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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在北

时间:2023/11/9 作者: 鹿鸣杂志期刊 热度: 28156
李汀

  我的故乡,在北。标明不出它的地理方位,描绘不出它的旖旎风光,只知道它叫北大荒。方圆数百里,全是未开垦的处女地,大片大片草甸子相连,一望无际,碧草连天,百花争艳,赫赫花朵,枝条蔓蔓,莹白点点,红花娇艳,黄花灿烂,山花浪漫,秀霁恬淡。有山有水的北大荒,山峰连着山峰,蜿蜒起伏,雄浑高远,危岩叠嶂,山势险要,一树倒挂莲花,万树绿绿葱葱,樟子松、红松、白松,桦树林列队丛立,树干修长挺拔,树叶蝶舞花飞,花香清爽,叶香清纯,婀娜多姿四时青翠,尽播美丽。树多水就多,山涧流水潺潺有声,浮动的水花犹如白莲,山因水清,水依山秀,河流清澈,水播花香,美在自然。大自然赋予天下苍生不光有美景,还有珍美的果实,木耳、榛子、山菇、人参、金针菇,数不胜数,俚语说得好,三江走木排,棒打飞禽瓢鱼,多么富庶肥沃的黑土地,抓起一把土就能挤出油,播下一粒种子,就能长出庄稼,红的是高粱,黄的是谷子,铁骊色的是豆子,五色谱写大地的丰腴,光华跃动山川的灵气。然而,这样美好的地方,被日本侵略者所占有,成为日本关东军大兵营,屯兵数十万,弹药仓库数十座,沿着山脉凿洞,修掩体,建军用机场,修筑军事要塞,建设军事重镇。几十万中国劳工沿着山岭修建的要塞,成为永久性地下兵营,也是中国东北通往苏联的军事要冲。军事要塞建成,为了保密,竟然杀人灭口,将十几万劳工用机枪扫射或活埋,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哭声惊天,夕阳半城血半城。日本鬼子所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一道国境线将老百姓禁锢,不得随意出境,没有人身自由,人人头上悬着利剑,脚下有陷阱,无须有的罪名满天飞,经济犯、政治犯、盗窃犯,林林总总,一但被扣在头上,必遭杀戮,命归黄泉。日本鬼子暴虐成性,兽性发作取人脑浆为美食,佐餐饮酒。拿儿童作耍,任狼狗挑逗,轻者被咬伤,重者丧命。顷刻间,肥沃土地成了水瘦山寒的穷乡僻壤,中华大地风雨飘摇,万千民众惶惶不安,恐惧觳觫。厚厚的乌云犹如巨石压顶,风吹云移在空中盘旋翻滚,将万物置身于黑暗中。黑暗尚未消退,白灾又来袭击。烟炮雪肆虐施威,折断树枝,杂草横飞,雪花纷纷降落,白雾弥漫,冷气成冰,山峰尖顶银盔,冰川肩披银甲,银盔银甲,白得耀眼,白得夺目。雪后的天气奇冷,有人被冻得脸上起水泡,下巴结白霜。可是雪的指引,冰的呼唤,我们一般大小的十几岁孩子在家里呆不住,穿上厚厚的棉衣,戴上护耳狗皮帽子,钻到雪地里,看雾凇,看冰雕,兴趣所致,在冰上抽陀螺,甩动手中的鞭子,把陀螺打得团团转,在家门口玩的不过瘾,赶上狗爬犁到旷野荒郊拣那些被冻死的山兔、野鸡、鹌鹑、尔后拿回家,剥去皮毛。成为餐桌上的美食。

  一声虎啸,把本来不平静的县城搅动成了一锅粥,街头巷尾布满脚步声,大家聚集在一家中药店前看老虎。这家药店专卖虎皮膏药、虎骨酒,而今又重金买来一只真老虎摆在店门前做招牌,表明货真价实。死老虎四肢着地,天灵盖被揭开了,头上的王字全无踪影。众人一边看着一边议论,不是一般猎手用霰弹打穿的,是抗联战士用快枪打死的。卖虎的四个人拿上钱不见踪影了,筹措钱粮回山了。被人言中了,没过几日,东北抗联三路军一支队伍打进县城,端了警察署,警察署大小官员都缴械投降了,枪支弹药被抗联拿走,还告诫警察不要吃人饭拉狗粪,干伤天害理之事。日本鬼子震怒了,满城搜捕,到处抓人。一位抗联干部天放被捕了,投入日本宪兵队大牢,施用各种刑法,灌辣椒水,坐老虎凳,一鞭一条血痕,一掴一掌血印,始终敲不开他的嘴,得不到一句真话。天放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迹斑斑,伤口刚要愈合,又被日本鬼子揭开,暴露的血肉钻心地疼,天放咬紧牙关挺着,不喊一声,不落一点泪,一个人躺在牢房里,固守自己阵地,坚定自己信仰,无数熟悉的英烈和勇士在头脑里转动,八女投江,赵一曼,杨靖宇……他们用热血与英魂筹造赤诚,他们用勇敢与无畏书写坚贞,令人心动神驰,为自己立下生死牌:生不惧死,死不玷污名节,信仰与理想永不改变,生是共产党的人,死是共产党的鬼,网罗旧部斩阎王。一个革命者有理想,有信仰就有力量。理想是指引革命战士的火炬,信仰是点燃火花的燧石,一个共产党员在生死抉择中,决不能苟且偷生,出卖灵魂,更不能做孬种,放弃斗争。他用筷子做竹签,一点一滴剥落砖缝中的砂浆,一手拿竹签挖墙,一手用掌心接住,唯恐砂浆落地,露出马脚。借助月色的掩护,进展的很顺利,在一个月黑夜晚,搬开敲开的砖,爬出牢房,然后又按原样把墙码好,不留痕迹。趁着黎明前的黑暗,爬出铁丝网,潜入夜幕之中。不敢站起来行走,匍匐爬行。骤然间,听到警报声,他知晓敌人发觉他越狱了,在追捕他。他放快脚步,钻进一片高粱地,趴在垄沟里躲避。日本鬼子纠集起所有警力挨门挨户搜查。天放忍饥挨饿躲过三天,实在挺不住了,爬到临近土豆地,挖来几个土豆,擦掉泥土,轻轻嚼一口,听听没有动静,再咬一口,肚里有食了,腿脚也有劲了,他走出高粱地,走入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屯子。屯子里的搜捕队将他抓住了。天放面对众人无惧色,坦然地说:

