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余华曾說起对他影响颇大的作家,其中便有海明威。读余华和海明威的作品,我们不难发现,尽管身处异地,但这两位对生命与死亡的探讨却惊人的相似。在这个永恒的话题面前,我们看到了英雄形象的宏伟,也看到了小人物挣扎生存的艰辛。一路走来,他们都在抛弃着绝对,抛弃着过于强硬的态度。他们笔下的人物,慢慢活出了生命应有的样子。话题不变,但仿佛又镀上了一层人性的光辉,他俩都成为了更柔软的自己,无论后期的他们是否被人诟病,在我看来,这便是最出色的样子。
关键词:早期生活;转变;柔软;殊途同归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8)18-0013-02
一、早期生活经历的相似
(一)海明威的早期生活经历
海明威于1899年7月21日出生在伊利诺伊斯州,他的父亲是一位笃信宗教的外科医生,小时候,海明威经常随父亲外出进行户外活动,打猎、钓鱼、踢球等等运动均不在话下,这些运动练就了他坚强的体魄和刚强的性格。后来,他又迷上了拳击和斗牛,这使他经常直面死亡的威胁。运动中磨练出来的勇敢与坚韧使他和同时代的孩子颇为不同,海明威是一个崇尚英雄主义的人,渴望在战争中彰显勇敢。在他的早期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他自孩童时就留下来的完美英雄主义的影子。1918年,海明威加入美国红十字救护队,前往意大利参加伤员的救护工作,同年8月于战场上身负重伤,此般不幸和父亲自杀身亡的噩耗一起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美好的梦想在这场战争中破灭了,海明威曾说:“在战场上,死亡易如反学。”这成为他后期作品慢慢沉淀的重要原因。
(二)余华的早期生活经历
余华于1960年4月出生在浙江省海盐县,同海明威一样,余华的父亲都是医生,“小时候,我和哥哥没事做,就整天待在手术室里玩。”从小生活在充满血腥的阴暗的医院里,使得小小的他过早成熟,提前知道了什么叫做“死亡”。小学四年级,余华家就住在医院太平间对面,差不多隔几个夜晚就会听到各种哭喊声。他对死亡有一种好奇,在自传他写道:“应该说我小时候不怕看到死人,对太平间也没有丝毫恐惧。”他唯一害怕的,是看到树梢在月光中闪闪发光,然后伸到夜空中去,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影响着他幼小的心灵。然后便是他六岁时的文化大革命。他亲眼目睹了这场革命带给中国某些家庭的伤害。就像海明威目睹第一次世界大战带来的伤害一样。因此死亡痛苦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就像一张标签一样,永远地贴在了他的记忆力。他对社会的前途和人性的美好产生了深深的绝望。
(三)经历带来的相似写作风格
余华的写作始终带有极简主义的特质,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冰山理论”。我们可以看到,在他的作品中,叙述语言简洁精炼,具有节制的力量。余华善于将时空背景、人物、历史事件等具体化的东西抽离出来,语言干练准确,内涵也更富诗意,他的创作比同时期作家更具规律性、哲学性。经过余华的“提纯和简化”,文本变得通俗易懂,然而这种简化并不导向“简单”和浅薄,只是简化到最古老单纯的叙事原型——《活着》讲的是一个赌徒的人生经历;《许三观卖血记》记述的是一个人卖了一辈子的血;《鲜血梅花》写为父报仇的故事……然而在简单的故事结构背后则包涵着深沉的生存探索和哲学思考。这也使我们想到了海明威,余华在采访中提到过海明威对他的影响,“冰山原理”就是其中最大的一点。
纵观海明威的小说文本,如果从精神层面而言,海明威的“极简主义”弥漫着英雄主义的悲情色彩。其作品语言文字简明流畅,文风冷峻,但意境却极其真实。阅读时,仿佛他就是那个变声期的小子尼克·亚当斯、那个在战场上被爆蛋的杰克·巴恩斯、那个老硬汉桑迪亚哥,甚至是那只乞力马扎罗山上没来由的风干花豹……他笔尖上的“冰山”没有混乱和乖张,只有充满忧郁但却好斗的心灵。海明威的小说世界要比他的本人朴素得多,在他的作品里,我们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砍掉了一切零碎,将一幅最为清晰的图画展现给大家。海明威最擅长用娴熟的语言屏蔽掉自己旺盛的荷尔蒙,使其成为冰山理论中那隐藏在深海里绝大多数。海明威是“极简主义”的鼻祖,他抵制繁文缛节并始终想着淡化戏剧冲突,他将现实生活坐的各种混乱、怪诞阻挡在了写作之外,只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供人猜测。如此之精妙,也不怪为后人所称赞。海明威和余华早期生活的黑白世界带给他们独树一帜的风格,在某种意义上,我总觉得,他们的“极简”代表了一类人,那就是站在悬崖边上挣扎着,在心中无声呐喊救救我的边缘小人物。
二、作品的前后期转变
(一)现象阐述
纵观海明威主要作品中的死亡,我们发现在他的作品中,主人公面对死亡的态度以及主人公的死亡结局都经历了一个转变的过程。在前期作品中,海明威的死亡观是直接的,他认为死神必然带走生命,每个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个体在活着时如果能顽强地对待已被注定的命运,并在生命的尽头孤独地死去,那么这将是一个人英雄主义的完美体现;而到了后期,海明威发现个体在生活中不需要表现出那种完美的英雄主义,毕竟人都是会犯错的。人应该要学会如何去接受他人并被他人所爱,一个人是孤独的,个人只有与集体达到融合双方才能得到升华。余华前后期作品的表现内容和叙事方式都有很大差异。
