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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城,在丝路前行(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地火 热度: 22645
顾伟

  风,吹瘦了戈壁

  “独山子周围十余里间,除一山峰外,余皆平地,面浮咸水,下含油质。掘至三五尺深,即有泉水涌出,油亦徐徐浮露。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有当地居民土法开采,用于点灯膏车。” ——《西北地理》

  除了零散的几户牧民居住之外

  转场的绵羊、牛群和牧羊犬

  更加偏爱大山的翠绿、流水潺潺

  白肩雕也只是偶尔掠过一字岭的黄昏

  秋风,吹瘦了千里戈壁的荒芜

  唯独把一片寂静留给空白的月夜

  风,吹矮了泥火山的秋草

  又毫不停顿地去晃动丝路沿线的风铃

  日子漫长。风吹拂、云飘逸

  大海扬起的波浪涌到准噶尔盆地终于搁浅了

  生灵们骨头缝渗出的黑色液体,略带海的涩

  逐渐浸湿了一小块需要重新认定的地方

  无边的缄默中,微不足道的独山子

  需要一个让风放慢速度的理由

  需要一段光阴能够成为属于它的源头

  需要一首氤氲迷蒙的诗,抑或一个制高点

  从缺失之间,渐渐得到羽翼丰满的体验

  背影,随风而去

  一条路因丝绸而闻名,口口相传了千百年

  也就沦为传说。概念化的史册文字

  像月亮表面一样荒凉

  仿佛虚无原本就是穿行于时光缝隙的风尘

  狼烟燃起,又随雨雪一同蒸发、枯竭

  桃花石炫目的锦缎,绚烂如大漠的幻影

  一座座烽火台、城堡、佛塔、驿站

  就这么从一代又一代人的眼前坍塌、风化

  众多商旅漂泊的影子迷失在他们的尘埃里

  卢文简牍是孩童手中可有可无的玩物

  死寂的红柳包,堆集成了久远时代的从葬地

  黄沙、古道……文明退潮后的海滩

  失去之后,再去找回荣光

  只是摩尔人丢失安达卢西亚的最后一声叹息

  习惯造就习俗,遗忘成全了现实生活

  月光舒朗,春风渡物

  新的认同替代了往日的纠缠不清

  如果在闲暇之时转个弯,对传闻略加修饰

  增添一点传奇,补充几笔神秘色彩

  也许会引申出一曲凄婉的丝路花语

  海市蜃楼里隐现几声驼铃的清脆和悠长

  然后,将焦距对准1901年春天的探险:

