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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代表人民枪毙你

时间:2023/11/9 作者: 鹿鸣杂志期刊 热度: 28995
王子

  

  这个故事鲜为人知。

  这个故事是和另一个尽人皆知的故事相联系的。要想知道这个故事,就必须从另一个故事开始。

  那是深秋时节的一个傍晚,天空中阴霾四布,寒气逼人。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火车汽笛声,越发显得冷寂和苍凉。李铁梅和李奶奶围坐在火炕上,焦急地等待着李玉和的归来。李奶奶已经把饭做好,今天的饭菜和往日不同,除了咸菜外,李奶奶还特意炒了两样小菜。一壶白酒在灶台上温着,淡淡的酒香在屋子里弥漫着。

  17岁的李铁梅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一条扎着红头绳的长辫子垂至腰处,走起路来和腰肢一起摆动着,碎花红夹袄更是衬出李铁梅的成熟和妩媚。17岁的李铁梅确实长大了,这几天她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这种预感越发强烈。近一段时间,平时总到她家来的几个表叔不再来了,外面却多了一些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人。爹爹和奶奶虽然没有告诉她那些表叔都是什么人,来的目的是什么,但其中的一些奥妙她已经猜出了八九分。

  门开了,李玉和裹着一身寒气回来了。“爹,你回来了。”李铁梅忙迎上去,接过爹爹手里的信号灯和工具袋,然后帮爹爹脱下铁路制服。李玉和在李铁梅的耳朵上捏了一下,李玉和说:“铁梅,你已经长大了,有些话爹爹要对你说。”李铁梅答应着,又忙着给爹爹打热水洗脸。这时,李奶奶已经把酒菜端到了桌上。也是在这时,门被撞开了,鸠山领着几个日本兵闯了进来。

  李玉和明白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李奶奶明白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李铁梅也明白了即将要发生的事。

  鸠山说:“李师傅,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我专程请你去赴宴,请吧。”

  李玉和笑了:“不是鸿门宴吧?”

  鸠山说:“哪里哪里,你我是老朋友,多年不见,我们要好好叙谈叙谈。”

  李玉和说:“你是日本军人,我是中国的铁路工人,你我是两股道上跑的车,有什么好谈的?”

  鸠山说:“我们的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皇道乐土,都是为了建立东亚共荣圈……”

  李玉和愤然打断鸠山的话:“你们在中国烧杀掠抢,无恶不作,这就是你们的皇道乐土?这就是你们的东亚共荣圈?”

  鸠山的脸一下就青了,但他仍然很客气地说:“我们先不谈这个,酒菜已备好,李师傅,请吧,”

  “铁梅,把爹的衣服拿来。”李玉和对李铁梅说:“铁梅,你已经长大成人了,爹走后,你要照顾好奶奶,家里家外的事,就全靠你了。”

  李铁梅帮爹爹系着纽扣,泪眼模糊地说:“爹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奶奶的。你要多保重,我和奶奶等着你回来。”

  李玉和点了点头,然后抓过李奶奶的手,深情地说:“妈,您多保重,我走了。”

  “慢!”李奶奶叫住李玉和,她双手颤抖着用酒壶斟满一杯酒:“孩子,临行前妈敬你一杯酒,外面天寒地冻,鬼魅横行,你要多保重。”

  站在一旁的鸠山说:“老太太,酒席宴上有的是酒,足够他喝的了。”

  李奶奶说:“穷人喝惯了自己的酒,点点滴滴记心头。”

  李玉和接过酒一饮而进:“妈!我走啦”说完义无反顾地向外面走去……

  这几天王连举一直惊魂未定,寝食难安,晚上更是噩梦不断,经常弄得他大汗淋漓,甚至是小便失禁。李玉和还有另外两个地下党都是他出卖的。刚被抓进日本宪兵队时,他也想咬牙挺一挺,可一看到满屋子血迹斑斑的刑具,和那些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地下党时,他刚鼓起的一点勇气就烟消云散了。他两腿哆嗦着一下瘫在了地上,冷汗直流。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变得简单了,他一古脑把他知道的事全都招供出来,而且信誓旦旦,一脸的谄媚。由于他的告密,除李玉和外,还有两个地下党也被日本人抓了起来。鸠山很得意,不住地捋着那点卫生胡,然后为王连举设宴压惊。酒席宴上,鸠山大谈东亚共荣圈和皇道乐土,大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鸠山的个子很矮,秃头,戴着一副深度近视镜,镜片后面的一双小眼睛鹰隼一样咄咄逼人。王连举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鸠山的阴险和毒辣,也看到了对自己的鄙夷和不信任。这让王连举感到不寒而栗。

