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因“排佛”而“护法”——论中唐李翱的佛学观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艺生活·中旬刊 热度: 14413
杜群智

  摘 要:李翱作为中唐古文大家,其学说主张“复性说”,是会通儒释思想的重要论著。因此,探究李翱佛学观,必须认识到在“排佛”的表现中,李翱对于佛学思想的接受度。本文从李翱的“排佛”行为与“护法”思想着手,从唐代思潮及梁肃、韩愈的佛学观影响。从李翱复性论述中找寻与佛教相互会通的地方予以证明李翱的佛学

  孙昌武先生在《唐代文学与佛教》一书中说“总观中国文学发展的历史,自东晋时期佛教在文坛盛传,几乎没有哪一位重要作家是没有受到佛教的影响的。”诚然,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国后,就与本土的儒道文化发生碰撞。在一场场的“夷夏”之辩中,文人居士团体以中国固有文化阐释佛教教义,佛教与儒道文化互相会通,并最终确立本土化的佛教理论体系。佛教思想在唐朝时,渐次成为影响文人创作思想的重要因素。以“辟佛”为口号的中唐文人,却试图以佛教思想为内质,用以复兴传统儒学思想。

  一、李翱与佛教

  李翱是中唐时期著名的古文大家,以儒学造诣名闻时世,《旧唐书》本传有“勤于儒学,博雅好古,为文尚气质。”的评价。李翱也是韩愈古文运动的主要推动者。韩愈是儒家“道统”的捍卫者,因上书谏迎佛骨而被贬。

  作为韩愈的弟子,李翱在思想主张上历来被认为“排佛”,如《去佛斋》中认为佛法盛行中国是“遂使夷狄之术,行于中华。”《再请停率修寺观钱状》中说:“佛法害人,甚于杨墨。”然而作为李翱思想代表作的《复性书》对“心性论”的阐述,亦或是李翱在本集它文中所捍卫的“儒道”,都与佛教佛学有着密切的关系。

  《景德传灯录·卷四》中记载李翱向药山高僧惟俨问禅,“朗州刺史李翱向师玄化,屡请不起。乃躬入山谒之。师执经卷不顾。侍者白曰:太守在此。翱性褊急,乃言曰:见面不如闻名。师呼太守,翱应诺。师曰:何得贵耳贱目。翱拱手谢之。问曰:如何是道。师以手指上下曰:会么。翱曰:不会。师曰:云在天水在瓶。翱乃欣惬作礼,而述一偈曰:“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霄水在瓶。”本集记载与泗州开元寺僧澄观的交游,可知,身处中唐佛教文化繁盛的时期,佛教教理、教义渐渐融合中国传统文化,成为中国文化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身处其中的李翱,其思想不可避免的收到佛学思想的熏习。更何况,李翱的老师梁肃,更是以弘扬天台教义而著名。

  二、梁肃、韩愈对李翱的思想影响

  梁肃是中唐古文大家,有贤名,以提携后进而著称。《旧唐书》称“大历、贞元之间,文字多尚古学,效杨雄、董仲舒之述作,而独孤及、梁肃最称渊奥,儒林推重。”这样一位儒林大贤,同时却是天台宗门的护教弟子。

  崔恭在《唐右补阙梁肃文集序》中论及梁肃以文章宣扬佛教的功绩:“归根覆命,一以贯之,作心印铭。住一乘,明法体,作《三如来画赞》。知法要,识权实,作《天台山禅林寺碑》。达教源,周境智,作《荆溪大师碑》。大教之所由,佛日之未忘,盖尽于此矣。若以神道设教,化源旁济,作《泗州开元寺僧伽和尚塔铭》。言倍事,齐律仪,作《过海和尚塔铭》、《幽公碑铭》。”从文字记载中可知,梁肃与士大夫阶层偏重佛教义理不同,对佛教是上升到精神信仰层面的。

  梁肃在佛教修习方面的导师是天台湛然大师,在文章中称颂“今湛然大师,道高识远,超悟辩达。”“天台教源,与佛同意,赫赫大师,开示奥秘。”另著有《止观统例议》,在文中其实已经初论及儒释在心性论中的相通。《宋高僧传》湛然大师本传称:“梁公深入佛之理窟”,能“摛鸿笔成绝妙之辞。”

  李翱最初受梁肃赏识,有名于时俗,《感知己赋》有言:“(梁肃)与翱有相知之道。”“翱游与朋友公卿间,往往皆曰:吾久籍子姓名于补阙梁君也。”梁肃推介李翱的文章有“古人之遗风”,在贯通儒释的思想主张中,李翱与梁肃是一脉相承的。所不同的,梁肃是“显”于释,而李翱者则“显”于儒。

  韩愈是影响李翱思想的另一位重要人物,韩愈《送孟东野序》“从吾游者,李翱、张籍其尤也。”韩愈以儒学“道统”的捍卫者而倡导“古文运动”,以站在统治者立场“劳民伤财”而反对唐宪宗“迎佛骨”供奉。然而,在韩愈的思想主张中,确是吸收了佛教的养分。在韩愈的作品中,也多有和当时僧人的交游唱合之作。