  斯文·赫定,因为偶然遗失了一把铁锨

  罗盘无意间帮他闯入一处溢满流沙的遗址

  日落时分,驮夫捡回两块写了东西的木板

  向斯坦因交差,传言中的古国——楼兰

  于是,就这么跌跌撞撞地

  从离海岸线最远的亚洲腹地重返人们的视线

  一条运输丝绸、天马、柔巴依、情歌的道路

  一条反复被风沙、铁骑刀锋和遗忘尘封的路

  一条曾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生命的古道

  与枯萎的精绝、丹丹乌里克、喀喇墩隐退

  而那些依然延续或者冉冉兴起的各种思绪

  尽力复苏传说的内容,让时间再次拥有归宿

  风云1936年

  一

  和一千多年前驼铃的节拍相比

  新疆凿钻第一口油井到建立第一座炼油厂

  二十七年的空隙,谁的手仿佛弹指一挥间

  与时局动荡、世道衰败引发的萧瑟对照

  二十七年的时间跨度,则显得过于修长

  为了清晰近代石油工业举步维艰的脉络

  海静回到内心,于无垠中苦苦期待

  二

  褐色的泥火山如同一个小个子弟弟

  卧在一字岭黑色山体的北坡

  海拔数百米。低矮、乏味,不起眼

  只有一些喷出浓厚原油气味的泥沙岩

  间歇性的气泡,才让人感到某种沧桑在抖动

  三十二处油泉也许预示了一点点不平静

  三

  行吟歌者加尔肯游历牧野,把一个传奇

  融入在丝绸之路不着痕迹

  地理图上没有标示的泥火山

  一只黑胸歌鸲,飞越千山万水

  飞经一座秃山时,把油泉认作灵性之水

  从此不再离开。抖落的羽毛化作山的褶皱眼神变成油苗

  这里的暗夜,从此透出一丝光芒

  四

  金黄色的十月,草木瞬间达成惊人的和谐

  安集海炼油厂与新苏石油考查厂合并

  独山子炼油厂成立,邻国苏联提供设

  备技术

  一字岭山下,开始了机器钻探的新阶段

  一件彪炳史册的事正在发生

  油矿从土法开采过渡到工业性勘探

  五

  又临近年底。风雪交织仿佛一幅狂草

  《新疆日报》只言片语解释了这个区域的变化

  二百多名员工搭起二十多座帐篷

  电光与白布相映,远望异常辉煌

  一字岭山下,再次出现人声鼎沸的景观

  于是,时代向第一任厂长边燮清颁发了关防印

  六

  时光的肌理深处没有淡忘之前的安集海炼油厂

  先行者的名字:张鸣蕃、杨庆熙、朱自廉……

  依然生辉。还有一句提神补气的话语:

  ——等着吧,半年后用我们亲手炼出的油

  来取代你们油灯里的洋油

  七

  一群花彩雀莺,环绕一字岭上下翻飞

  风吹蓝天,渺小的身段穿透气流

  抖动的翅膀如震动的心,无暇听天由命

  天空,仿佛是它们生命之中唯一的通道

  这一年,地面上的暂时归属雀类使用

  地表下的属于第一代石油人自我做主

  风吹荒原,草木披靡

  不经意的告别,也许造成终身的分道扬镳

  几经风雨,杨锋等东北籍石油工人

  离开了新疆。迁徙,宛如一次水土流失

  东去玉门关,依旧从事钻探、炼制行业

  独山子或者成为他们记忆里永久的休止符

  相遇是两者的缘分,分离却是纠结的账目

  1943年之后,油矿几乎形同废墟……

  火灾、罢工、告密、猜疑、秘密逮捕

  人员四处飘零。中苏谈判无功而返

  地面上的工业设施、地表下的管网

  地质构造图,油田、炼油基础数据、技术资料

  整体打包,转身跟随军车驶回苏联

  挪不走的十一口油井注入泥浆

  井口加焊法兰盘封死。合营到此离异

  荒芜熄灭了灯火,这里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一句“几度磨难气犹存”权当聊以自慰

  先是重庆资源委员会委托甘肃油矿局接办

  着手解决供水、启封油井,恢复石油炼制

  不久,三区骑兵营进驻空无一人的泥火山下

  依靠自愿返回、招收的百十位各民族工人

  使用小型手摇式抽油机采油,马勺瓢起

  在烽烟飘荡的东沟口,燃起两口透支的

  釜式蒸馏锅,惨淡经营了五年

  掠过玉门轮廓的秋风

  在晚霞中犹如丝绸起伏不定的羌音

  铺展着荒野。穿过独山子曾经八年的时光流转

  松动往事,过往或许会在某个地方耐心徘徊

  等候霞光最灿烂的一幕

  那瞬间的绚丽

  已然从杨锋忧郁的眼中夺眶而出抵近彼岸

  拨动和弦,与流水的光阴一同唤醒沉睡的志向

  越是抵近彼岸,接近永恒的思虑就越颤抖

  埋藏心灵深处的感悟,沉默犹如一种视觉回流

  或者忧伤的思索已郁结成块垒。辽远中的微小

  说出希望这个词,可以粗糙,却不能避而不谈

  途中,要么保持平视姿态,用简短的母语表述

  要么凝视流星滑落,下意识回顾尚存的痕迹

  不求结果完美,但需心灵的坦坦荡荡

  安静前行,行囊里可以携带最初的衷肠。

  一缕梦

  一片枫叶,或者有关一滴石油为背景的故事

  醒来或者迷惑,还有时针依旧,送走新年的钟声

  仰头或者低首,沿着沟沟坎坎,迎来年轮的饱满

  苹果树就在林中,波斯菊可以忘情于沙漠

  之前,我心目中一直无法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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