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
清油孤灯下的思念,正哔哔剥剥地响着,如斯般揪心地疼痛。地瓜,现在还好吗?见字如面,切勿挂念。 一直不敢给你写信,写信比思念更加痛苦,我怕自己承受不了。思念原来是这般奢侈,直到现在,我仍耿耿于怀,悸动间,全是无名的酸楚与泪水。
这不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城市。风大,展览馆太破,人们的文化修养太差劲。昨天,我刚到这儿,倒是很快被一大批人包围了,可看到他们惊讶的大嘴立马合上时,我的心碎了。当时,我真想掘个地缝钻进去,太伤自尊了,不禁愤恨起自己瞎了眼,怎么选了这么一个白痴云集的城市,并为我犯下了这么一个低级趣味而又儿科性的错误汗颜到精神将要崩溃的地步。最不可忍的是,一个戴着“酒瓶底”的酷似学者的老头儿在围着我左三圈右三圈推推“瓶底”又东三瞥西三瞅之后,竟丢下不屑的一句:“乖乖,我当是啥宝贝呢,原来是个丑不拉叽的土豆!”我当时就眩晕了,虽然一个劲地自我安慰,那老家伙不识货,充其量是个屠夫,哪里能欣赏得动这阳春白雪级的精品,可最终却不能怅然释怀,还是眩晕得一塌糊涂,并琢磨着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普通得跟猪一样,只凭“哼哼”两声就能断定为猪的土豆。
昨夜,这儿起风了,一个人的城市,很冷,遥远的织女星,是我牵挂的眼睛。又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连着同一根茎,彼此呼吸,彼此命运,彼此心灵相通,又彼此厮守着和谐的家园,看白云闲走,流星滑落,飞鸟相栖;听高山流水,风吹虫鸣,万籁具寂,这一切的一切在此时只能是奢望。
两个人相依相存的世界多好,我为什么要挣脱那根茎的束缚非要出去创造啥狗屁不通一文不值的奇迹呢?其实,那时我也并不想离开你,我怕离开你后,我的世界便空旷了,便也空虚了,可我已经彻底厌倦了那个地方,沉闷得让人窒息。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还是忍心尊重了我的选择,你哭了。我当时便也落泪了,千年的造化才将我们俩的命运连在了同一根茎上,目的是让我们来诠释人世间的一条暗语:情常在,金石开,世上物,相承脉。可惜,便也后悔,我已经没有机会再返回到那根茎上,前世的姻缘因为我的天真懵懂说断就断了,不曾想我们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奇迹。
辗转多日,劳累多多,惆怅多多,便也思念多多。一个人的世界,很孤独,梦里全是你的身影,伫立在那开阔的飘逸着我们气息的田野。
近几天,偶得风寒,身体有点力不透支了,真怕等不到我们相会的那天,我就只能悲伤地死去。想着你对我的好,点点滴滴,不禁泪流满面。地瓜,不要太牵挂,注意自己的身体。如果今世不能想见,那么就让我们来世再连在一根茎上,到那时,我一定会一直陪伴在你左右,并亲昵地喊着“地瓜,地瓜,我是土豆”,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就此停笔吧,我的地瓜,不要太郁闷太孤独太忧伤,好好活着,我的心属于你,永远,我的思念因你而疯草般滋长,正向你的路上漫朔着。
搁笔吧。
永远爱你的土豆
即日
(补注:几年前的事情了。一农夫挑着两大筐刚收获的土豆经过田野时,一个土豆滑落在地,滚到草丛里。没想到那个土豆短茎的另一头却连着一个地瓜。几个月后,有两个中年学者发现了它们,不曾想这两个学者竟莫名地谩骂直至厮打起来,后拿起土豆与地瓜时,中间的茎不知怎么断了,最后他们各拿一个,气愤着分道扬镳了。时隔不久,有几个城市的展览馆里展出了一个土豆或一个地瓜,旁边还有一个中年解说者正忙着解说土豆或地瓜的另一半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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