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故乡千百度,在诗夜里,我又回到了故乡。
矮屋零散点缀在青山绿水间,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蜿蜒道路牵连着家与家间的情谊;挑担的货郎手摇皮鼓从这里走过,那个箱子里童年享受不尽的甜蜜犹在嘴边……一口润泽村里生灵的老井,石壁上还挂着厚厚的青苔,水是那样的清澈。
教室里书声琅琅,踱着方步的老先生背剪双手用温暖的语言在学生的脑海里编织了一幅村外绚丽的图画……稚童的思想跟随着飘出村外:铁只能打钉子和锅,飞机铁做的怎么敢坐,衣锦还乡骑马才安全和威风,头戴红花的高头大马……
夕阳西下,山间缕缕炊烟,记忆中南粤里故乡的一种朦胧美又上心头。
父亲自我记事起就从南转北离开了故乡,临近退休时突然以不适应北方天气为由决定迁回故乡。在北方生活四十余年的父亲怎么会不适应气候?我说,想家了?他说,叶落总要归根的。
记得一次,父亲的朋友带了一只珍养的雀来炫耀,父亲那么的不屑一顾,说,毛羽暗淡、目光惊恐、哨声凄婉……故乡里自由飞翔歌声迷人的雀才是真正的雀哩。父亲眼里故乡的一根草都比异乡的花美丽。
故乡泥土砖砌成的房子早已坍塌,一直跟随父亲的母亲在父亲退休前早计划先回故乡建房了。父亲临行说,不想在北方了就回去,家在那里。
虽然自己生在故乡,读书、工作却随着父亲到了北方,故乡多是童年的记忆。
远去了,远去了……故事若一柄腐败的叶子,只剩下斑驳的叶脉。
故乡的人像韭菜一茬茬在长,母亲电话里总是说,谁家的孩子又满月了,谁谁又结婚了……村子里正在集资修条水泥路,由村里在外开公司的老板牵头,有钱出钱没钱出力,昔日那条与镇子相通的坑洼泥泞的黄泥路就要改头换面了……
平日里,故乡是宁静的,年轻人大多到城里工作了,年长的留守着门户。年轻人似乎瞧不起庄稼,说城里钱是捡来的,不用头顶烈日背朝天深一脚浅一脚搅在泥田里。老人舍弃不下,农民不亲近泥土怎么是农民,就瞒着子女偷摸着种植,思想着为家庭节省一些开销。孩子见劝阻无效,老人运动又落下一付好的身板,叮嘱少种一些权当健身罢了,自己在外却打拼得更加卖力。
年底时分村子开始热闹起来,穿着时尚驾了轿车的游子接踵而归。门外决不低头的游子回来一个头就磕在了故乡的土地庙上,感恩故土荫庇家人的平安健康与和睦。绽放的礼花,杀猪宰鸡、舞狮……故乡敞开胸怀迎接游子的归来,颂祝的锣鼓擂得震天响。今年收成不好,明年从头再来;今年收获丰腴预祝明年会更好。庙里祈福的燃香烟气曲曲舞动。
母亲种植在屋外的一棵龙眼,今年果实挂满枝头。童年时门前那条青石案还在吗?邻家煮了肉端出满满的一碗,大人相互谦让却让顽童大块朵颐,顷刻间在嬉闹声里净剩下了些汤汁。喧闹的童声也远去了……
三十几年后的一个秋日我默默地回来了。母亲突然见我惊喜得手中端的一只碗险些落到地上,急唤着父亲提前去做饭。
五婶忘了在市场买蒜,到家里的小菜园欲采两头,拔了一大把,顺手揪下几根碧嫩的青瓜捎了过去。看见我就惊讶了,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母亲诧异,说,那么久没有见过怎么认得?五婶呵呵笑着说,小时候的模样还在,再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怎么不认得。
城里房屋愈来愈挤,早出晚归对面邻居有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故乡房子越来越高大宽敞,人与人却愈来愈亲近了。
父亲顶着花白的头发,刚吃过的药,突然又问母亲药吃了吗。故乡的故事父亲讲述的思路那么清晰,没有一段重复。
匆匆,太匆匆。故乡归来因为工作关系,从华北到了江苏又有六年。自己是漂泊的浮萍哩,故乡那条河里的水是不是一直在身边荡漾。
夜半醒来窗外漆黑。故乡稻子又该熟了,萤火虫挂起千万盏灯系在空中,静静照亮着游子脚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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