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23)
《史记·张丞相列传》、《汉书·张周赵任申屠传》校读札记
韩君玮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23)
本文通过对《史记》、《汉书》中的两篇列传进行校读,比对差异和错讹,借鉴其他辅助材料,判定是非,以做这篇校读札记。
史记;汉书;校勘
《史记》、《汉书》作为中国甚为有名的两部正史,其间更是在体例、年代、叙事等多方面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而《汉书》一直被认为是沿袭、参考了《史记》大量内容所作,其中或摘抄,或创新,然年代久远,世世相传,其中必有一些讹误和值得讨论的地方。现就《史记·张丞相列传》、《汉书·张周赵任申屠传》两相比对,加以讨论,提出自己粗浅的观点。其中原文皆引自中华书局点校本,《史记》为1959年9月第一版第2版、1985年10月北京第9次印刷;《汉书》为1962年6月第1版、2002年11月北京第11次印刷。
一、为柱下御史
《汉书·张周赵任申屠传》:是时萧何为相国,而苍乃自秦时为柱下御史······领主郡国上计者。(册7页/2094/行2)《史记·张丞相列传》:是时萧何为相国,而苍乃自秦时为柱下史······领主郡国上计者。(册8/页2676/行4~5)
按:两本所差仅在于“柱下史”“柱下御史”。《汉语大词典》释柱下史义项有三:(1)周 秦官名,即汉以后的御史。因其常侍立殿柱之下,故名。《史记·张丞相列传》:“而張蒼乃自秦時爲柱下史,明習天下圖書計籍。”司马贞索隐:“周 秦皆有柱下史,謂御史也。所掌及侍立恆在殿柱之下。”(2)为御史的代称。唐 李白《赠宣城赵太守悦》诗:“公爲柱下史,脱繡歸田園。”(3)指老子。参见“柱下”。(4)星名。《晋书·天文志上》:“極東一星,曰柱下史,主記過,左右史,此之象也。”此处《汉书》言说“御史”,恐其受汉代官制称名影响而将同一事物的两种称呼混同,“而苍乃自秦时为柱下御史”张苍自秦时,即应为秦时官名,至少秦时称“柱下史”,此其一;义项2中称“为御史之代称”,两者应为同义词,岂有同时出现于一句之道理?纵使同时并举,秦代是亦仅指“柱下史”这一官职,此其二。后文称“十四年,迁为御史大夫”,前边的“上柱御史”与“御史大夫”迥然不同,不应相混同,此其三。故而,应从《史记》较为合理,《汉书》所言虽有解释说明之意,亦有画蛇添足之嫌。
二、黥布反
《汉书·张周赵任申屠传》:黥布反,汉立皇子长为淮南王,而张苍相之。(册7/页2094/行2~3)《史记·张丞相列传》:黥布反亡,汉立皇子长为淮南王,而张苍相之。(册8/页2676/行5~6)
按:《汉书》与《史记》仅差“亡”一字,《<史记>笺注》:“黥布反亡,事在高祖十一年(前196)七月。《史记索隐》云:十一年,高后诛淮阴侯,布因心恐。夏,汉诛梁王彭越,醢之,盛其醢遍赐诸侯。至淮南,淮南王方猎,见醢,因大恐,阴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史记·黥布列传》后又言“上怒骂之,遂大战。布军败走,渡淮,数止战,不利,与百余人走江南。布故与番君婚,以故长沙哀王使人绐布,伪与亡,诱走越,故信而随之番阳。······立皇子长为淮南王,封贲赫为期思侯,诸将率多以功封者。”可知黥布造反败亡之后,复立刘长为淮南王,若从《汉书》省去“亡”字似乎太过简略,未能言明事实,亦有可能造成黥布一反即立刘长的误解。
三、汉三年,楚围汉王荥阳急
《汉书·张周赵任申屠传》:汉三年,楚围汉王荥阳急,汉王出去,而使苛守荥阳城。(册7/页2094/行13)《史记·张丞相列传》:汉王四年,楚围汉王荥阳急,汉王出去,而使苛守荥阳城。(册8/页2676/行15)
按:《史记集解》:徐广曰:“四年三月也。”梁玉绳曰:“当作‘三年’。《史记笺证》认为:梁说是,下述诸事应在汉三年(前204)秋,《秦楚之际月表》书于“四年三月”,同误。