  宴请李玉和那天,半路上王连举也被鸠山叫去了。王连举知道自己是鸠山手里的一张牌。王连举不愿或者说不敢见李玉和,但他不敢违抗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去了。鸠山原来是外科大夫,中国话说得很流利,和李玉和打过交道。鸠山想利用这种关系劝李玉和投降,把地下党的密电码交出来。没想到李玉和大义凛然,慷慨陈词,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把鸠山气得几次想摔杯子。这时,王连举胆战心惊地走了进来。当王连举和李玉和的目光相遇时,他仿佛听到了金属的撞击声,王连举不由心里一颤,慌忙把头低了下去。

  李玉和说:“王连举!你这个叛徒!你这个败类!这笔账人民早晚会找你清算的。”说完抓起桌上的酒杯砸向王连举,王连举急闪身,酒杯在墙上炸碎。鸠山一改斯文的模样,暴跳如雷地吼道:“押下去!押下去!”几个日本宪兵冲进来,把李玉和带了下去。

  在刑讯室,李玉和受尽了酷刑,被折磨得伤痕累累,几次昏死过去。但他一个字也没招,反而破口大骂。这一切王连举都看到了,因为鸠山就让他站在一旁。面对李玉和,他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他知道,如果他也像李玉和那样宁死不屈,他将死在日本人手里。招了,他也难逃一死,共产党是绝不会让一个叛徒逍遥法外的。他觉得还是鸠山说得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保住了这条小命,就要尽情享受每一天。他除了每天喝酒外,就是到戏园子看戏,或是逛妓院。他喜欢逛日本人开的妓院,那里安全,有日本兵把守。但他不喜欢日本娘们儿,她们虽然彬彬有礼,点头哈腰的,但她们表情木讷,脸上的妆很重,总感觉像是趴在死了三天的僵尸上面。王连举知道,自己的脑袋只是暂时寄存在自己的脖子上,迟早有一天会脑袋搬家的。

  李铁梅已经哭干了眼泪。

  由于叛徒王连举告密,爹爹和奶奶先后被日本人杀害了。血海深仇让李铁梅一下坚强起来。她独自坐在炕桌旁,一遍又一遍擦拭着那盏信号灯。这盏信号灯跟随爹爹十几年,睹物思人,李铁梅不由悲从中来。她知道这不是一盏普通的信号灯,它能给她带来复仇的希望。奶奶被捕的前一天,奶奶把李铁梅的身世告诉了她,这让李铁梅大为震惊。爹爹虽然不是亲爹,奶奶虽然不是亲奶奶,但她们对自己视如己出,比亲爹和亲奶奶还要亲。李铁梅依然记得,小时侯,爹爹一回到家里,就让她骑在脖子上,驮着她到火车道旁看火车。爹爹一边学着火车叫一边小跑着,小铁梅便开心地笑个不停……endprint

  “磨剪子唻——戗菜刀——”

  屋外传来磨刀人的叫喊声,李铁梅一愣,急忙把信号灯挂在了窗上,并警觉地向窗外窥视着。磨刀人放下长条凳,一边吆喝着一边拿出一把菜刀漫不经心地磨着。磨刀人头戴一顶带护耳的棉帽,青衣青裤,裤脚扎着,腰上也扎着,显得特别利落。李铁梅觉得磨刀人有些眼熟,奶奶在时,只要磨刀人一出现,奶奶就会拿着菜刀或剪刀出去。其实家里的菜刀和剪刀已经很锋利了。李铁梅觉得心头一亮,她从针线盒里找出那把已经很久没磨的剪刀,警觉地向外看了看,脚步轻盈地走出屋子。

  “闺女,这把剪刀很久没磨了。”磨刀人说,接过剪刀翻来覆去地看着。

  “自打我爹和奶奶死后,就再也没磨过……”李铁梅的眼里就有了泪水。

  磨刀人一边磨着剪刀,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时候一到,一切全报。”

  “叔叔,我……”

