式学生的品性,深知这些学习成绩差的学生更需要教育,特别是人文方面的教育。也许你的一句话一个知识点,也许你的一投足一举手,对他们有所触动,改进了他们的世界观,使其摒弃了某项不良习惯,岂不是功莫大焉的事业。再说了作为一名教师不能尽教好学生,什么样的学生都应该教。这样我就一直坚守在职教岗位上,从懵懂青年到现在已逾知天命之年。几年前包钢技校归并包钢培训中心,组成了新的包钢教培中心,教培中心除了技校外,还有包钢党校,包头钢铁职业技术学院,包钢职工培训处等。家大业大学生也多,特别是钢铁职业技术学院,属高职高专,每年招生都在一千五百多名。近几年对于我个人来说,每学期的工作量有了一定的保障,但毋庸讳言工资同市政教师相比仍有较大差距。
当了三十二年职校教师,感慨万千想法颇多。收入和待遇就不谈了,因为干许多事情都不能单以收入和待遇做评判。就教育工作本身说来,我丝毫没有玷污教师这一圣神称谓,并且三十多年了我用自己的一言一行维护着这一称谓。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我都能响当当地喊出这句话来,我是包钢职教人。毫不自诩地讲,我可能是包头市教过学生最多的人,从教三十几载,除了前五年冬天因大病住了四十天院,从未耽误过一节课,每学年每学期都任课,而且是不挑肥不拣瘦地任课,有时一学期任三门课,代六七个班,一周二十几个课时,因为职校文科类的课程大多上一个学期就结课。长期积累,想想我给多少学生上过课。此外,我还毫不自诩地讲,我可能是包头市讲课最卖力的教师,每次上课我都端着一杯水,手里再攥着块湿毛巾,腋下挟着教案夹,精神饱满地登上讲台,铃声一响或铃声未响就开讲了,用我那略显僵硬的乌盟普通话卖力地讲解着。有时讲到激动处,嘴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溅出很远。我讲课绝大多数都要讲满九十分钟,总想把许许多多知识灌输给学生。如果是一上午的课,两大节课上完很累,有时累得中午吃饭咀嚼时都有困难。当过教师的都知道,讲课是体力和脑力劳动相结合的营生。再毫无自诩地讲,包头市最纯粹的教师可能是我,当职校教师这么多年,几乎没吃过学生家长一次请,没收过学生一次礼,没给一个学生有偿补过课,没让一个学生给自己干过私活。当然了这里有自己自律的成分在内,也有职业学校的性质所致。
从当职校教师开始,就不断有人在我耳边聒噪,当技工学校和职业学校的教师没出息,那样的学校能培养出什么人才,那样的学生都不值得去教,你讲课讲得天花乱坠他们也无动于衷理解不了。我不这样认为,社会需要各个层次的人才,人才就有三六九等,既要有设计创新人才,又要有脚踏实地操作劳作人才。每个人都有长处,真正的教师应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发掘每个人的潜力和特质,把各种品性的学生尽力打造成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才。
去年冬天我骑自行车去包钢公司大楼办事,顺便进入厂区体验了一下工厂火热的生产场面,看着高炉里殷红的铁水涓涓不绝地流入巨龙般的罐车里,我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想想高炉上那些手握长钎炼铁的工人里一定有我教过的学生,胸臆里就充溢着自豪感成就感。果然在我从厂里折返的途中,各分厂各车间下班涌出的人群中,有的向我打招呼有的向我点头致意,他们肯定是我教过的学生。只是这些似曾相识的面孔里有的苍老些有的正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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