  陈寅恪在《论韩愈》一书中,论及韩愈受新禅宗学说的影响而建立道统说。陈寅恪论及韩愈所提倡“直指人伦,扫除章句之繁琐”的新儒学,是取法于新禅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之旨。”考之以韩愈思想,可知陈先生观点的精当。韩愈在《原性》和《性三品》中着力构建建儒家的心性学说以对抗佛教心性论,在与佛教心性论的“对抗”过程中,儒家心性理论开始构建起来。然而,这种对立,本身就蕴藏着对佛教心性论的吸收。

  三、李翱的佛学观

  (一)李翱的“排佛”

  唐代士大夫的“排佛”,基本基于以下原因。第一,是佛教所主张的出世修行方法与传统伦理观念排斥。第二,大量的僧尼及其关联的寺产,影响在籍的户口、赋税。第三,百姓的崇信佛教并不基于智慧的解脱,而陷入狂热的迷信,甚至成为反叛的旗号。第四,武则天执政时,犯罪可通过出家来逃脱刑罚。这就使得僧人的学识修养水平降低,寺院渐渐成为逃亡犯人的集聚地。李翱在《与本使杨尚书请停率修寺观钱状》文中:“天下之人,以佛理证心者寡矣,惟土木铜铁,周于四海,残害生人,为逋逃之薮泽。”

  《全唐文》李翱《断僧相打判》、《断僧通状判》判词,“夫说法则不曾敷座而坐,相打则偏袒右肩”“七岁童子,二十受戒。君王不朝,父母不拜。口称贫道,有钱放债。”可知,李翱对于不受戒律,违反法度的僧人是极为反对的。

  从文集和史料的记载中,其实不难发现,李翱作为传统士大夫,对“以神道设教”的佛教,从社会现实政治层面出发。对劳民伤财的建寺、以及在佛教名义下的犯罪等行为,是持反对态度的。这也是李翱被认为“排佛”态度的主要证据。然而,从李翱与当时高僧的交游,抑或是李翱本身“复性”思想主张,都有着脱胎于佛教“心性”论的痕迹。所以,李翱在思想上必定受到佛理的影响。李翱的“排佛”恰恰是“去芜存真”,促进了佛教思想与儒学的会通。

  (二)李翱的“护法”

  李翱的思想主张,在《复性书》三篇中,是论述最为详明的。以情与性之关系为核心、围绕处理二者关系以成圣、进而勉励后学当力行于道,以希于圣人。

  《复性书上》:“人之所以为圣人者性也,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皆情之所为也。情既昏,性斯匿矣。非性之过也,七者循环而交来,故性不能充也。……是情由性而生,情不自情,因性而情,性不自性,由情以明。”

  李翱所言“性”,与佛学中所说“自性”相似,“ 自性”是不生不灭,一切心相的体性,释迦牟尼佛说,人人具有如来藏心,即自性清净心,远离一切妄染。而李翱认为“性者天之命也,圣人得之而不惑者也。”

  李翱所言“情”,与佛学中所说妄想执着相类。佛陀曾说:“一切众生,皆具佛性,但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妄想执着因由无明而起,迷障本心,所以众生不能觉知清静本心。

  “情”与“性”,是“情不作,性斯充矣。”的关系。而圣人是“人之先觉者也。觉则明,否则惑,惑则昏,明与昏谓之不同。”圣人与凡人的区别在于是否能“觉”。而“觉”的内容则是“性”,即不因“情”而惑的“性”。这与佛学中,“自性”与“无明烦恼”几乎如出一辙。

  李翱论及“复性”方法“弗虑弗思,情则不生,情既不生,乃为正思。”“心寂然不动,邪思自息。惟性明照,邪何所生。”则与天台“止观”的修行方法是相会通的,天台以“止息妄念为止,观诸法空为观”,由定而生慧,最终觉照清静本心的“止观”为开悟法门。

  所谓“复性”与佛教“明心见性”,其在思想主张上是一致的,虽然李翱的主张是以复性儒学道统为形式,然而随之流传的,也是佛教之心性论。而这,正是称呼李翱“护法居士”的缘由。

  李翱的复性思想是儒释思想会通的重要节点,也为儒学的兴盛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因此,要正确认识到李翱在“排佛”之中蕴含的“护法”,才能对李翱佛学观做出科学的论述。

  参考文献:

  [1]李翱.李文公集[M].上海:涵芬楼.四部丛刊,复印本.

  [2]李翱.李文公集[M].台北:商务印书馆.文渊阁本四库全书,2008.

  [3]孙昌武.唐代文学与佛教[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5.

  [4]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5]道元.景德传灯录[M].海口:海南出版社,2011.

  [6]董诰.全唐文[M].北京:中华书局,1983.

  [7]赞宁.宋高僧传[M].北京:中华书局,1987.

  [8]陈寅恪.金明馆丛稿初编[G].上海:三联书店,2015.

  [9]韩愈.韩昌黎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