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一个开关
钻天杨穿透了历史
但仍没有到达队旗的高度
平台上,他手擎破空之声
刀刃说,这是一把好钢
清扫灰尘的人,动作很轻
他使整个春天沉浸于想象
人人都有一个开关
人人都有一股冲动
经过时光之门时
在那个年代按一下
透过门缝
列队而出的脚步
整齐有力
泥土纷纷坠落
他解开棉衣
坐在地窨子前吸烟
他身边笼罩着
汗气和烟雾
像电影里的忧伤
在黑白胶片上滚动
与石油平行
从人拉肩扛的时光中
抽出几棵麦穗
迎风长高三尺
在卸车台斑斑锈迹里
我拾起几块老茧
将一声铿锵
推入杨树视线
解放卡车踩下油门,似有无数个军人
超过寒冷,他們要在油流幸福时
扔掉帽子欢呼
我在相册里
找到几张年轻的样子
拿给父亲
他禁不住颤了颤身子
我猜他要把肩上的油管卸掉
可他只是把微驼的脊背
直了直
这棵八十岁的老杨
摘下身上一片叶子
努力让纹理与石油平行
我看见的杨树长得更高
四十七岁这年
你给自己画上句号
胃停止向神经供给疼痛
你留下的诗句撑住祖国的韵脚
黑土地和杨柳青的合唱
是二十一世纪
平原上最大的抒情
采油树给你送去惊叹
骑行人合完影,脚下如油流汹涌
旅游者手机内存不够
就把逆光顺光,放在脑海里
围住一堆篝火
在青年制造一个惊叹
在中年迎接一个回答
然后他们大踏步走起
像油流转了几座山
去远方的家园
摘几个果实
在萨55井
我看见的杨树长得更高
我看见的鸟儿已飞过大海
铁人雕像前,我保持凝视
我想要抚摸
时间带不走的线条棱角
我想要知道石头里面
有多少铁多少水
在褶皱里
我挖出深陷的疼痛
安慰茫然和惶恐
去眉头
和荒原上的月亮
升起一段快乐时光
回到泪眼
找出卑微和胆怯
把它们扔进湖泊
我要保持凝视的动作
把心事搁在枝干上
让喜鹊带我
飞临多风的地方
我要荒漠里长出拳头
油层中充满诗歌
石油的风声
参加水泡子会战的有
脸盆、水桶、饭盒、铝盔
农村孩子拿起茶壶
黄狗黑狗跳着脚
喊得太阳浑身发热
六十吨水
排成一字长蛇阵
从冰窟窿出发
到达泥浆池前
清除钻井的障碍
将脚下的油层团团包围
五天四个小时
打了个完整的歼灭战
油流兴奋得五十九年没合眼
日产原油五吨
只要宝石花上的色泽不变
它就一直自喷下去
我常常拿油流和雕像比较
他们没有染上岁月的锈痕
反而汇成一道风声
踏上石油的故乡
你就能看到乡愁
在油井房穿梭
每棵草木都留下一根傲骨
从北到南,贝乌40把奔放的感情
化作一曲秦腔
再把西北汉子的高亢迁至松嫩平原
大雁留恋的草地
扯下几片云朵,当作马鞍
一口西北风,能吸满湛蓝的天空
贝乌40这声吼,辽阔而沧桑
水有多柔软,脸盆就有多深邃
那些清澈的目光,掠过冰面的候鸟
以及春风裸露的枯黄
在贝乌40钻头上恒久站立
对绞车形成纵向支持
不仅如此,泥浆池、土油池、值班房
还有来不及退出历史的地窝子
都在杨树林簇拥下
围在喜鹊中央
篝火旁写字的人
擦掉了寒流
若干年后,贝乌40清晰记得
那个令人欣喜的日子
触碰一千二百米油流之际
大地发出了颤音
志气生长的年代
每棵草木都留下一根傲骨
高举杨树林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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