《史记·郦生陆贾列传》:“汉三年秋,项羽击汉,拔荥阳,汉兵遁保巩、洛。楚人闻淮阴侯破赵,彭越数反梁地,则分兵救之。淮阴方东击齐,汉王数困荥阳、成皋,计欲捐成皋以东,屯巩、洛以拒楚。”《史记·留侯世家》:“汉三年,项羽急围汉王荥阳,汉王恐忧,与郦食其谋桡楚权。”从很多文献中可知,楚围汉王于荥阳是于汉三年秋发生的,因《史记》其他自有篇章皆支持此说法,不可能自相矛盾,故《张丞相列传》中大约是讹误,《汉书》改之,从《汉书》说。
四、上以留侯策止;陛下欲废太子
《汉书·张周赵任申屠传》:上以留侯策止······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册7页2095行7~8)《史记·张丞相列传》:上以留侯策即止······陛下虽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册8页2677行9~10)
按:此两例异曲同工。《汉书》省去2字,是在感情色彩程度上的偏好,《史记》较之《汉书》更易代入自身的喜恶,“上以留侯策即止”似过分夸大了留侯策的作用;“陛下虽欲废太子”却侧面体现出周昌与刘邦关系之亲厚,与前文相应和,仅一“虽”字,便将周昌刚直不阿、敢违圣谕的情态描摹出来,《汉书》客观叙事虽可取,但如第二例,失去“虽”字则兴味索然,不够生动,更难帮助读者诠释周昌为人。
五、即罢
《汉书·张周赵任申屠传》:上欣然而笑,即罢。吕后侧耳于东箱听,见周昌,为跪谢曰:“微君,太子几废。”(册7页2095行8)《史记·张丞相列传》:上欣然而笑。既罢,吕后侧耳于东箱听,见周昌,为跪谢曰:“微君,太子几废。”(册8页2677行10)
按:两句仅所差一字,一句读,意思却千差万别。《汉书》所表之意为刘邦听了周昌的不满后随即将改立太子的事作罢,后吕后闻于东厢拜谢周昌,后边用句号,正是此意;《史记》之意乃为刘邦听了周昌的话,仅是客气地欣然笑之而未表态。“既罢”,废太子事因多种原因(如商山四皓)已作罢,但后用逗号,似又与后文连接很不紧密,文意恐有不同。
笔者更为支持《汉书》,其一,文中前极言刘邦与周昌关系之亲厚,后又言吕后对周昌的感激之深,若不是周昌在谏止废太子事中起了关键作用,吕后安能在诛杀如意受阻之时尤保全周昌?其二,此篇系为周昌作传,岂会不着重突出其才能和功用,于文章主旨不和?其三,联系后文吕后在东箱偷听,一见周昌就拜谢,与劝阻高祖必是连贯发生的,若用“既罢”,不合逻辑。
六、东击项羽
《汉书·张周赵任申屠传》:高祖立为汉王,东击项羽,敖迁为上党守。(册7页2098行2)《史记·张丞相列传》:高祖立为汉王,东击项籍,敖迁为上党守。(册8页2689行5)
按:两者之间差异在于项羽项籍。《史记》全书并无“东击项羽”四字,但“东击项籍”则是在六篇中都与“高祖立为汉王”“初为汉王”有篇章上的前后关联。
而《汉书》中涉及此四字的除该篇外,仅有《樊郦滕灌傅靳周传》“至霸上,西入蜀汉,还定三秦,常为参乘,赐食邑池阳。从东击项羽荥阳,绝甬道”。而涉及“东击项籍”的则有《韩彭英卢吴传》、《荆燕吴传》、《万石卫直周张传》三篇,而其中《韩彭英卢吴传》:“及高祖初起沛,绾以客从,入汉为将军,常侍中。从东击项籍,以太尉常从,出入卧内,衣被食饮赏赐,群臣莫敢望。”《荆燕吴传》“汉元年,还定三秦,贾为将军,定塞地,从东击项籍。”皆以不同方式提到是刘邦初立汉王时发生的事,故而根据其他篇章,似乎《史记》更为合理。
[1]汉司马迁.点校本二十四史修订本·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3.
[2]汉班固.点校本二十四史修订本·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13.
[3]陈垣.校勘学释例[M].北京:中华书局,2005.
[4]谢秉洪.汉书研究[M].南京:凤凰出版社,2011.
[5]曾小霞.近30年《史记》《汉书》比较研究综述[J].陕西教育学院学报,2009.
K206
A
1005-5312(2016)05-00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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