早期余华是先锋派的代表作家之一,它的创作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先锋派小说的特点。此时期余华的作品惯用直白暴露的叙述,更多地反映作者独特的思想。作品中构建的社会、人和情感完全脱离现实生活,是作者自己的所思所想,情感大多带有直观性,刻意抒发。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作品容易引起大家的注意,读者虽然感到惊异,但并没有引起共鸣和强烈反响。这是因为那时他的小说脱离了大部分群众,使得群众难以理解。而后期的作品,尽管荒诞或压抑,却并不叫人撕心裂肺,并不叫人在踽踽独行之时绝望透顶。透着淡淡的忧伤,然后告诉你关于一个人或一群人看到的社会,在人性社会下挣扎生存的故事。
(二)令人好奇的折點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战争,经历了伤痛,经历了挚爱的父亲的死亡,生活环境的骤变,使海明威在后来的日子里,渐渐弱化了完美的英雄主义,他认为,在生命即将结束时,死在亲密的战友怀里或者所爱的女人身边,将是人的社会性的重要象征。一个人向集体的靠近与融合,是他亲近社会的重要体现,而并不是像自己先前说的那样,会削弱个人的英雄气质,这两者并不冲突。海明威在他晚年的这种思索与转变,可以说是他个人创作生涯与他本人终生对生死思考的重要的进步。
而关于余华,我认为这是环境对他的影响。文革后,中国进入了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余华的思想生活和创作也进入了新时期。由于生活环境的改善,使得他渐渐走出冰冷,生活的色调变得温暖起来,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与现实的关系变得不那么紧张。现实环境变得温和,笔锋就变得柔软起来,他开始将对血腥暴力的展示转为关注人民苦难的命运,余华的锋芒隐藏了,但力量却变得强大了。我们或许可以说,是环境的改变,导致了心态的改变,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人格成熟的表现。
三、“硬汉”的柔情
(一)以海明成为例
《永别了,武器》是海明威早期的作品。该作讲述美国青年弗瑞德里克·亨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期志愿参加红十字会驾驶救护车,在意大利北部战线抢救伤员。这个任务带有海明威自己的影子。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亨利被炮弹击中受伤,在米兰医院养伤期间得到了英国籍护士凯瑟琳的悉心护理,两人陷入了热恋。亨利伤愈后重返前线,随意大利部队撤退时目睹战争的种种残酷景象,毅然脱离部队,和凯瑟琳会合后逃往瑞士。结果凯瑟琳在难产中死去。完美的英雄主义使得战斗与爱情不可兼得,作品揭示了战争的荒唐和残酷的本质,反映了战争中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残杀以及战争对人的精神和情感的毁灭。在谈到这部作品是,海明威曾说:“这部书是一个悲剧,这个事实并没有使我不愉快,因为我相信,人生就是一部悲剧,也知道人生只能有一个结局。”而在《老人与海》中,我们看到了整个人类的化身——桑提亚哥,他与鲨鱼搏斗,是人与命运搏斗的象征。这个“硬汉”形象成为了海明威式的英雄的代表,象征着人类不可摧毁的精神力量。“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在这里已没有死亡,是胜利后肉体与精神的狂欢。我们从他的这部作品中,看到了整个社会的样子,他用一个人代表了一群人,他让一个人,融入了整个社会。这个英雄并不完美,但我们从他身上看到了生命的光辉。
(二)以余华为例
从作品来看,余华前期的一部最具代表性的作品《现实一种》。故事建构非常简单,但确如余华本人所说,他的小说里流的不是血液,而是冰碴子。在《现实一种》里他不知杀死了多少人。小说颠覆了传统理论上的情感模式,叙述了兄弟间丧失人性的连环报复、轮回杀戮。从小孩子们的无意伤害到大人们的有意残杀,直至最后相继毁灭。以一个三代人的家庭为背景向人们描写了丑,通过祖孙、母子、夫妻和兄弟的行为之丑和心理之丑,让人深刻地认识到了现实世界的残酷与丑恶。或许是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看惯了死别,人性最丑恶的地方亦被他挖掘出来,而他,用冷酷、犀利、阴翳的笔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深不见底、毛骨悚然的吃人世界。使我印象最深的,是书中写道皮皮听出了四种雨声,孩子希望有人可以分享这世界给他的惊喜,所以他对祖母说:“现在正下着四场雨。”而祖母用一个响亮并带着臭气的嗝回应了他。最后,皮皮离开了。余华用淡淡的笔触描述了这个过程,但书里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脏上。这些本该亲密无间的人,感情中却夹杂着憎恶、漠然,我能想象,孩子以后的生活。
而到了90年代,余华的小说开始了向现实主义小说传统的回归,这种残忍变得温和了。人物从血腥和暴力中走了出来,开始复活。我们看到,只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人的意志,纵使最后进入死无葬身之地也要感受生命幸福与苦难的灵魂,卖血一生只为简单生存的乞求,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我们展示痛苦的真实,但我们并不为此失去信念。相反地,我们在这些书中寻找信念,正如余华说:“我们的生活不是在土地上,而是在时间里。”我们认为虚无的东西,反倒显得真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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