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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行走在荒原上的歌者

时间:2023/11/9 作者: 地火 热度: 22812
尹建国

  沈阳之北有一片荒原,荒原之上井架林立,油井密布。当地人把这片荒原叫沈北,石油人管这片荒原叫油田。

  当北风呼啸着从沈北的北面吹来的时候,在荒原上采油的人知道,冬天来了。

  冬天的沈北大地,天更高了,地更阔了。荒原上的一切逐渐开始凋零、枯萎、甚至死去。寒冷,让荒原变得沉默、颤栗、甚至有些悲壮。

  蜿蜒于荒原之上的蒲河犹如一条早已冻僵了的蛇,失去了往日的灵动,悄无声息地静卧在苍茫之下,闪着清冷的寒光。时间和空间似乎也被冻住,犹如一闭关打坐悟禅的行者,在进入了一个季节的思考。

  只有风,只有从北方刮来的风在这个季节是跳跃着的,就像一个不知疲倦、不惧寒冷、不怕寂寞的歌者,顺着河面,裹着风雪,踏歌而来,呼啸而去。

  对常年行走在荒原之上、河道两岸的采油人来说,风就像他们的老朋友一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行走在风中,有时候便与风融为了一体,甚至分不清哪是自己,哪是风。

  当北风的指尖悄然划过蒲河的冰颊,那种裂帛般的质感之声,在这寒冷的荒原上蓦然响起的刹那,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已无法去体会远古洪荒的地下那汩汩流淌着的潺潺的音符了。耳畔传来的除了风声以外,便是脚下这片冰封的土地之上似乎隐忍着一些无处不在的生命的跳动。

  这跳动之声,仿佛一个个随风行走的音符。仔细听,这音符,并不是来自白垩纪的地下,而是来自那蒹葭的深处,来自那荒野之上,来自那斗折蛇行、崎岖不平的路口。那是一丛丛像火一样燃烧的色彩,那音符就在那片燃烧的火焰里,纷纷滑落。只是落在冰面上的音符过于生硬,或者接纳这些音符的冰面缺少流水的柔情,音符跌落的瞬间,像是在金属键盘上的弹奏,铮然成韵。谁能想到,寒冬的苍茫之上,采油工人不经意间的管钳、大锤、样桶的碰撞竟然也能发出天籁般的声响呢!

  置身这片荒原之上,听风在吟唱。这荒原就不再寂寞。

  自从这片荒原之上有了井架,荒原从来就没有寂寞过。风,从春夏到秋冬,载着红花,载着绿叶,载着老树昏鸦,载着夕阳西下,一年又一年地从荒原上掠过,直到风遇到了冰雪,冰凌成了风的阻隔,变成了音节,使音调顿挫下来,才有了冬天的沉重和悲壮。

  使北风顿挫了的,不仅是冰雪,还有那些被冻在蒲河里的水草以及荒原上孤独傲立且精神抖擞的白杨。当大风起兮的日子,或井架之下,或巡井路上,或白天,或黑夜,你的耳际传来的是一种强劲且呜咽的嘶鸣,犹如万马奔腾,黄河咆哮。一曲荒原冬天的乐章,寒冷中透出一种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

  然而,在这凛冽的寒风之中,一切又仿佛凝固了,就像荒原上的井架、采油树一样,庄严而肃穆,它以一种沉默的姿态守护着同样沉默的大地,似乎在与风的对话中讲述着一段不朽的传说。

  这传说几乎都与风有关。战严寒,斗风雪造就了石油人钢铁般的身躯,以至于石油人有了风一般的意志。自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个北风劲吹的冬天,沈阳之北这片充满神奇的土地之上,一群找油人迎着凛冽的北风,以一种淡定从容的姿态在蒲河的南岸搭起第一个帐篷,钻下第一口油井始,这片荒原就有了生命,且这生命所迸发的激情唤醒了沉寂地下亿万年的精灵。

  几十年过去了,风从没有停歇过,它似乎知道这片荒原就是它的舞台。每当冬天到来的时候,荒原之上的一切都似乎在以沉默的姿态迎接着枯萎的生命,而唯独这猎猎北风却饱含激情地行走在荒原之上,像一位歌者,不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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