  “我是日本人悬赏捉拿的抗日战士天放,你们想发洋财,就把我送到宪兵队邀功请赏,还有一点中国人良心,就放我走。我把话撂在这儿,任凭众位发落。”

  天放几句话,掷地有声。为首的头目是本屯财主吴中,他识文断字,读过四书五经,通晓事理,明辨是非,乡里乡亲都叫他吴先生。吴中仔细打量天放,眉宇藏英,脸上溢情,命悬一线,坦坦荡荡,心生敬畏,问道:

  “你抛家舍业,不顾生死安危,这是为啥?一个人只有一条命嘛。”

  “家……”天放用目环视四壁,心平气和地说:“这是你们的家,住的安生吗?家乃国之家,国为家之国,立行不愧家国,立志不愧民族,多少仁人志士将生死置于度外,拯救民族之兴亡,我何惜一条命。”

  吴中看天放如此豪迈,话一出口掷地有声,犹如洪钟大吕之音。面对来人,他仿佛看到岁寒三友。他是一根竹子,竹竿修长挺拔,竹叶碧绿常青,不惧冰雪严寒,英姿勃发。竹空无心却有节,刚直坚韧宁折不弯,被历代文人墨客所赞誉:“正直崇高节,徒自抱忠心。”又像一枝梅,朵朵红花,燃放火焰,释放感情色彩,赋予人的品格和风骨。吴中如箭穿雁嘴,勾搭鱼腮,尽无言语。立身就走,从家中拿来笔砚和一尺见方的白布,将三件东西放在炕桌上,提笔在白布上写下自己名字吴忠,有识字的人看他写的忠字多了一个心字,便问:endprint

  “吴先生,你的名字是中间的中,怎么写成忠心的忠了?”

  吴中没有立马回答,咬破中指,在自己名字上打上血手印,说:

  “这是我吴中对抗日勇士的承诺,忠心不二,保护天放。”

  无需多言,众人都明白。各个效仿写上自己名字,打上血手印,不识字的请人代写,打上血手印。一尺白布,十二朵梅花,以血见真情,无言明誓。天放白天藏在地窖里,夜晚与吴中促膝长谈。风声过去,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吴中陪着天放走出屯子,在十里开外预定地点,吴中把天放交给老张。吴中为啥选老张护送天放,一是他年长几岁二是他习过武,拳脚不凡,三是他打过血手印,相互有关联,不易泄密。老张牵着一头驴,肩上背着装满干粮的褡裢,在路边等候。吴中跟老张嘱咐几句,跟天放握手告别。

  老张目送吴中走远了,请天放骑驴上路,天放推辞,要与老张同步行走,老张陈列理由说:

  “你身上有伤,伤口还未痊愈,徒步行走,一旦伤口开裂,流血不止,疼痛难忍,我们怎么走路?”

  天放摆摆手,无不幽默地说:“伤痕无碍,那是敌人奖赏给我的光荣花,叫我一辈子光荣。”、

  两人日夜兼程,走进山中林海。莎莎松涛声,传来狼嚎。人与驴被几头饿狼挡住去路,张牙舞爪的饿狼向他们扑来。老张知道狼专咬懦弱的牛犊,疯骆驼专顶无能的牧人。他施展拳脚,避开铜头利牙,专往软肋上踢。老驴也助主人一臂之力,仰天长啸,将豺狼吓跑了,躲过一劫。继续向北走,快到军事要塞,听到枪炮声,没等打听明白,在一队苏联红军中遇到了老熟人王大刀。王大刀本名叫王翰,是抗联三路军一位文武双全的指挥员,挥动起大刀像削罗卜似的把小日本的脑袋砍飞。在烽火硝烟中成长,在艰苦环境中磨练,当部队被日本讨伐队挤到一个狭窄地区,无法生存时,率部越过乌苏里江,来到苏联境内,参加了苏联卫国战争。当苏联向日本宣战,他率苏联一个红军师作为先遣队与日军作战。第一仗就把日本军事要塞地下兵营摧毁,缴获大批武器弹药,还有干菜果品和食物饼干。日本妄想长期占领,成为一枕黄粱。

  两位老战友意外相逢,格外兴奋。各自简要说明自身情况,王翰很是惊讶,拍着天方的肩膀说:

  “你真是有勇有谋,脱离虎口。而今草木葱茏虎归山。你的虎性是怎么练出来的?”

  “草无根,何以成柴?人无骨,何以立身?命无志,何以远行?你猜吧?”天放回答中,有留悬念。

  王翰一语将谜底揭开:“是信仰的力量。”

  在行进途中,传来日本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

  而今北大荒变成北大仓,成为国家粮食生产基地,以丰厚的产量支援国家经济建设,以优质产品回报江东父老。

  2014年元旦写于包头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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