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尕斯库勒湖畔的足迹

时间:2023/11/9 作者: 地火 热度: 22743
■王洪江

  二十多年前,我刚调到《大港石油报》 当记者,迫不及待地自费踏上了石油寻根之旅。只为趁着尚有不少“老石油”健在,聆听他们的创业故事,追索他们的拓荒足迹。

  延长、长庆、玉门、新疆、青海……人们耳熟能详的石油摇篮是玉门。实际上,西北的这五个油田,都可以称作中国陆上石油的摇篮。

  当然,位于尕斯库勒湖畔的青海油田,更具有“我为祖国献石油”的悲壮色彩。

第一行足迹

1956年,柴达木没有路,全靠勘探队员两条腿走出来。

  那天,队长带15 个队员探路,开个旧嘎斯,缓缓前行。遇到障碍,就用铁锹镐头清除。年轻人热情高,对困难估计不足,认为这条道走不通就回来。跑到下午5 点钟,汽油烧干了,抛了锚。离驻处已经很远,只能就地等援兵。在茫茫戈壁过夜,昼夜温差20 多摄氏度,半夜酷冷。队员没带足干粮,也没带足水。又饿又渴又冻,就抱成一团互相取暖。实在困了,就睡着了。冻醒了,围着车跳一跳。

  第二天下午,还是不见救兵的影子。饿不可怕,渴最难受。每个队员都发有仁丹,就吃仁丹解渴。仁丹助消化,越吃越饿。队员失去了耐心,想着“突围”。技术员分析,翻过前面这个梁,有条公路通茫崖,也许会碰见运输车。队员们就开始翻越山梁。山梁并不高,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大多数队员没劲了,干脆就顺着山洼走,没喝水,皮肤发烫,小裤衩勒得生疼,这时,人不能躺下,否则起不来。就这样摇摇晃晃迷迷糊糊踉踉跄跄地走,偶尔看到有死骆驼死马的残骸,反倒助长求生的愿望。走到半夜,朦朦胧胧发现一片灯火,辨认方向,那里就是茫崖。看着不太远,走到第三天下午四五点钟,总算走到了。那里有个油库,要了一壶水,一喝,眼睛马上发亮。

  在这里给指挥部打电话,很快就派车接人。那边熬了稀饭、煮了面汤。饿急了,肠子粘上了。吃干的,马上涨死。

  队长后来挨了通报批评……

第二行足迹

那时的地质普查队都是11 人。其中炊事员、警卫员、管理员各1 人,管骆驼的3 人,地质队员5 人。

  一个地质普查队配一辆车,配三四匹骆驼。带上帐篷,带上干粮和水,每天搬一次家。大跃进,死任务,需要穿线两万平方公里,等于青海到北京六个来回。

  每天的计划是二十公里,但得拐十公里的弯,加起来超过五十公里。能走车走车,不能走车的走骆驼,但队员还是靠两条腿,一走就是一百多里。队里有个报务员,按规定时间早晚联络一次。一个是汇报,一个是接受任务。

  普查队行程过半,眼看队里的车越来越无法行驶,经请示,让司机驾车回到指挥部。临行前,交代清楚,让他一到调度室就发个电报通告一声。司机答应得好好的。

  谁料,司机驾车一走,就没了音信。

  第二天夜晚,队长让报务员汇报完工作之后,发个电报,问一下。

  报务员也许是不以为然,也许是累了一天,懒得多耽误一点时间,汇报完了,顺手就关了报话机。队长一问,他一拍脑袋:忘了。

  第三天早上,队长先让报务员问一问司机的下落。

  摇通了报话机,一问,调度室根本没见到司机的影子。

  队长预感出事了,停止出工,给指挥部打个招呼,全队从那个道班顺原道往回找。

  找到下午三四点钟,发现远处有个车影,都很高兴,以为找到了。车开到近前一看,是机关人员。原来他们找到了车,也在驾驶楼里找到了司机的行李,却没见到司机和他随身携带的水壶。揣想司机到底去了哪里,是闹情绪回农村开拖拉机,还是被附近一个劳改农场的逃犯挟持?或者是他自己跑丢了?

  不过,从车的行踪分析,司机并没照着原路返回,而是想从盐湖抄近道,可以近二十多公里,可是一不留神,一个轱辘却陷进了盐硝风化的盐洞里,再也爬不出来,司机在盐渍路上用大衣避寒过了一夜。后来,就不知去向。

  于是,又发动更多的人来拉网寻找,还是杳无踪迹。毕竟普查任务压力太大,只好放弃了寻找。

  后来,听说构造山发现了一具尸体,但队里忙于普查,一直都没派人去辨认……

第三行足迹

老王1954年年初从西北总工会调到柴达木地质大队。过黄河时,对羊皮筏子好奇。整张的羊皮脖子一扎,屁眼一吹气,鼓得比活羊还大。扎在一起,竟然像只橡皮艇。

  当时地方残存着乌斯曼散匪,敏感地带,有士兵护送。他们租了一些骆驼,由敦煌往里走。简易公路被洪水冲出一道道坎,过不去,就用洋镐铁锹修。一天走六七十公里。走到红柳泉,实习技术员手一指:这就是储油构造。一帮“新柴达木”都高兴得跳起来。

  吃的伙食还不错,蘑菇、豆芽、粉条、腊肉、土豆。喝的水含矿物质高。看到黄羊、狼在那儿喝,他们也喝。喝了拉黑屎。

  日头很毒,稍一曝晒,嘴唇爆皮。再一曝晒,浑身爆皮。多晒几天,黑皮像铠甲,不那么“娇嫩”了。

  驼队有个队员,十八九岁。一天晚上遇到八级大风,牵的几峰骆驼吹得跑散了,他去追,没追上。心里害怕。骆驼不见了,人也不见了。

  司机会认狼走的道,弄个夹脑,挖个圆坑,把夹子安上,弄个毛毡。土一埋,草一伪装,人回去安心睡觉。第二天一早,带个大榔头,拿皮大衣往狼脑袋上一扣,铁丝一缠,腿一绑,就抬了回来。年轻人见过狼的不多,给狼上刑法,往狼眼里灌辣面子,还有的说要吃狼心……那一年冬天夹了好几只狼,司机做了个狼皮大衣。

  三年自然灾害,可就受苦了。几个月见不到青菜,缺乏叶绿素,手上的皮一抓,就跟指甲走了,皮沾手上,肉露出来。根本不敢抓。后来粮食没了,就到戈壁滩挖锁阳,圆圆的,红红的,和红薯一个形状,吃起来又苦又麻。也去找骆驼草叶子,扫一把,水一煮,当馒头蒸着吃。有一个队员饿得不行,吃了好多糖,涨死了。还有一个队员弄了一袋豆子,不敢煮,怕看见,偷着吃。一喝水,也涨死了。吃皮带的,吃碎羊皮的,能吃的都吃。实在没吃的了,就去吃红柳籽,吃下去人看着就胖起来,实际上是浮肿……最后,局里弄了个打猎队,进昆仑山打野马、野驴,好歹救了不少人的命。

  也有逃跑的,逃不出去,就死在戈壁滩上了……

  ……我采访过的“老石油”,有不少人已经作古。但他们在艰难岁月留下的一行行足迹,早已深深地嵌入了中国石油发展的史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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