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从三个方面浅析《死魂灵》中抒情议论性插笔的艺术特色及功能,解读叙述者的叙事艺术。
关键词:《死魂灵》;抒情议论性插笔;艺术特色;功能
中图分类号:I51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9)12-0048-01
初读《死魂灵》,必会对其中时不时出现的大段抒情议论产生深刻印象,尽管有些抒情议论的表述和情节的叙述夹杂在一起(如第六章开头,“我”回忆自己孩童时代对外部世界、对生活的敏感,并将此种敏感同成年后对一切的冷漠麻木作了对比,接着叙述沉思中的乞乞科夫驶进地主波留希金所在的村庄;又如在乞乞科夫查看买进的死农奴名单时,开始出现对俄国平民生活的冥想),但它们不是作品中人物的内心独白,而是叙述者的有意介入,这一点可通过这些抒情议论的形式风格(用词考究、逻辑严谨,显然出自受过良好教育、有着极高审美修养和人文关怀的人之笔)及所表现出的情感(对生活、对家国的深沉的爱)来判定。至于对叙述者介入及其抒情议论性插笔的艺术特色问题的分析,需要首先了解作品的视点及叙述模式问题。
西摩查特曼认为,叙事学中的“视点”包含全知视点、内视点和外视点,“可由叙述者感知并由他用自己的第一人称来讲述,或者把视点派给某个并非叙述者的人物”。在全知视点下,叙述者像一个万能的全知上帝一般叙述。《死魂灵》的叙述者正是采取了这种全知视点下的叙述模式。现代小说理论认为传统小说中的叙述者评论有时说教意味太浓,生硬造作,往往破坏作品的逼真感,但值得注意的是,《死魂灵》中的抒情议论插笔不同于传统的“上帝视角”的叙述者填鸭式的生硬议论,相反,叙述者形象独特而丰满:他既像伴随着乞乞科夫的观察员,游历于省城与庄园之间、向读者介绍乞乞科夫来不及交代的人物,展示乞乞科夫看不到的角落,同时又以局外人的身份品评每一幕交易、感叹旅途、生活的种种不易。因此,事实上受述者和隐含读者并未感到抒情、议论生硬造作,也没有觉得说教味太浓,反而因此与叙述者产生了交流。以下我们着重分析作品中的抒情议论性插笔。
纵观整部作品,抒情议论性插笔一部分直接以叙述者“我”的形式介入,他不失时机地“发表”着个人见解,而这些见解往往似乎游离于所述情节之外,如第五章最后对俄罗斯人民及民族神圣性的歌颂及赞美;另一部分的抒情议论插笔则直接采取视点转移的方法进行表述,如第七章,乞乞科夫一觉醒来,想到自己将要拥有近四百个“魂灵”,不由得神清气爽,而当他再细读一遍那些死去农奴的名字时,他又长叹一声,开始同情俄罗斯广大劳动者来。这里,叙述的视点发生了转移,叙述者通过这一转移,借助乞乞科夫的感官,从自己本人的视角抒发议论。这种视点转移下的冥想被别林斯基称作“长诗里最优美的段落之一”。
两类抒情议论性插笔的艺术特色及功能,总的来说有如下几点:
一、呼吁“理想世界”,丰富作品层次
果戈理笔下的现实世界丑陋而可怕。在这个世界中黑白颠倒、精神迷航、价值观念扭曲、没有任何希望可言。但那些习惯了荒唐社会法则的人们却看不到它的可笑堕落。对于一个病态的外部世界,能拯救它的只有振聋发聩的大声疾呼和灵魂救赎:“能向我们俄国的魂灵,用自己的高贵的国语,来号令这全能的言语‘前去的人在那里呢?然而一世纪一世纪地驶去了,我们的男女沉沦在不成材的青年的无耻的怠惰和昏愚的举动里,上帝没有肯给我们会说这句全能的言语的人!”
又如第七章开篇叙述者对两类作家的议论,他鄙视那些为上流社会歌功颂德的作家。而那些为读者唾骂的作家却赢得了叙述者的尊敬,因为他们敢于真实地再现生活的弊端,叙述者自己也是这种作家。尽管前景阴暗,但“凭着神秘的命运之力,我还要和我的主角携着手,长久地向前走”。
可以说,在作品中不时出现的抒情式插笔中,作者借助叙述者呼吁一个理想的世界,这是一个精神不朽的、充满生机的诗意世界,能够使俄国走上光明的道路。而这个精神的世界是不可能通过叙事来实现和表达的,只有通过抒情、议论的文体才能描绘,如末章中,叙述者激情澎湃,对祖国和旅途的快乐发出了充满诗意的感慨“哦!俄罗斯!你是一片多么光辉灿烂、神奇美妙、至今未被认识的异乡远土呦!”此类的抒情正是描写、叙述所不能替代的。
此外,从作品的层次来看,一方面由于叙述者游离于小说描写的社会生活之外,他的抒情議论就带有了一定意义上的客观色彩,另一方面,作品中所有的事件又都是透过叙述者的眼睛描写的,尽管叙述者拥有超然的立场,但作为个体,其言辞仍然带有主观色彩。因此,作品中就并存着由客观叙事组成的外部物质世界和由主观抒情、议论构成的内心精神世界,两个世界看似格格不入,实则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丰富了叙事作品的内涵和层次。
二、渲染作品的真实性
在可信性上,全知叙述模式给叙述者提供了大于其他任何模式的活动空间,叙述者既可以选择享受以常规惯例为基础的绝对可信性(这是任何第一人称叙述者都无法达到的),又可以为了某种目的,将自己从上帝般的权威位置下降到人物或第一人称叙述者的位置上(这是其他第三人称叙述者难以办到的)。借助全知叙述模式的这一优势,叙述者将主观的抒情、议论同客观的描写、叙述交织在一起,通过叙述者的介入和视点的转移使文本的叙事性和抒情性灵活转换,巧妙结合,或许这也正是果戈里称这部作品为позма(长诗)的原因之一。一般认为,叙述者的巧妙介入可以为虚构作品提供“围护”作用,渲染作品的真实性,作品中的所有事件均通过叙述者的眼睛观察,再由其叙述,仿佛是其自身经历的折射,因此,其主观的抒情、议论反而增强了作品的真实性。
三、与读者建立交流、增加对叙述者的认同感
在全知的叙述模式中,为了维系叙述的权威性,叙述者一般会高于自己所讲述的叙述层次,不会作为人物出现,且与人物保持一定距离,而《死魂灵》的叙述者不仅评论故事人物和事件,还喜欢直接现身发表见解、抒发感情,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将自己人物化了。通过其叙述眼光对人物进行权威性评论,在某种意义上,叙述者是通过这种方式与受述者、隐含读者建立一种直接的交流。这种交流旨在引起受述者的共鸣与思考。
别林斯基也指出果戈理这部作品最主要的特点是它的主观性,并指出这种主观性不是片面地对所描写的对象的客观实际加以歪曲,而是“使艺术家显示为具有热烈的心灵、同情的灵魂和精神独立的自我的人的一种深刻的、拥抱万有的和人道的主观性。”。
四、结语
综上所述,《死魂灵》中抒情一议论性插笔是叙述者的有意介入。不同于传统的全知叙述模式,叙述者通过叙述者介入及视点的转移,力图将现实的丑陋世界同理想的诗意世界区分开来,并呼吁诗意的精神世界;抒情一议论性插笔同时渲染了作品的真实性,从而同受述者建立交流,打破全知叙述模式的局限,展现了叙述者极高的叙述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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