  磨刀人继续磨着剪刀,然后亮开嗓子喊了一声:“磨剪子唻——戗菜刀——”

  剪刀很快磨完了。磨刀人拿出块破布条试了一下,剪刀很锋利,然后把剪刀递给李铁梅。李铁梅在接过剪刀的同时,手里也多了个小布条。回到屋子李铁梅把门插上,急忙打开那个小布条,上面一行字映入眼帘: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

  李铁梅每天一早就挎着篮子到街上叫卖。篮子里有烧饼和油炸面食。爹爹和奶奶死后,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好在李铁梅从小就帮助奶奶干家务,到火车道旁检煤核,挑水劈材,样样能干,真像爹爹说的那样,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和磨刀人取得联系后,李铁梅复仇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她恨日本人,更恨那个叛徒王连举。李铁梅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要亲手杀死王连举,为爹爹和奶奶报仇。根据磨刀人的安排,李铁梅这几天每晚都到戏园子去卖小吃,以便熟悉戏园子的环境。戏园子不大,看台却分上下两层,上面还隔着几个包厢。王连举就经常出现在包厢里。王连举犹如惊弓之鸟,他不敢独自行动,而且手不离枪,见到陌生的男子就两腿发软。所以组织上把处决王连举的任务交给了李铁梅。这天李铁梅来到戏园子,突然看见王连举出现在包厢里,李铁梅不由怒火中烧,她来不及多想,挎着篮子顺着楼梯匆忙而上,篮子里藏着那把磨得锋利无比的剪刀。来到包厢门口,李铁梅憋足了一口气,手握住了那把剪刀,就在这时,李铁梅的胳膊被一个人死死抓住,还没等她缓过神儿来,那个人从篮子里拿出两个烧饼,一边吃着一边从衣袋里往出掏钱,几乎是在同时,几个日本兵和警察说笑着走上楼。好险呀!李铁梅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等她缓过神儿来,那个买烧饼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

  今晚来戏园子看戏的人很多,地上到处是瓜子皮和烟头,小贩的叫卖声和看客的说笑声搅在一起,整个戏园子就像一锅煮沸了的粥。李铁梅挎着篮子一边低声叫卖着,眼睛却不住地盯着楼上的包厢。上次擅自行动,李铁梅被组织批评了。这次篮子的底层有一支手枪,子弹已上膛,保险打开着。李铁梅不住地在心里默念着:爹,奶奶,我就要给你们报仇了。开戏的锣鼓响了起来,大幕也徐徐拉开,剧场一下就安静下来,但王连举却没有出现。通过几天的观察,王连举隔两天就来看一次戏。王连举梳着中分头,手放在腰间的枪上,不知死活地傻笑着。但今天王连举没有来,这让李铁梅感到很焦急。台上正在上演武戏三岔口,两个持刀对打的男人明明看得见对方,却假装看不见,刀刀都落在了空处。按照磨刀人的安排,如果情况有变,就取消行动。也就是在这时,王连举出现在包厢里,而且只有他一个人。李铁梅轻轻吸了口气,一边轻声叫卖着,一边往楼上走去。李铁梅走得很从容,一步一个台阶,一步一个台阶。李铁梅终于来到包厢的门口,她稳了稳神儿,轻轻撩起门帘,然后从篮子里抓起手枪。恰好这时王连举回过头来,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完全惊呆了!李铁梅用那双大眼睛死死盯着王连举,李铁梅说:“王连举,你这个无耻的叛徒!我代表人民枪毙你!”话音未落,枪声响了,王连举抖动了几下扎倒在地,几乎是在同时,戏园子里的灯全部熄灭,整个戏园子乱作一团……

  李铁梅趁乱从戏园子的后门逃了出来,这时两个日本兵出现在面前,正当李铁梅不知所措时,两个警察突然出现,只见刀光一闪,两个日本兵就倒下了。就在李铁梅惊魂未定时,两个警察强行把李铁梅塞进一辆带篷的人力车里。人力车在黑夜里急行着,这时其中一个警察摘下大盖帽,借着微弱的灯光,李铁梅又惊又喜,她一下扑到那个人的怀里,失声痛哭道:“磨刀叔叔……”

  后来李铁梅参加了抗日游击队。后来鸠山等日本鬼子被消灭了。这些后来的事是另一篇小说的故事,这里不表。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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